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認錯人了。”暗雲壓下心頭的震驚,臉上堆起微笑,故作鎮定地說道。


    “你明明就是暗雲,你怎麽一直不肯跟我相認?”冰神語調微微一顫,眉目微蹙,盡是不甘心的神色。


    “我真不是暗雲,姑娘怎能強人所難。”暗雲仍故作優雅,可心裏早已滴著血。


    “你明明就是暗雲!”冰神激動之下竟是拋開少女的矜持,突然撲到暗雲的懷中。


    “這……”暗雲心神一蕩,竟是癡了。


    仍是十年前的香味,仍是十年前那個思戀著的人,時光不過是走快了十年,他們依然停留在昨天。


    暗雲顫抖著的雙手緩緩舉起。


    冰神感覺到暗雲的舉動,更是激動得雙目大亮,盈盈淚水中有千言萬語的喜悅。她等待著,這闊別多年的臂彎能夠將她緊緊地箍緊,讓她跟眼前找尋多年的男子再不分離。


    暗雲驀地一驚,眼前閃過十年前的一些景象,那個白衣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一遍一遍地撕咬著他的心;幻月打在蕭陽身上的一擊,像是狠狠刺進自己的靈魂之中。


    十年前你保護不了她,你憑什麽跟她相認?十年後你還是一個隨時會魔化的怪物,你就不怕將她誤殺?!


    暗雲渾身一顫,僵住的手終於微微用力,推開了貼身在旁的女子。


    “姑娘,請你自重,我是已婚之人。”暗雲淡淡說道。


    “怎麽……可能……”冰神捂著嘴巴,那滿盈的淚水終於無法攔住傾瀉而下,“你成親了?”


    “對。”


    “你夫人叫什麽名字!”冰神猛地喝道。


    “盈雪。”沒有任何停頓,暗雲接得極其自然,完全看不出刻意捏造的痕跡。


    冰神身子一軟,斜斜地靠在欄杆之上。她雙目含淚望著暗雲,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莫非這就是他不肯相認的真正理由?


    冰神痛苦地閉上眼睛。


    暗雲向她微微點頭,然後轉身離去。涼風吹麵,臉上兩道淚痕滲出割肉的溫熱。


    日落夜寒,冥冥暮色終於將白衣女子傷心欲絕的倩影無情吞沒。


    冰寒,冷濕。遠近的蒼翠晶瑩欲滴,漫天傷緒飛舞,沉風而慟。仍是那一抹白影恍然飄來,眼前五指虛晃,向著那白衣麗人用力伸去,像是觸摸一個無法觸及的幻夢,徒然心傷……


    又是這個夢……


    暗雲醒了過來,心中一陣神傷。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逃不過這個夢境,它就像一個牢籠,也像是暗雲靈魂的一個歸宿地。每當憶起冰神,他總會重臨舊地。像是冥冥之中,他要在這個夢境中找到一些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一些他和冰神之間的秘密。


    那個白衣身影到底是誰?那一隻艱難舉起的,又是誰的手?這一切,究竟藏著什麽樣的啟示?那樣的情景,是久遠的從前,還是不遠的將來?


    冥冥夜色,無言以對。


    暗雲坐了起來,凝望著山林寂影,一夜無眠。


    當暗雲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豔陽高照的時候,一陣緩慢而輕柔的敲門聲叫醒了他。


    暗雲開門一看,隻見是昨日那個接待他的男子。


    “紅王大人,英雄大會準備召開了,請紅王大人洗漱完畢隨我前往會場。”


    “不必了,請帶路。”


    男子躬身而退,領著暗雲向庭院外麵走去。七轉八彎之後,兩人走到一座名叫“一劍天”的殿廳之中。


    殿廳之中已經人潮湧動,想必參會者都來得差不多了。暗雲在殿廳中慢走了片刻,靜靜地打量起這個殿廳來。


    一劍天其實是一個室內練武場,隻是想必東玄大地上再找不到另外一個如此豪華的練武場了,其豪華程度比起當年的千殺團地宮有過之而無不及。觸目所見盡是發光的寶石,石柱和牆壁上到處掛著造型華美的利劍,看得人眼花繚亂。


    遠遠地,暗雲看見青帝和冰神漫步閑談。青帝仍舊一副眉飛色舞的嘴臉,而冰神今天則顯得失魂落魄,偶爾一笑敷衍過青帝的一廂熱情。暗雲喉嚨一緊,隨即一聲歎息,遠遠地躲開兩人。


