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主聽得一愣,但很快義正言辭道:“我所做一切皆為國為民,相信列祖列宗不會怪罪於我的。”


    二老爺冷笑:“為國為民?若阿遙登基之後執政出錯,連累天下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你阻止才叫為國為民。可是據我所知,阿遙駐地的老百姓人人能吃飽穿暖,由此可知阿遙是個有治國之能的人。”


    其實二老爺對蕭遙不算很了解,但是作為一個文人,他的嘴皮子是很強的,根據知道的一點點大力發揮,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


    一直處於震驚當中的族中人回過神來,不知出於什麽心理,紛紛點頭附和二老爺的話。


    崔大夫人當即冷笑:“你們莫非以為這般為蕭遙說好話,蕭遙便會對你們有好臉色?不可能的,她這人記仇,可一直記著我們蕭家待她不好呢。”


    二夫人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所以大嫂當初該對阿遙好一些的。不說別的,她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縱使舍不得阿妙,也不該那般冷待阿遙啊。”


    其餘人等紛紛附和。


    倒不是他們前倨後恭,而是他們從前沒得罪過蕭遙,所以在遇事時,頭一個想的是為自己爭取利益。


    崔妙的俏臉一片蒼白,見崔大夫人為自己說話,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忙上前扶住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輕輕地拍了拍崔妙的手,冷著臉對二夫人道:“世上沒有後悔藥,事已至此,再說過去又有什麽意思?”說完看向上首的老太爺,


    “老太爺,牝雞司晨鐵定是不行的,天下人都會反對。我們崔家作為傳承千年的世家,在這方麵自有規矩法度,斷然不能默不作聲。我們發聲,與天下百姓的聲音匯聚在一處,再聯合蘇守之,何懼蕭將軍那脂粉大軍?”


    崔郎主一邊聽一邊點頭,捋著胡須說道:“阿賢此言甚是。”阿賢是崔大夫人的名字,崔大夫人出自範陽盧氏,全名便叫盧賢。


    崔老太爺也相當滿意地看了崔大夫人一眼,隨後看向崔郎主:“阿遙畢竟是我們博陵崔氏的人,我們頭一個寫檄文聲討她大是不妥,在其他世家都寫檄文之後,我們再附和一二。其他的,再慢慢定奪。”


    原本要反對的二老爺一聽這話,便知道老太爺是讓其他世家先衝鋒陷陣,崔家不動手,至少名麵上不動手,屆時若能衝倒蕭遙,那固然好,若衝不倒,他們再想法子跟蕭遙修複關係。


    崔大夫人由崔妙扶著回去,見崔妙臉色蒼白,便道:“原以為送你去蘇守之身邊,再與家裏一同挾製蕭遙,你是斷然吃不了虧的。不曾想蕭遙發瘋,竟妄想以女兒身登基為帝,以至於我們的安排竹籃打水一場空。那個瘋子,瘋子!”


    不止崔大夫人這樣抱怨,其他世家有意送出族中貴女的世家,也都心情惡劣地抱怨。


    他們原先將一切都算到了,因此對從前曾得罪過蕭遙這事並不怎麽擔憂——他們家也有女郎在宮中,再有他們這些大族在外頭周旋,雖不至於讓自家女郎碾壓蕭遙,但能確保自家女郎不受欺負,偶爾再惡心蕭遙一把。


    可是蕭遙竟要登基為帝!


