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原先還有些擔心觸怒了這院子的人,見竟是蕭遙,擔憂少了許多,卻也不敢造次,隻道:“我們這便離開,隻是我家公子喝醉了酒,還得叨擾片刻。”


    說完不再理會碧玉,低頭哄林公子出去。


    碧玉見了,走到林公子身旁,對丫鬟說道:“我家世子夫人不欲叫人打擾,我幫你扶你家公子出去罷。”


    然而那林公子卻不肯走,揮開身旁的兩個丫鬟,醉醺醺地走向蕭遙,一邊走一邊盯著蕭遙看,嘴上說道:“雪中仙子美極,倒像是從前曾在哪兒見過似的。昔有楚王夢神女,共赴巫山,今日,難不成輪到我與雪中仙子共——”


    蕭遙見他越說越不過分,心中厭惡,便起身,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你是什麽東西,敢如此辱我。”


    林公子的丫鬟見林公子臉上出現一個大大的巴掌印,頓時變了臉色,說道:“這位世子夫人,我家公子喝醉了酒才說錯話,你卻毆打於他,是何道理?”


    蕭遙卻懶得理會她,扭頭看向碧玉:“你是叫不動他們麽?”


    碧玉變了臉色,一邊扯捂住臉有些呆的林公子一邊對林公子的丫鬟說道:“你家公子喝醉了便可以胡言亂語了麽?我家世子夫人心善,不然早將他送去京兆尹了。”


    林公子的丫鬟心疼地看向林公子,聽了這話,插著腰道:“我家公子喝醉了能有什麽法子?又不是故意的。倒是你們打人是故意的。京中貴女我可見得多了,也沒見過哪個一言不合便打人的,今兒個,倒是長了見識了。”


    少了這丫鬟的挾製,還沒徹底清醒的林公子又動了起來,伸手摸向蕭遙,癡癡地道:“仙子何故動怒?”


    蕭遙見桌上還有原先留下的茶水,幹脆拿了茶壺,對著林公子的頭臉便倒下去。


    林公子的丫鬟一來要跟碧玉論理,二來也想由自家公子再折辱蕭遙一二,故並未太靠近林公子,待見蕭遙潑茶,想幫忙已然來不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公子被潑了一頭一臉。


    她意識到不妥,驚叫一聲,連忙上前去扶住林公子,身後去幫林公子擦頭發和臉上的水珠,發現觸手冰冷,頓時又驚又怒又心疼,惱怒地對蕭遙道:“今日這事,我們林家定不會善罷甘休!”


    林公子雖然醉酒,但被這冷茶一潑,徹底清醒過來,他一邊打著寒顫一邊看向四周,待看清麵前的是蕭遙,臉色變了變,愕然道:“是你——”


    他的丫鬟聽泉馬上道:“公子你沒事罷?她好狠的心,先是給了你一巴掌,繼而又衝你潑冷茶。公子,此事定要追究到底,不然別人會以我們林家可欺。”


    話音剛落,一道磁性卻帶著冷意的聲音響起:“好大的口氣,我倒想知道林家要怎麽追究。”又轉而看向蕭遙,“你沒事罷,也怪我,不放幾個有用的在你身邊,叫這些人打擾了你。”


    來人正是秦越,他徑直走到蕭遙跟前,仔細打量蕭遙。


    碧玉聽了秦越的話,白了臉色,忙跪下,囁嚅道:“公子——”


    秦越沒理會她,隻低著頭溫柔地打量著蕭遙。


    蕭遙搖搖頭:“我沒事。”頓了頓又道,“你若不嫌麻煩,便差人去京兆尹叫人來,我要狀告這位林公子胡言亂語,折辱於我。”


    她是有誥命在身的,林公子冒犯了她,她要細究,是完全沒問題的。


    林公子冷得發抖,可聽到蕭遙的話,也不敢即時回去換衣服了,馬上說道:


    “林某此番吃醉了酒胡言亂語冒犯了世子夫人,是某之過,世子夫人隻管責罰,某身如微塵,死亦不足惜,世子夫人身份貴重,如高山明月,名聲不容有損,此事著實不宜驚動京兆尹。”


    秦越沒理他,而是看向蕭遙:“你怎麽看?”


