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來了嗎?”


    清冷冰柔的聲音從極遙遠的地方縹緲而至,如同起伏著的波紋,緩緩地震蕩著盈雪的靈魂。


    “誰?!是誰在叫我?”盈雪倉惶睜開眼睛,隻見自己漂浮在一個白光彌漫的時空中,柔和的白芒一望無際。


    “劫難即將重臨人間,你的夢該醒了。”


    “究竟是誰!是誰在跟我說話?”盈雪被詭異的氣氛嚇著了,若不是那聲音柔和動人聽著舒服,盈雪早就嚇哭了。


    “我是從前的你,而你便是無處不在的我。”


    “什麽嘛!這話什麽意思!”盈雪著急地問。


    這一次那個聲音沒有再回答盈雪,遠處一道明亮而模糊的身影縹緲而至。盈雪擋著眼睛,從指縫中偷偷看去,隻見一扇明亮的巨大白光翅膀緩慢地撲閃,翅膀的接合處站著一個身形修長全身泛著柔和白光的女子,仿佛那雙巨大得不成比例的翅膀正是從她的背上長出。盈雪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是很奇怪,盈雪卻看到她在微笑。


    “不必理會心中萬般疑問,你隻需回憶起你的真實身份,這世間一切你自會明白。”


    那全身閃光的女子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消散了,盈雪來不及追問。而隨著女子的消散,那無邊無際的白芒也瞬間黯淡下來,奇異的時空突然消失,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盈雪發現自己漂浮在半空中,而在她身下是一個無邊無際的戰場。細小如同螞蟻一樣的人影爬滿了整片大地,地麵上到處沾染著紅色和紫色的鮮血。半空中兩個極其強大的武者在激烈戰鬥著,其中一人額頭長著兩道長長的尖角,眼睛紫光閃爍,全身泛起明亮的紫芒;另一個則是東玄的年輕男子,身上流轉著七色靈光。他們的武技強大得極其誇張,隨便一招使出便是毀天滅地的威勢。


    盈雪還沒有看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時空再度換轉,這一次她停在秘明島月神殿廣場上空。在她身下有兩位武者在對戰,這兩個人正是盈雪所熟悉的暗雲和幻月。幻月手持巨大的氣劍衝破一朵朵冰蓮的阻攔,突然之間其中一朵冰蓮泛出明亮的藍光,幻月的氣劍無法刺破這朵冰蓮,所有的攻勢一瞬間停下,而就在這極短暫的一刹那,暗雲已經衝到幻月身前,右手閃出金色的氣芒直刺幻月,鋒芒末端對準的是幻月的心髒,但是當這道氣芒突破了幻月的防禦之後,角度竟是微微偏轉刺向幻月的肩膀,直接將幻月的左臂切下。接著暗雲左手凝起白光,一拳打在幻月的腹部,那是幻月護甲最堅固的地方。而在這一擊之下,護甲頃刻破碎。幻月更是被這一擊之力打暈了過去。


    而在這之後,半空中升起一雙明亮的白光巨翅,而在翅膀之下,站立的那個少女,分明就是,盈雪她自己?


    “啊!”


    一聲驚呼,盈雪猛地睜開眼睛,整個人彈了起來。她驚魂未定地打量了一下,發現自己正在星主殿療傷大廳中。


    “小丫頭,終於醒過來了,你已經昏迷三天了。”跟盈雪說話的是一個慵懶的聲音,盈雪循聲望去,隻見魔瞳一臉欣慰地望著自己,而他的臉色並不好,像是幾天沒有睡覺一樣。


    “魔瞳哥哥?……”盈雪呆了呆,她不由自主地撫摸了一下額頭,隻感到頭痛欲裂,想起剛才那個詭異的夢境,她心中感到不安。猛地她回想起夢境的最後一幕,那正是暗雲和幻月對戰的情景。


    “幻月姑姑!”盈雪大叫起來,她騰地跳下床,也不理會自己虛弱的身子是否吃得消,她扯著魔瞳的衣領大聲問道:“姑姑呢!姑姑在哪裏?!”


    “放心,幻月沒死,她就在旁邊的偏殿養傷,她已經醒過來了。星主老頭子吩咐任何人不得去騷擾她。”魔瞳柔聲安慰道。


    “魔瞳哥哥,你帶我去見姑姑好不好!求求你了!”盈雪傷心欲絕地哭求道。


    魔瞳低頭默想了片刻,對遠處的一個人招招手,“嘿,楓武,過來一下唄,有事需要你幫忙一下。”


    那是偏殿的一個幽靜的房間,在房間前五米左右的地方有幾個青冥門人在看守著。忽然他們的眼皮同時一沉,全都倒在地上。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又閉上,少女忽然從空氣中走出來。


    “盈雪……”對於盈雪的突然出現,幻月顯得有幾分意外,不過她一下子也明白了過來,“楓武,是你在幫忙吧。”


