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遙去見裴昭與楊妍。


    兩人昨天見她時,態度已經相當和緩了,今天再見,又恢複了原先的拘謹,興許是因為春|宮|圖,在她跟前尷尬。


    蕭遙心中事多,沒空計較這個,坐下之後直奔主題:“可商量好,那些畫兒的價格了?”


    裴昭和楊妍的確是因為一同看過春|宮|圖而覺得與她一道坐著尷尬,聽她說“畫兒”而不提春|宮圖或是避|火|圖,均鬆了口氣,隨後楊妍道:


    “我們昨兒商量過,這畫兒可分三個檔次,分別是刺繡上等紙以及普通紙。刺繡一套五千兩,上等紙500兩,普通紙則賣100兩。”


    蕭遙點點頭,思忖片刻說道:“對普通人家而言,100兩也太貴了。”說到這裏看向裴昭和楊妍兩人,道,“我看不如這般,這檔次和定價按你們的來,再跟各大書肆合作,可將畫兒給他們印刷,但他們每賣出一幅,得給我們一成的收益。”


    她實在太缺錢了,因為如果針對建安侯府的當真是當今皇帝,那麽她手上的錢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多賺錢。


    裴昭和楊妍相視一眼,隨後仍然是由楊妍開口:“這個法子可行。不過,既要做低價的,倒不如由我們印刷作坊印刷,再賣與各大書肆。”


    蕭遙微微一笑:“大熙朝地域遼闊,我們的印刷作坊,隻怕是支撐不了的。再有,雖然我不做生意,我可也知道,獨市生意雖然賺錢,但容易樹敵,一起賺錢,不僅生意安穩,還能結個善緣。”


    在她心中,結善緣是最主要的。


    到時她若當真要跟皇帝對上,少不得要借助大熙朝各大書肆的力量暗暗為自己說話的。


    楊妍與裴昭聽畢,俱都坐直了身體,楊妍點著頭讚賞地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既如此,便按照姑娘說的辦罷。”


    蕭遙笑道:“到底如何,你們到時可根據情況變通,不必再來問我。到時,將掙到的錢交給我便是。”


    裴昭與楊妍忙都點了點頭。


    蕭遙見事情談妥了,便站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一直不曾開口的裴昭開口了,道:“姑娘,你昨天讓我們打聽的,我尋了幾個友人,已然打聽清楚了。”


    蕭遙以為需要些日子才能問到,故來了一直不曾問起,聽了這話,大喜,忙問:“是什麽時候?”


    裴昭道:“當今聖上請一善大師算國運,大概是福慶二年。其時厲王起兵造反兵敗,被滿門抄斬,厲王臨死前弄了個奇怪的法壇,上頭鮮血淋漓,他一身紅衣居於法壇中央,挖出自己的心頭血並自盡,以此詛咒皇朝不穩,終將毀在今上手上。”


    蕭遙越聽越吃驚,聽完了忍不住看向裴昭:“這些按道理是皇家的秘密,你的朋友怎地知道得如此清楚?”


    就連厲王有個法壇,法壇如何,厲王臨死前如何,皆知道得一清二楚,委實奇怪。


    裴昭見蕭遙懷疑自己,並未動怒,而是解釋:“我有朋友是厲王的舊部,還是親信,所以知道得比較清楚。”


    蕭遙點頭:“原來如此。”


    坐著馬車回府,蕭遙將得到的消息總結在一處。


    皇帝在福慶二年滅厲王一脈,因厲王的詛咒而心中不安,故請相國寺一善大師算國運。


    一善大師算出來的國運如何暫且不知,但安國公府在福慶三年安排牙婆將一批丫鬟小廝送入建安侯府做細作,而原主則於福慶四年被拐走,後來,婉淑妃與安寧公主均授意他人針對建安侯府的姑娘。


    蕭遙從目前收集到的蛛絲馬跡中可以覷見,婉淑妃與安寧公主會針對建安侯府,是得到皇帝的授意。


    蕭遙以手托腮,回憶原主上輩子的事。


    回憶了一遍日期,她驀地坐直了身體。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建安侯府已經出事,原主一頭碰死,好像就是明天。


    這輩子,由於她以及侯府的努力,她瞞天過海離開春風樓,以至於沒有建安侯府姑娘淪落風塵這種醜聞,建安侯府的男人們則經過蕭二姑娘勸說,並沒有搭上哪趟賊船,至今未出事。


    可如果她的猜測屬實,那麽皇帝是絕對不會讓建安侯府以及蕭氏女繼續平安地活在世上的。


    也就是說,時間已經很急迫了,不定何時,早就已經盤算好的皇帝便會雷霆出擊,讓建安侯府如同上輩子一般覆滅。


    須好想個法子,解決迫在眉睫的危機才是。


    千秀見蕭遙秀眉微蹙,便伸手幫她輕輕地揉眉心,嘴上道:“姑娘可是有什麽為難事?”


