劉婧雪走後,牛棚的四個人看著擺在那裏的東西,相顧無言。


    劉衛華歎了一口氣,“原本該我們當大伯、大伯母的照顧她,現在卻反過來,讓她千裏迢迢跑來下鄉,照顧我們。”


    對於劉衛華心中所思所想,王秀蘭又豈會不明白,她拍了拍劉衛華,“時局如此,又不是你能以一己之力能撼動的。


    別想那麽多了,你現在應該想的是如何將身體調養好,盡量多幹點活,多掙點口糧,不要給孩子添太多麻煩。”


    想著夢裏最後有人過來給他們平反的那一幕,王秀蘭滿懷期望地道,


    “我相信這些苦難都隻是暫時的,最後咱們都能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我們要做的,便是熬過這段黑暗的時光,以好的身體、好的狀態,迎接那一天的到來。”


    “若是咱們被眼前的困難打倒了,從此一蹶不振,那不是如了那些小人的意了。”


    鄒爺爺看了王秀蘭一眼,沒想到自己年長這麽多,到頭來還沒有人家想得通透。


    “秀蘭說得不錯,咱們不要在這裏自怨自艾,得振作起來。”


    見劉衛華還是悉眉不展的樣子,王秀蘭道,“小雪已經16了,沒兩年就要相看人家了。


    二弟、二弟妹早已犧牲,爹娘又都離世了,她就咱們這兩個長輩了。


    對於她的終身大事,你不得替她把關。


    萬一她年紀小,不經事,讓渣男給騙了去、算計了去,到了九泉之下,咱們還有何麵目去見二弟、二弟妹、爹娘。”


    “這些年咱們在部隊,將爹娘扔在老家,讓小雪陪伴、照顧二老,已經欠了她不少。


    現在她又為了咱們,來到這裏,更是虧欠她良多。


    為了讓她之後少點負擔,咱們也得自立起來,調養好身體,不要讓她替我們操心太多。”


    老首長看向劉衛華,“衛華,你媳婦說得對。


    知道你心疼侄女,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你該做的是如何自強自立,讓孩子少操心。”


    “衛華,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們到這裏也不過十幾天的時間。


    前段時間你就找到我,說是家裏有小輩要來這裏下鄉當知青,讓我找大隊長,將她安排在牛棚不遠處。


    而那時,你們也才剛到這裏不久,你們到這的消息,不可能是你們自己通知你侄女的。”


    老首長一指地上的這些東西,“這些東西,除了家裏的棉被、被褥,其它的要弄到,可要花不少功夫。


    小姑娘能弄到這些,明顯是早有準備。


    還有你說過的,在出事前跟兩個兒子鬧翻,跟他們斷親一事,我怎麽看都覺得透著一股詭異。


    這可不像是你之前會做的事情。”


    老首長深深地看了劉衛華夫妻二人一眼,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你知道你們會出事,提前做了安排一樣。


    跟兒子斷親,是為了不連累他們。


    讓侄女報名下鄉,部分原因是以她為橋梁,跟兒子保持聯係,好有所照應。


    另一部分原因,想來也是不放心她一個孤女遠在異地,怕她會出什麽事情。”


    吳老頭在一旁插嘴道,“老大哥說的對,我也有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在看到今天這小姑娘後,尤其的強烈。”


    王秀蘭看著劉衛華,不知他會如何應對,畢竟先人托夢這事,實在太過詭異了些,就算說出去,怕是他們也不會相信。


    對此,劉衛華早就想好了對策,畢竟以老首長的敏銳,肯定能看出異常的。


    因此他半真半假道,“老首長說得不錯,我確實是提前做了安排。”


    吳老頭驚訝道,“難道你提前知道自己會出事。


    可也不對呀,如果你提前知道,那你不就可以提前規避,又怎麽會落到下放的地步。”


    劉衛華苦笑一聲,“哪是我不想規避。


    隻是若要規避,便要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與人同流合汙。


    這種事情打死我也不能做,便隻能接受下放的命運了。”


    覺得這會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老首長幹脆走到炕上坐下,道,“你仔細說說。”


    “到底是哪些人,為了什麽事情要對我下手,來這後,我都跟您說過了,我就不重複了。


    我就單說說是如何知道那些人要對我出手這事吧。”


    “其實事情也很簡單,就是他們派人在我辦公室、家裏翻找的時候,沒注意,留下了痕跡,被我發現了。


    剛開始我沒在意,隻以為是我自己記錯了,但次數一多,我又特意驗證過,便確定了。


    部隊這些年也出過有人家裏或辦公室裏出現不該有的東西,被人抓住把柄,被下放的事情。


    我就聯想到了自己身上,感覺自己可能也被人盯上了。”


    劉衛華歎了一口氣,“雖然知道他們的手段,但這點確實沒法防。


    畢竟我不可能一天24小時守著辦公室,守著家。


    你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哪天突然發難。


    因此隻能做些其它布置了。”


    “七月底的時候,家母過世,趁著回家奔喪,脫離了那些人的監視,我把這事跟家裏人都說了。


    原本我打算,跟孩子們斷親,跟秀蘭離婚,這樣就算我出了事,也就我一個人下放,連累不到他們。


    可沒想到秀蘭死都不願意跟我離婚,而孩子們也不要跟我斷親,要全家組團陪我吃苦。”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有小雪在一旁,以我那小孫子為借口,將兒子兒媳給說服了,就秀蘭怎麽都說服不了,就是不同意跟我離婚。”


    “還有小雪,她說她一人待在城裏,守著那座大房子,也會被人盯上。


    而且若是我們出事的消息,傳到她那邊,怕是不少人會對她下手。


    按她的想法,還不如找個地方躲著。”


    “小雪說我們兩人下放,外麵若沒人幫襯,怕是日子難過,說不定熬不下去。


    我那孫子還小,建國他們為了孫子不能陪我們過來,她倒沒這個顧慮。


    她讓我提前安排人弄清楚我們下放的地址後,通知她,到時候她報名來我們下放的地方下鄉,照顧我們。


    到時候以她為中轉站,兒子們寄錢寄物給我們,一家人齊心協力,挺過這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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