    這不啻於蕭遙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他們臉上,扇得他們臉都腫了,連帶傳承多年的世家聲望都受到了影響。


    更讓他們坐立不安的是,一旦蕭遙登基為帝,他們家的女郎便不可能送進宮裏,他們也得受到蕭遙的鉗製,而蕭遙基本上可以對他們為所欲為。


    這是他們萬萬不能忍受的。


    因此幾個世家很快便達成共識,決定利用影響力號召天下士人反對蕭遙。


    為了反蕭遙反得名正言順,世家們寫檄文討伐蕭遙時,直接點出蕭遙滅掉前朝殺皇族乃不忠不義,隨後點出蕭遙不敬父母,沒有孝悌之心,不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親,答應親事卻出爾反爾……


    所有名狀,不管大小,不理真假,他們全都寫上,再用他們滿腹的才華和花團錦簇的文筆將蕭遙塑造成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粗鄙小娘子,力證她不沒有仁德,不配為帝。


    這邊進行輿論準備時,另一邊,各大世家心急火燎地想聯係蘇守之,當得知蘇守之被背叛他的舊部追殺,正往蕭遙所在的城池趕,各大世家馬上派人趕往,準備攔下蘇守之,同蘇守之合作。


    世家在士林中的影響力非同凡響,檄文發出不過兩天功夫,便傳遍了天下。


    一時之間,所有讀書人對蕭遙破口大罵,指指點點。


    那些狂狷之士則吃了五石散之後進入山林,對蕭遙長嘯唾罵。


    林楠麵沉如水地從外麵回來,直奔蕭遙的營帳:“將軍,這些世家著實太無恥了。”


    鄭繡為了立功,一直想法子跟著林楠,聽了這話便道:“將軍,世家勢大,又素來一呼百應,若他們當真聯係上蘇守之,隻怕很難對付。不如我們先發製人?”


    蕭遙擺了擺手:“暫且不必管蘇守之,我們大軍準備開拔,先去陳郡。”


    林楠聽畢,讓鄭繡出去,這才坐到蕭遙跟前,問道:“我們要不要盡快將計劃提前?”


    蕭遙搖了搖頭:“不必。”


    林楠急道:“如今你的聲譽受損,若不盡快做出應對,隻怕後期計劃出來了,也於事無補了。”


    蕭遙道:“莫慌。計劃不用我們主動提前,耐心些,等世家觸發。”說完見林楠依然憂心忡忡,便安撫道,“我得到消息,陳郡謝氏、範陽盧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都準備動起來了。等他們動手和發現,豈不比我們主動好?”


    林楠知道蕭遙的消息很是靈通的,聽完便送出一口氣,道:“既如此,我再去安排一下,確保到時我們的人可以將結果嚷嚷出來。”


    蕭遙叫住她:“別忘了,大軍準備開拔。”


    她本來就是要對世家動手的,如今世家大族在天下人麵前指點她,妄圖阻止她的統一大業,她自然不會客氣的。


    在蕭遙率領大軍北上時,世家終於攔下了蘇守之大軍的後軍。


    他們馬上上前表明身份,要求見蘇守之。


    後軍仇都尉擺擺手:“我們將軍吩咐過了,不見任何人。”


    李郎主幾個苦勸,又拿出世家大族的聲威來,終於讓仇都尉開了口。


    仇都尉道:“既然兩位堅持,那麽我不妨直言了。將軍不僅說過不見任何人,還領軍一路疾馳,我們根本聯係不上他。”


    之後無論李郎主幾個怎麽逼問,仇都尉都是一個說法了。


    李郎主等沒奈何,隻得將仇都尉等放過去,他們則遠遠墜在後麵,打算見到蘇守之的蹤跡再上前說話。


    哪知仇都尉帶的雖然隻是後軍,但行軍速度相當快,在一場大雨過後,便將李郎主等遠遠甩在後麵。


    李郎主等為了避雨,特地多停留了一日,第二日即將出發時,見後麵又有幾支大軍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追上來。


    李郎主等人大驚,忙退到一旁,雖然心裏有些不是味道,但思及如今天下大亂,又有個隨時要對世家動手的蕭遙,世家已經不複往日榮光,遇見大軍避讓也不是什麽難接受的事。


    大軍很快上來了,但是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隨後有將領過來見禮。


    李郎主等見來人居然是蘇守之原先的麾下都尉房都尉和林都尉,心裏暗驚,麵上不顯,兀自說話。


    說了幾句,李郎主試探著問:“天下人都說兩位已經同蘇將軍分道揚鑣,此事可是真的?”