    蕭遙料想以林公子對她的語言冒犯,也罰不了多重,追究起來,倒影響了自己與秦越吃酒烤肉,再加上自己已經打過人潑過茶了,便道:“罷了,讓他們趕緊走罷。”


    秦越這才看向林公子:“若有下次,本世子決不輕饒。去罷。”


    林公子連忙叉手道謝與致歉,隨後抖著身體,扶著他的丫鬟聽泉出去了。


    碧玉見林公子兩人走了,忙道:“世子,世子夫人,是我沒辦好夫人的吩咐,請世子和世子夫人責罰。”


    蕭遙低頭看向她:“你起來罷,大冷的天,不必跪我們。你既不願意跟我,我亦不勉強,這次回去,你便去聽管事重新吩咐罷。”


    碧玉變了臉色,忙磕頭:“世子夫人明鑒,奴婢並非不願意跟世子夫人——”


    蕭遙打斷她的話:“不必多說,且起來出去罷。”


    碧玉被人攔著沒法聽她的吩咐行事,她並不生氣,她惱怒的是,碧玉分明是不肯盡全力為她辦事,這算不上錯,但她是不願意留這樣的人在自己身邊的。


    碧玉白著臉看向秦越。


    秦越低頭看向她:“你既不願意大可以說,這樣聽了令又不肯做,置我與娘子何地?去罷。”


    碧玉聽了,便知道此事再沒有回旋的餘地了,隻得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到院子門外的暖閣裏候著。


    她對世子夫人並無什麽惡意,但是也沒多少尊重,因為世子夫人從前的身份是孤女,後來更是成了繡娘,也就是匠人或是商戶女,這樣的身份甚至不如她這個侯府管事之女。


    所以聽世子夫人的命令,她心裏總有些不服氣,總沒法像聽其他主子吩咐那樣,認真努力地辦好,她總覺得,自己是侯府管事之女,願意聽這位出身低微的世子夫人的差遣便是世子夫人的福氣了,想盡心盡力是不能的。


    可是此刻丟了差事,她才驚覺,不管世子夫人從前的身份低到什麽程度,終究是世子的夫人,身上是有誥命的,不是她可以糊弄的,她不肯服侍世子夫人,自有其他人願意。


    卻說聽泉,扶著林公子回到他們的院子,一邊侍候林公子換衣裳一邊說道:


    “公子何必怕他們?此事便是告到京兆尹那裏去,也是他們的不是。公子吃醉了酒說了幾句胡話,他們卻打公子,又往公子頭上臉上潑冷茶,明眼人都能看出,哪個更過分。”


    林公子冷得發抖,換了衣服又抱著個湯婆子,這才緩過來,道:“你還不住口,是要給我們林家招致大禍麽?世子夫人雖然動手了,可算得上事出有因,她又有誥命,當真對簿公堂,我哪裏有勝算?”


    聽泉聽了,還是不服氣,低聲嘀咕道:“什麽世子夫人什麽誥命,從前還不是我們公子瞧不上的人?倒忘了從前拿著婚書巴巴的想見公子的可憐勁兒了,這會子倒裝起大尾巴狼來。”


    林公子聽了,沒有說話,想起前事,心裏卻閃過遺憾。


    蕭家已經落敗,他和家裏自然不願意履行婚約的,可是自從見了蕭遙的容貌,他便惦記上了,隻想著任由家裏人先折辱於她,待她心灰意冷時自己再溫柔相待,好叫她肯做自己的小妾。


    哪裏知道,她被家裏人氣走之後,再沒出門,之後便嫁去了安寧侯府,自己竟再也見不著她了。


    這次再相見,她身份已然不同,自己卻因醉酒,抱著從前的想法對她說些淫詞浪語,也虧得她不願與自己扯上關係,並未再追究,若當真追究起來,他少不得要挨幾下板子並丟了林家的麵子。


    聽泉見林公子默然不語,便低聲問:“公子,你在想什麽?可是要回去了?”