    蕭遙搖搖頭:“也沒什麽。”


    她雖信任千秀,但這等機密事,此時還不適合說與千秀知道,一來容易走漏風聲,二來知道得越多越危險,千秀隻是個丫鬟,身邊沒有人保護,太容易出事了。


    回到府上,蕭遙見府中下人忙亂又緊張的神色,心中一沉,忙叫住一個婆子,問道:“府上可是出事了?”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上次蕭大姑娘落水被王侍郎家的公子救起,失了閨譽,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的。


    那婆子紅著眼睛說道:“大公子被國子監趕出來了,國子監的先生說大公子品行有虧,不配再在國子監讀書。這分明是誣陷,我們大公子如何,闔府都是知道的,再沒有比大公子更好的公子哥兒了,定是有人誣陷於他的。”


    蕭遙聽完這話,一顆心更是沉到了穀底,她對婆子道:


    “媽媽說得是,如今府上主子顧不上,得勞煩媽媽多看顧些,莫讓府上的丫頭婆子亂嚼舌根,另外,侯府不會出事的,也請媽媽安撫好府上的丫鬟婆子。做好了,這是你的功勞,回頭我們會記著媽媽的好的。”


    那婆子慌忙行禮:“這是老婆子的本分,如何當得上功勞二字,三姑娘折煞老奴了。”


    蕭遙急著去問具體情況,又跟婆子說了幾句,便帶著千秀急匆匆地去了蕭老太太的院子。


    此時,建安侯府大小主子均在蕭老太太屋中,一個個臉色均十分凝重。


    其中蕭大公子的臉色最是難看,他臉上滿是憤怒與不解,一再道:“請祖母父親母親信我,我委實不曾做過。我的玉佩早些日子便丟了,我當時還令閑雲去尋過,隻是尋不著罷了。還有那個女子,我根本不認識,定是有人陷害於我!”


    侯夫人看到引以為豪的嫡長子如今這副樣子,幾乎心碎了,連連道:“娘信你,娘信你!”


    建安侯點點頭,看著蕭大公子說道:“爹也相信你,可是我們相信你沒用,得國子監相信你,你的先生相信你,你的同窗相信你才是。畢竟,你將來是要立足於這世上的。”


    蕭遙聽到這裏,走了進來,先上前跟長輩見禮,之後又和平輩行平輩禮,這才問道:“大哥哥是怎麽了?”


    蕭老太太正心情不好,見了蕭遙就道:“你一個姑娘家,成日到處亂跑什麽?”


    蕭遙忙說道:“大哥哥的生日快到了,我原想去買些合用的給大哥哥做禮物,但沒挑著合適的。”


    “你一個姑娘家便是要買禮物,也不必親自出去。便是要去,也該叫上你娘或是你大伯母,帶上你大姐姐二姐姐一道去,自己去成什麽體統?”蕭老太太仍然十分不滿。


    上輩子蕭遙清譽毀掉,蕭老太太的表現亦十分冷酷,興許在這個老太太心目中,家族的延續比什麽都重要。


    蕭二姑娘雖然也希望家族延續下去,可是卻比蕭老太太有人情味一些。


    蕭遙福了福身,乖乖道:“祖母教訓得是。”


    蕭二太太心疼女兒,忙說道:“母親,阿遙叫媳婦帶她去的,媳婦手頭上有些事,才不曾陪著,讓阿遙自己去挑。”


    蕭老太太聽完又逮著蕭二太太訓了一頓,消氣了,這才又心疼地看向蕭大公子。


    蕭遙知道,眾人是顧不上回答她的問題的,當下在蕭二太太身旁坐下,低聲問蕭二太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蕭二太太知道這是闔府的難關,不該對蕭遙瞞著,當下也不避諱,低聲道:“國子監附近一戶人家的姑娘遭遇了采花賊失去了清白,那姑娘掙紮之下撕扯下采花賊的一塊玉佩,後去報官,官府查到,那玉佩是你大哥哥的,徑直去了國子監。”


    蕭遙聽得心中發冷,低聲問:“經官府查辦,又去國子監逮人,豈不是整個國子監都知道了?”


    蕭二太太點頭:“確切來說,是整個士林都知道了此事。你大哥哥的名聲,是徹底毀了。”


    蕭遙聽得心情沉重,卻也有一事不明:“既說明是大哥哥,那大哥哥為何能回家,而不是被帶走?”


    蕭二太太低聲道:“四皇子出麵又出麵,讓那女子一家私了,女子一家答應了。”


    蕭遙馬上道:“這如何能私了?不曾做過便是不曾做過,這般私了,便等於承認自己坐了!”