    林都尉一聽到這話便生氣,拿眼睛瞪房都尉。


    房都尉沒看他,對李郎主說道:“此乃謠言,不足信也。”又解釋,“我們此番一路急趕,正是要追上將軍,道明一切皆是誤會。”


    李郎主聽了心中一喜,忙問:“蕭賊妄圖以女郎之身一統天下登基為帝,視禮教如無物,著實可恨。不知房都尉對此有何看法?”


    房都尉馬上板起臉,痛心疾首地數落蕭遙。


    李郎主等聽了,心道我等利益一致,倒可以拉攏這房都尉,因此便拋出誘餌,提出合作一事。


    房都尉忙表示同意合作,並竭誠邀請李郎主等同他們一齊上路,一齊去見蘇守之。


    李郎主等人正想找蘇守之,聽了邀請,二話不說便同意了。


    一行人於是繼續一路急趕,想追上蘇守之。


    然而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大軍不得不紮營造飯休息。


    李郎主等雖然心急如焚,但是也知道天黑了不適合趕路,因此按捺住內心的焦灼,渡過了一夜。


    次日清晨起來,眾人再次趕路。


    走出不遠,抵達一座城池時,房都尉等接收到一個消息,俱是大吃一驚。


    李郎主等知道,更是幾乎坐不住了。


    蕭遙率領大軍在距陳郡約莫一百裏處紮營,即將攻打陳郡!


    謝郎這次同樣跟了出來,得知這個消息,幾乎坐不住了,當即站起身就要牽馬往回趕。


    李郎主忙叫住他:“郎莫急,我們先想個法子。”


    謝郎心急如焚,連聲音都變了:“還有什麽法子?因黃河堵塞了一段,若不疏通,將後患無窮,故我們謝氏同盧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等一同發部曲及佃戶去疏通,郡望所在,根本沒有什麽兵力。”


    不說蕭遙有五十萬大軍了,便是隻有區區五萬,隻怕也能攻下空了大半的陳郡謝氏。


    李郎主一聽,跌足長歎道:“糊塗啊,今正當亂世,爾等如何敢將部曲佃客全都派出去的?”


    謝郎苦笑道:“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他委實擔心家裏,快速叉手告別,便要騎馬趕回陳軍——他其實很清楚,自己是來不及回去的,但是無論結果如何,總得試一試的。


    李郎主見狀,再次拉住謝郎。


    謝郎有些惱了:“李郎主這是何意?雖蕭賊眼下未曾攻到你們趙郡,可蕭賊既決定拿下世家,那麽誰家都是跑不掉的。我們單打獨鬥,絕非蕭賊的對手,可若團結一致,未嚐沒有勝算。你若還記得十大世家同氣連枝,便同我一起北上。”


    李郎主擺擺手說道:“郎何必焦急?蕭賊既然陳兵陳郡不過一百裏,那麽即便你一路快馬加鞭,也來不及回去了。依我看,不如想個法子,令蕭賊暫停攻打陳郡。”


    謝郎聽了,狐疑地問:“這般形態還有什麽法子可想?”


    李郎主侃侃而談:“蕭賊自起兵以來,便一直展現出心懷百姓的仁德,我們這次,不妨以陳郡的百姓以及幾個世家派人疏通黃河的義舉來逼迫蕭賊暫且停兵數日。”


    數日過去,他們同蘇守之聯合,再有世家大族的輿論影響,相信蕭遙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謝郎聽得意動,點頭道:“這倒是個好法子。請李郎主為我等寫文,逼退蕭賊。”


    李郎主覺得此舉能讓自己名揚天下,因此欣然同意。


    當日,李郎主便寫了一篇文章,闡明謝氏同盧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等發部曲及佃戶去疏通黃河淤泥,此乃義舉,為天下人所讚頌。蕭遙既以仁德著稱,便該等他這些部曲和佃客安全撤離之後,再攻打世家。