    林公子回神,低頭對聽泉道:“今日這事,你不許告訴任何人。尤其不能叫你大奶奶知道。”


    聽泉連忙點點頭:“我自是曉得。”又忍不住道,“倒叫她走了狗屎運,有如此造化。”


    林公子暗自點頭,很是認同這句話。


    蕭遙和秦越吃完酒與烤鹿肉出來,臉上紅撲撲的,心情也相當不錯。


    剛要上馬車,便聽到李永真的聲音:“世子,世子夫人,這廂有禮了。”


    蕭遙扭頭,見是李永真,便問:“你怎麽還在京城?年前是不打算回江南了麽?”


    李永真點點頭:“鋪子才開起來,需要忙的事情還有許多,我便給我娘去信,說過了年再南下。算算日子,信已經送到我娘手中幾日了,想必伴月和圓月姑娘已經動身北上了。”


    蕭遙謝過他,又道:“既然少東家年前留在京中,什麽時候有空,便來侯府坐一坐,千萬不要客氣。”


    李永真凝視著雪中的蕭遙,見她含笑而立,眉目如畫,卻眸子澄澈,知道她是當自己是朋友,才邀請上門的,心中有些茫然若失,又有些激動,忙道:“若有機會,定去叨擾,隻盼世子並世子夫人莫要嫌棄我擾了清淨才是。”


    秦越擺擺手:“少東家說笑了,你是客人,如何會擾了清淨?”


    兩廂說定,彼此便分開了。


    蕭遙和秦越坐進馬車裏,才感覺馬車開出去,便聽到外頭有人嗬斥道:“你是什麽人,不知道擋道了麽?做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


    蕭遙聽得那人嗬斥“商賈”,想到方才在門口的商賈,最有可能是李永真,便掀開簾子回頭去看,見林家幾個男女正站在門口等著上馬車,他們旁邊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正對著門右側馬車上李永真的車夫嗬斥,倨傲得很。


    李永真此時還未上馬車,似乎不欲爭執,便讓馬車讓到遠處去。


    林家那管事見了,露出笑容來,隻是笑容裏帶上了幾分倨傲:“原來是林公子的馬車麽?這廂謝過林公子了。林公子看起來心思靈活,為人又溫和有禮,難怪能做皇商呢。”


    言語裏大有李永真夠識相知進退,才做得上皇商,當然,也暗示了李永真此刻給林家讓道是因為識相。


    蕭遙看得不悅,瞬間想起原主當日在林家人那裏受辱的事,當即喝道:“停車——”說完看向秦越,“我看不慣林家這做派,想回去教訓他們。”


    秦越幽深的眼眸閃了閃,點頭道:“好。我陪你。”說完率先跳下車子,又扶蕭遙下去,冒著雪走向大門口。


    才走近,秦越便看向正要走向遠處馬車的李永真,目光在他腳下打了個轉,旋即看向林家眾人:“我倒不知林家竟有如此大的威風,連我的客人也敢嗬斥。”


    林公子縱容聽泉將他被蕭遙和秦越欺負的事告訴兄弟姐妹——當然,說的是簡化和歪曲版,很是引起了林家人的同仇敵愾。


    出來看到李永真,林家眾人知道他跟蕭遙認識,而且關係不淺,是故意讓管家欺壓李永真的。


    他們奈何不了安寧侯世子,難道還會怕一個區區皇商麽?事實上,若非聽聞皇上對秦越相當待見,他們甚至不會將秦越這個安寧侯世子放在眼內。


    如今的官場上,文官的地位可比勳貴高,那些沒有實權又不被皇上待見的勳貴,什麽都不是。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親眼看到離開的安寧侯府的馬車,居然折返,而且明火執仗地質問他們。


    盡管覺得憋屈,林公子還是不得不站出來跟蕭遙和秦越道歉,又嗬斥家裏下人過於囂張。


    秦越冷笑:“林公子得罪的又不是我,跟我道歉做什麽?”


    林公子聽到他居然讓自己跟李永真道歉,瞬間漲紅了臉,惱怒地看向秦越:“安寧侯世子何必要與在下過不去?”


    李永真不過是個商賈,有什麽資格讓他道歉?