    正午時分,一縷陽光照在殿廳頂部的一塊透明晶石上,晶石的反光將整個殿廳照得一片通亮,而又不會讓人感到溫熱不適。


    吵雜的聲響漸漸安靜下來,隻見殿廳門口正走入一群人,從旁人的低聲議論中,暗雲得知,走在最前麵的那個正是傳說中的萬劍殿主。


    那是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衣著華美得體,臉龐清瘦,長須飄飄,看上去給人仙風道骨的感覺。他神色平和,一雙眼睛明澈而深邃。神色不怒而威,隱隱散發著王者霸氣。


    這個人的實力絕對是紅王的級別!


    人群中,兩個人同時眼神一緊。


    而幾乎同時,萬劍殿主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目光往人群中一掃。


    好強的感應力!


    暗雲和青帝連忙往人群中藏匿起來,生怕被萬劍殿主發現自己的蹤影。


    這是天武者的其中一條黃金法則:隱藏得越深,越是容易奇效反擊。


    “哼,看來有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要找我麻煩來了,實力介乎藍帥和紅王之間。好像很久沒有遇到有趣的對手了。”儒雅的萬劍殿主輕鬆一笑。


    萬劍殿主坐在殿廳正中央的桌椅上,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接著優雅站起朗聲道:“感謝天下英雄賞臉參加在下發起的英雄大會。這次英雄大會目的大家也清楚,就是商討如何處理千年古劍的問題。千年古劍是東玄英雄共有之物,在下不敢私藏,今天相約大家在此,就是為千年古劍尋找主人。”


    萬劍殿主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楚真切,似乎那聲音就在你耳邊輕輕道來。


    暗雲和青帝心頭又是一緊,萬劍殿主剛才說的這些話已經向在場武者施壓一番。但凡有水平的武者都會知道,萬劍殿主說話凝而不散,沒有綿厚的內力修為根本無法做到。暗雲二人四下環顧,果然見到不少武者微微色變,一副被震懾的模樣。


    這樣的結果顯然在萬劍殿主預料之中,他朗聲一笑,大手輕揚,“來人,呈上古劍。”


    他一聲令下,萬劍殿的門人將一塊巨大的紫色水晶抬了出來,而紫水晶之上正直直地插著一柄通體墨黑的劍狀之物,這柄劍沒有絲毫金屬的質感,像是用一塊黑色的晶石打磨而成,造型簡單而古樸,劍身隱約綠氣縈繞。


    此情此景,暗雲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初見青龍丸的一幕,兩者綠氣縈繞的景象極為相似。


    萬劍殿主站在古劍旁邊,微笑說道:“相信各位英雄都聽過千年古劍的傳說,傳言古劍重現人世之時會重新認主。在下想到一個最公平的古劍擇主方法:在場所有英雄,隻要有人能夠將古劍從晶石中拔出來,那他就是古劍的主人。這個方法大家是否讚同?”


    此言一出,不少武者都是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眾人都以為這個萬劍殿主一定會玩一些諸如比武奪冠之類的花樣,沒想到他一來就是一副慷慨大度的樣子。


    萬劍殿主的這個提議確實公道合理,當下大部分武者都表示讚同。在萬劍殿門人的示意下,武者們排起長長的隊伍,逐個上前去試拔千年古劍。


    青帝和暗雲兩人淡定地留在人群之中並未上前拔劍。青帝眯著眼睛盯著綠氣縈繞的古劍,心中嘀咕道:“果然是絕世好劍,這柄劍的劍魂異常強大,恐怕無人能禦……那些傻瓜,以為萬劍殿主真這麽大度?等著被耍吧!”


    “啊!”


    第一個拔劍的武者竟是發出一聲慘呼,這淒厲的一喊令後麵那些躍躍欲試的人心裏驀地一驚。場下圍觀眾人也不由得咦聲一片,顯然也被震懾。剛才的一幕確實出乎眾人意料,就在那武者握住古劍劍柄的一刻,綠光猛然升騰,竟是幻化成凶猛的龍形怪物,無數道閃電從它身上激蕩而出,直接轟在拔劍者的手上。那個人疼痛之下,連忙掙開手掌,他驚魂未定地望著手心,隻見掌心赫然刻著幾道閃電狀的傷疤。


    “龍魂?!”青帝身子微傾,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雙目瞳孔先是緊縮,接著緩緩圓漲,青帝的眼神變得興奮而狂熱。“沒想到傳說是真的,世上果然存在龍魂真劍!嘿嘿,這樣的絕世好劍非我莫屬!”