    世家大族此刻是真正的同氣連枝了,看到李郎主的文章後,第一時間便號召門下所有士人出來一起聲討蕭遙。


    這樣的輿論是可怕的,但也是十分湊效的。


    當天傍晚,蕭遙的回應便來了,她表示疏通黃河乃善舉,她願等這批忠義之士疏通好黃河再進攻,但凡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所以她會派人前往黃河堵塞那段,確保幾個世家並不曾撒謊。


    李郎主和謝郎等見蕭遙的反應和行動都在他們的計劃內,都鬆了口氣,馬上焦急地去找蘇守之,想法子接觸蘇守之,聯合蘇守之反蕭遙,推蘇守之登基。


    他們認為蕭遙這次落入他們的計劃之中,短期內都無法脫身的,因此辦事時相當的歡欣鼓舞。


    世家大族的本家得到這些消息,也都長出一口氣。


    一介女郎妄圖登基為帝,著實天真!


    堵塞的黃河將會堵到明年,堵到我等力量壯大足可以打敗你,才算真正的疏通好。


    十大世家並不怕蕭遙出爾反爾,因為蕭遙說話的內容已經傳遍天下了。


    蕭遙想登基為帝,就得保持好名聲,不能打人,不能出爾反爾,人無信而不立,一個人連答應別人的事都做不到,有何資格成為天下之主?


    十大世家都以為已經將蕭遙挾製住了,一個個俱是歡欣鼓舞,恨不得將這消息奔走相告。


    然而他們高興沒兩天,疏通黃河的九曲段,便發生了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


    黃河九曲段,四大世家派去疏通淤泥的部曲和佃客們,在深深的淤泥中挖出了一塊形容古樸大氣的石碑,洗清石碑上的淤泥之後,發現石碑上刻著“帝星現,女皇昌”六個大字!


    據聞負責疏通河床的四大世家兒郎一看到這些字便臉色大變,命人將石碑砸碎,卻不想,錘子都拿上來了,蕭將軍派去核實四大世家是否派人疏通黃河的一支軍隊正好趕到,阻止了四大家族砸碎石碑,並第一時間將石碑的內容傳遍天下。


    李郎主和謝郎等收到這消息,俱都驚得忘了說話。


    回過神來,眾人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能感覺到落在臉上的巴掌那麽腫,那麽火辣辣。


    他們以為蕭遙被牽製住了,不想蕭遙卻在他們拿來牽製她的地方弄出一塊石碑!


    而那塊石碑,在君權神授的這個時代,能夠抵擋住一切的抹黑!


    能夠將蕭遙這樣的小女郎送上皇帝這個寶座!


    謝郎捂住心口,努力咽下到喉嚨的血,咬著牙叫道:“這定是假的,定是假的!女郎如何做得皇帝?”


    李郎主麵沉似水:“我們都知道是假的,可是天下百姓不知道啊,那些追隨蕭賊的兵將不知道啊。黃河淤泥中挖出來的古樸石碑,幾乎代表著天意了!”


    在這個時代,誰敢說自己對抗天意?


    什麽是天子?天道之子便是天子,天意說明蕭遙是天道之子,他們毫無辦法!


    謝郎聽了這話,如墜冰窟,目光緊緊地盯著李郎主:“難道我們便任由蕭遙以這塊石碑抹平所有衝她而來的流言蜚語麽?”


    李郎主苦笑:“她走了一步好棋,我們不願意退讓又如何?”


    謝郎搖了搖頭,一把揪住李郎主,又看向其他人:“我們好好商量,一定可以想出好辦法的。”頓了頓提議,“我們可以說那快石碑是蕭賊的人偷偷拿來的。不然為何那般巧,蕭賊的人一出現,石碑便被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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