    秦越接過碧玉拿過來的傘,遮住蕭遙,這才冷冷地看向林公子:


    “難道不是林公子瞧不上我這勳貴出身的世子,跟我過意不去麽?我包下的院子,林公子硬闖,我邀請上門的客人,林公子縱容家奴嗬斥。不如林公子同我到京兆尹跟前好好說道說道?若怕京兆尹不夠公正廉明,進宮也是使得的。當然,不想麻煩,願與我打一場更好。”


    林公子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一張臉比原先更紅了,俊臉上除了露出被羞辱的惱怒,還有膽怯,他拱了拱手道:“世子誤會了,某絕無此意。”他知道自己該道歉,可是實在拉不下臉跟一個商賈道歉。


    這時林公子身後一個年輕姑娘上前一步,對蕭遙道:“世子夫人何必因當初的恩怨而讓世子出頭欺人?若當真說開來,怕是有損世子夫人的閨譽。”


    蕭遙笑了,笑意卻沒到達眼底:“當初的恩怨?林三姑娘是指林家忘恩負義見利忘義的悔婚行徑和悔婚了還要對我這個恩人之女冷嘲熱諷的無恥行為麽?我倒不知,此事叫世人知道,我的閨譽如何有損了?不如林三姑娘好生與我說道說道?”


    林三姑娘以為自己這樣說,蕭遙便會打退堂鼓,畢竟那是丟臉事,可斷然想不到她不僅沒有退縮,反而直接叫破當初的事,一張臉頓時臊得通紅。


    此時又有一撥客人從雅舍裏出來,聽到這話,雖然沒說什麽,但都忍不住對林家眾人行注目禮。


    林家眾人被這許多人看著,都覺得萬分丟臉,恨不得有條縫鑽進去。


    蕭遙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向林三姑娘:“林三姑娘怎麽不說了?難不成也知道,林家忘恩負義見利忘義是丟臉的事,不宜對外聲張?”


    林三姑娘羞憤欲死,強自辨道:“我們林家何曾忘恩負義了?世子夫人莫要含血噴人。”


    蕭遙輕笑一聲:“你既然不願意承認,那麽今日我們便好生掰扯清楚罷。”


    林家眾人本來便壓力大,再聽到蕭遙要掰扯清楚,頓時都如墜冰窟。


    蕭遙是破落戶,不怕丟臉不怕閨譽有損,可是她們怕!


    林家二姑娘心知當真掰扯下去,他們縱然能中傷蕭遙,但自己的名聲也不能要了,當下連忙暗中扯了扯林公子,希望他跟李永真道歉,盡快轉移話題。


    林公子也不敢讓蕭遙跟自己掰扯下去,隻得硬著頭皮說道:“原是說我們家的家奴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客人的,怎地又說起別的事來了?沒有好好管束家奴,是某的不是,某這便跟李公子道歉。”


    說完對李永真一叉手,認真道歉:“某管教不善,以至家奴無狀,辱及李公子,實在抱歉,還望李公子海涵。”


    李永真感激蕭遙為自己出頭,但是聽了蕭遙和林家人的話,知道蕭遙當真說下去,少不得損及她本人的閨譽,也不想多追究了,便道:“林公子這致歉某便厚顏收下了,希望林公子以後約束家奴,正一正家風才是。”


    秦越蕭遙為李永真出頭,李永真卻直接接受林公子的道歉,似乎沒有追究的意思,心裏頭有些不高興,可聽完李永真的話,頓時笑了起來:“李公子說得有理。”


    說完,不再理會林家眾人,扶著蕭遙走向馬車,打道回府去了。


    林家眾人見安寧侯府和李家的馬車都走了,也紛紛上了馬車。


    坐進馬車裏,林家三姑娘異常惱怒:“欺人太甚!一個小小商賈,一個勳貴世子,竟敢諷刺我們林家家風不正!”


    林家大姑娘看了她一眼:“你若想我們林家更丟臉,隻管大聲嚷嚷,好叫滿京城的人都聽見。”


    林三姑娘聽了,隻得閉上了嘴。


    可想起當初能譏諷蕭遙不自量力想攀附林家,如今卻隻能由蕭遙譏諷,還不得不跟蕭遙道歉,心中怒意和憋屈之意控製不住地往上湧,怎麽也消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5-0823:29:47~2022-05-1002:13: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374876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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