    空氣微微扭曲,楓武走到幻月麵前微微一笑。


    “姑姑……”千言萬語擠壓在喉,盈雪隻能艱難地憋出這兩個字,當她看到幻月一隻衣袖空空蕩蕩地耷拉著,她紅著的雙眼終於忍不住淚如泉湧。


    幻月微微一笑,“傻孩子,有什麽好哭的。”說著將盈雪輕輕摟到懷中。幻月的手掌輕輕撫摸著盈雪的長發,不知不覺眼睛也濕潤起來。


    “你見過暗雲沒有?”待兩人情緒平靜下來後,幻月向盈雪問道。


    “沒有,我再也不想見這個人了!”盈雪賭氣似的將頭扭向一旁。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不要記恨暗雲。當時若不是暗雲反擊,他現在已經死了。若是這樣,你是不是也不會原諒我?”幻月平靜地問盈雪。


    “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不該將你傷得這樣重!”盈雪雙手抱著腦袋嗚咽著說。


    “他已經手下留情了……當時,他絕對可以殺了我……”幻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現在,最痛苦的人不是你,而是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他打傷了你還有什麽好痛苦的!”盈雪一臉憤懣之色。


    幻月輕輕地搖搖頭,沒有再說話。沉默了一會才對楓武說:“楓武,你帶我去找暗雲吧。”


    “幻月前輩,我不知道暗雲在哪裏,前天他就離開星主殿了,之後一直沒有出現。”


    “我知道他在哪裏,在秘明島他隻有那麽一個藏身之處,你帶我離開這裏吧,也請你充當見證人。”幻月望著窗外陰暗的天空,目光幻變中閃過一絲決絕。


    “見證人?……”


    秘明島後山最高的大樹上,暗雲靜靜地坐在最高的樹梢上,雙手抱著小腿,下巴擱在雙膝之上。他麵無表情地默默望著遠方陰沉的天空,任憑冷風悄然入骨。這樣的姿勢不知道保持了多久,像是沒有限期地等待一個人到來。


    此刻的秘明島像極了暗雲記憶中的遺夢穀,此刻心中的冰冷也像極了當年兩日兩夜的孤獨靜坐。


    再一次一無所有了,再度歸去嗎?可是還能去哪裏呢?


    已經累得不想再前行了……


    暗雲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眼睛緩緩閉合,關上那一天陰沉的風景。臉龐貼在膝蓋之上,兩手慢慢地將雙腿緊緊地抱住。


    “暗雲。”


    “誰來了……”暗雲睜開眼睛向樹下望去,隻見大樹下站在三個人,幻月,盈雪還有楓武。


    “怎麽會是他們……”暗雲疑惑地感歎,隨即身如輕塵飄然而下。


    暗雲一臉漠然地望著眼前三人,當目光觸及盈雪的時候,盈雪冷冷地將目光投向一旁。暗雲苦澀一笑,似乎早已預見這樣的結局。


    “八年了,你我師徒的緣分走到今天也算是盡頭。”幻月望著暗雲一臉平和,“我們之間武者之戰是你獲勝了,我輸得心服口服。但是如果就這樣讓你滿師,我又心有不甘,因為憑你目前的實力出去闖蕩實在有辱我青冥第一氣劍士之名。”


    暗雲緩緩地望向幻月,一雙眼睛清冷如水。


    “不服氣是吧,我並不是故意羞辱你,但是你現在的功力確實欠缺火候。這麽說吧,雖然在武者之戰上你將我打敗,但是你的實力還是不及我,至少,你還沒有達到明鏡止水的心境。”幻月嘴角微微一彎,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我還沒有達到,明鏡止水?……”暗雲略微驚訝地反問。


    “那麽,我讓你看清真正的明鏡止水,這也是我所能教你的最後的東西了。”


    “這……”暗雲的神色變得困惑起來,他眼瞼低垂默想了片刻,緩緩問道:“為什麽……”


    “還是那個一直困擾你的問題是吧,為什麽我會救你,而且教你武技,時至今日依舊傾囊相授?”幻月微微一笑,替暗雲問道。


    暗雲木然地點點頭。


    “等你真正體會到明鏡止水之後,我便完完整整地告訴你。”


    幻月對身旁的盈雪和楓武說:“你們在這裏等我吧。我和暗雲之間還有一點事情要了結,不管你們看到什麽都不要插手。”接著幻月對盈雪溫柔一笑,“盈雪不要害怕,一切都會過去的,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說罷轉過頭意味深長地望了楓武一眼,楓武點點頭表示意會。


    楓武想起出發前幻月跟他說過的話,“你隻需要在旁邊安靜地看就行了,若有必要的話,你隻需要把你看到的東西對星主如實相告,他自然會明白。”