    那拔劍者瞪圓雙眼,緊緊捂住掌心的傷痕跌跌撞撞地後退,逃命似的遠離千年古劍。看他這副樣子,跟在他後麵那個人不由得咕的一聲吞了一下口水,本來的熱切期盼瞬間化作不安和驚恐。


    隻是千年古劍的魅力實在太大,再加上後麵的人不停催促,第二個拔劍者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大步向前,往千年古劍的劍柄上捏去。隻是異象重現,他慘叫一聲,同樣驚恐萬安分地望著手心的閃電狀傷痕倉惶逃去。


    萬劍殿主眯起眼睛微微一笑,這樣的情況似乎早已預料。他負手而立,輕輕伸展了一下藏在身後的雙手,隻見他的兩隻手掌心都布滿了閃電狀的傷痕,輕觸之中依然傳來鑽心的疼痛。


    “這些笨蛋,要是千年古劍這麽容易認主,你們以為老子還會這麽慷慨大度地召開英雄大會?!”萬劍殿主幸災樂禍地眯著眼睛,眼看別人嚐受著當日他所受的痛苦,心情變得愉悅萬分。


    接連兩人都失敗了,而且顯然他們受到了難以想象的痛苦,這樣一來,後麵的人都變得猶豫不決起來。不少人被前麵那些拔劍者的反應嚇怕了,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退回到人群中去。一開始他們還是心存僥幸,依然抱有一絲幻想,對自己的臨陣退縮也有幾分懊惱。但是當他們看到越來越多的人痛呼下場,他們的不安越來越淡,反而幸災樂禍起來,這下子再無心理負擔:“老子不是膽小,而是聰明!看看你們這群貪心的笨蛋,這下子自討苦吃了吧!”


    當幾十個人嚐試失敗之後,原本長長的隊伍已經潰散了,原本打算拔劍的人全部以圍觀者的姿態一邊看熱鬧一邊取笑。這樣一來,原本想上前一試的人都退縮了。


    “嗯,時機差不多了。”萬劍殿主輕撫長須微微一笑,朗聲說道:“諸位也看到了……”


    “慢!”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慵懶的聲音,囂張地打斷了萬劍殿主的發言。


    萬劍殿主尷尬地止住了發言,他眼睛微微一眯,射出兩道冰寒的亮光。隻不過這樣的神色一閃而過,他馬上朗聲一笑,“請問還有哪位英雄有興趣上來一試。”


    “青帝少爺來試試看。”


    人群中走出一個披著帥字白披風的年輕男子,桀驁張揚地對著萬劍殿主戲謔一笑,那揚起的眉毛分明是在挑釁。


    萬劍殿主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這男子膽敢公然對他不敬,想必這人同樣實力非凡。在場千百道目光落在青帝身上,大家都期待著青帝會帶給他們什麽樣的驚喜。


    “嘻嘻,就是這樣的感覺!青帝少爺就應該受到萬人膜拜!”


    青帝環視一番,顯得心情大好。


    萬劍殿主神色一冷,顯然動了怒氣。不過人這個人修養看來還不錯,輕輕呼吸之下恢複了寬容大度的臉容。他輕輕抬手,向青帝微笑示意。


    “還在裝!等青帝少爺將古劍拔出來之後看你還怎麽裝淡定!”


    青帝冷哼一聲,瞟了萬劍殿主一眼,神態極其不屑。他雙手往鬢角一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然後一臉正氣地走到古劍前麵。


    此時青帝一臉凝重,他向著古劍微微躬身。一時間整個殿廳的氣氛竟是變得異常莊重起來。


    青帝眼神一緊,右手輕輕抬起,掌心綠光流轉。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雙目忽地睜圓,一股強大的威壓頃刻迸發而出。


    “他就是其中的一個不懷好意的藍帥!”萬劍殿主眼神一冷,眼中殺機驟起。


    被綠光緊裹著的手掌輕輕握住千年古劍的劍柄。


    “起!”


    青帝大喊一聲,猛然發力。


    嗆的一聲,千年古劍離石而起。


    青帝單手擎劍,昂首挺拔,彷如一個睥睨天下的桀驁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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