    幻月和暗雲走到遠處的空地上,兩人相對站立。


    幻月微微一笑:“在開始之前,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暗雲輕輕點頭。


    “在我們武者之戰的最後一刻,你使出的冰術和火術都達到極致境界了吧?要不然我的氣劍不可能破不了你的冰術,你的火術也不可能攻破我的防禦。”幻月問道。


    “是,千年幻冰,極焰天火,我已經達到這樣的境界。”暗雲平靜地回答。


    “我想問,什麽時候,你什麽時候練成的?”幻月追問。


    “五年前,在千殺團與殺王決戰的時候,我衝破了自身瓶頸,冰火靈術同時達到極致境界。那時候你暈過去了,沒有看到。”暗雲如實告知。


    “果然如此。”幻月會心一笑,“五年前,自你從千殺團回來之後,你與我對戰的時候總是有所保留。表麵上是你害怕觸發自身的禁忌,但我覺得並不僅僅是這樣,我認為你在刻意隱藏一個秘密,連我都不能知道的秘密。你要保留住這個秘密,待有朝一日與我決戰時,給我意外的一擊。是這樣沒錯吧?”


    “是。”


    “不錯,為了給我這樣的致命一擊,你隱忍了兩年,在成百上千場的對戰中,你都頑強地控製住自己守住這個秘密。”幻月的口吻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讚賞之意,“但是,正是因為你這樣刻意隱藏自己的實力,以致這樣的能力得不到充分的鍛煉。我送你去無人島修煉,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讓你好好磨練這個秘密的力量,讓它強大到有朝一日能夠將我逼入絕境。”


    “你都知道?那你為什麽還……”


    “我說過,我會解答你的疑問,但不是現在。”幻月微微一笑打斷了暗雲的話,“我的下一個問題,在我們對戰的最後一刻,你有兩次機會殺了我。第一次是攻破我的防禦時,你可以直接刺穿我的心髒;第二次,你的鬥氣之拳可以毫不留情地將我擊碎。但是,這兩個機會你都放棄了,我想知道為什麽。”


    暗雲沉默著沒有回話。


    “是因為盈雪的緣故?”


    暗雲望著遠處的盈雪,無奈地笑了笑,苦澀至極。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默默點頭。


    當日,當他以雷霆萬鈞之勢突破幻月的遊龍白月,他手中氣劍對準的明明是幻月的心髒。隻是,在那一瞬間,他突然見到盈雪流著淚的臉,那一刹那的遲疑,手中氣劍不由自主地偏移了幾分。


    也許那一劍刺下,殺死的就不僅僅是幻月了……


    於是,幾乎出自本能,他放過了幻月,也放過了那傷心欲絕的少女。


    幻月又是微微一笑,“我的問題問完了,接下來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明鏡止水吧。”


    幻月後退了幾步,“現在你向我進攻吧,這一次,點到即止。”說罷,幻月眼睛變得一片茫然,整個人飄渺不定亦幻亦真。暗雲神色漠然,也變得煙霧般飄搖起來。


    “暗雲,讓你看看真正的幻劍萬影。”


    幻月的聲音從四方八麵飄蕩而至。暗雲凝聚心神,正要向幻月進攻,卻見漫天劍影如同落葉般向自己飄過來,而幻月人影早已消失不見。每一道劍影都帶著淩厲的後著向暗雲進攻。暗雲一擊化七劍,不緊不慢地抵擋著幻月的劍影。


    “這便是幻劍萬影中攻防兼備的落英劍影。”幻月的聲音在暗雲身邊縈繞不息,暗雲凝聚心神進入忘我心境,在劍氣縱橫之下仍是遊刃有餘地抵擋著。不過此刻他心裏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覺,此刻的幻月跟上次對戰時很不一樣,少了一些霸道氣息,多了幾分從容不迫,而正是這幾分從容讓幻月真個人更加縹緲莫測,他甚至無法辨認出幻月的真實位置。在虛實難辨的劍光之中,幻月的氣息無處不在。


    “和上次對戰的感覺不一樣,之前至少我還能捕捉到幻月進攻的方式,莫非,這才是真正的明鏡止水?!”


    “接著,我要進攻了。”幻月的聲音又響起,漫天劍影像是被烈風吹起,冷光飄零。突然間無數道劍影悄然匯聚,幻月匪夷所思地從白亮的劍光中猛然躍出,淩厲一擊向暗雲胸口刺去。暗雲大驚,但也臨危不亂,右手藍光激閃,無數道冰箭從手心激射而出向近在咫尺的幻月刺去。冰箭剛要刺穿幻月的身體,而幻月整個人突然化作無數白光從暗雲身旁一閃而過。


    “……!”


    “結束了。”幻月淡淡地說道,她停在暗雲身後,右手擎起那道巨大的銀白氣劍,白光跳閃的劍鋒正指著暗雲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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