    蕭二太太歎息一聲:“誰說不是呢?你大哥哥平日裏最喜讀書,不關心世務,亦不懂人情世故,加之當時驟然被誣陷,人便傻了,根本想不到這一出。”


    蕭遙馬上站起身,揚聲說道:“祖母,大伯父大伯母,我認為當務之急,並非是我們問大哥哥發生何事,而是先帶大哥哥去報官,先報玉佩被盜,再報被人誣陷,且須大張旗鼓地去報。”


    蕭老太太聽了,當即就反駁:“三丫頭,你什麽都不懂,不許亂說。”


    她對這個遭遇坎坷的孫女是憐惜的,可是這份憐惜與家族的前途相比,便沒多少分量了,再加上她迷信,覺得自從蕭遙回來,府上便屢屢出事,說不得是蕭遙克了侯府,對蕭遙便格外不順眼。


    蕭遙沒有退讓,繼續道:“祖母,你難道不想大哥哥金榜題名光宗耀祖麽?若想,怎麽會願意讓大哥哥背負這般的惡名?便是大哥哥不去參加科考,他作為侯府世子,也不能背這個惡名啊。”


    “沒錯,去報官!”建安侯侯夫人與二姑娘異口同聲地道。


    蕭老太太聽畢有點下不來台,但她更著緊嫡長孫,又見大家都同意,當下便說道:“既如此,便趕緊去罷。”


    蕭遙忙又道:“多帶些人,大張旗鼓地去。”


    建安侯與侯夫人十分在乎大公子的名聲,很快便帶了浩浩蕩蕩的一批人,護送著蕭大公子前去報官了。


    蕭遙若有所思地回自己的院子,一邊走一邊想蕭大公子被陷害一事。


    對方果然迫不及待地要除掉建安侯府了。


    對建安侯府的繼承人出手,徹底毀掉這個繼承人,迫使建安侯府像上輩子那般,去“拚一把”,如同上一代建安侯一般,拚個從龍之功,從此家族繁盛數十年。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還不知道背後的人會出什麽招。


    思及此,蕭遙停下腳步,對跟著的千秀道:“我們再出去一趟,去大相國寺。”說完又問,“那幅畫也帶上。”


    千秀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勸道:“姑娘,如今府上剛出了事,你再往外跑,老太太怕是要生氣的。不如,過些日子再去?到時由侯夫人或是太太帶上大姑娘並二姑娘一道去。”


    蕭遙搖搖頭:“我有急事,等不及了。”


    千秀見蕭遙堅持,隻得命小丫鬟去著人套車,她則陪著蕭遙出去。


    到了相國寺,蕭遙去上香並許願。


    千秀隨侍在側,假裝不小心,弄掉了一直抱著的卷軸,那卷軸掉在地上,滾了滾,露出裏頭的畫作。


    千秀低低地驚呼一聲,一邊去撿一邊道:“啊,姑娘莫怪,並不是故意的。”


    旁邊的小和尚見了,眸光一閃,驚訝地問:“施主這可是逍遙客的畫作?”


    蕭遙點點頭,心道連小沙彌都知道逍遙客的畫,難怪說相國寺的一善大師幾乎已經悟透了,可隻因對畫的癡迷而才不曾完滿,當下對小和尚道:


    “是逍遙客的畫,我運氣好,僥幸得了這麽一幅,這也是我最貴重的東西了。如今我大哥哥出事,我便拿上此畫來寺中許願,希望我大哥哥無事,早日找到凶手,還他清白。”又對千秀道,


    “你小心些,莫弄壞了這畫,據說外頭賣得很貴的。”


    小和尚雙手合十,道:“施主心誠,定會如願的。”隨後引蕭遙出去,讓一個和尚帶蕭遙去寺內的觀景台觀景。


    蕭遙知道,今日所圖或許如願,便跟著那小和尚,慢悠悠地前往觀景台。


    走到觀景台沒多久,先前那小和尚便領著一個大和尚快步而來,兩人急促的步伐,充分顯示了他們急切的內心。


    達通大師走到蕭遙身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蕭遙回頭,幾乎一眼認出,這應該是柳掌櫃說的達通大師了,便微微俯身。


    達通大師顯然很急,行過禮之後直奔主題:“聽聞施主手上有逍遙客的肖像畫,不知施主可否借與貧僧一觀?”


    蕭遙略一猶豫,便點了點頭:“這倒不難,隻是,此畫乃我最珍貴之物,不便留在貴寺之中,隻能讓大師在此一觀。”


    達通大師連忙道:“善哉善哉。”


    蕭遙看向千秀。


    千秀雙手將畫遞給通達大師。


    通達大師接過畫,馬上揮手讓兩個小沙彌離開,自己則迫不及待地在打開觀賞,很快便沉浸其中。


    蕭遙坐在石椅上慢慢地等著,並不急。


    不過,饒是她有耐心,也等得不耐煩起來,因為達通大師似乎癡迷上了此畫,一直低頭癡癡地看著,一邊看還一邊喃喃自語,有時又大聲喝彩。


    蕭遙想到還需要跟著大和尚費一番口舌,當下便說道:“通達大師,天色不早了,不知大師可看好不曾?”


    通達大師如夢初醒,可臉上的癡迷之色卻未褪,他依依不舍地道:“施主此畫,可否賣與貧僧?”


    蕭遙馬上搖頭:“抱歉。”


    通達大師作為肖像畫癡迷者一善大師的弟子,也被影響得酷愛肖像畫,見蕭遙不肯賣,忙又說道:“貧僧與此畫有緣,拜托施主成全。若施主有所求,貧僧也自當竭力滿足。”


    蕭遙頓時覺得這大和尚有強買強賣的征兆,嘴上則好奇地道:“大師為何說與此畫有緣?”


    通達大師歎息一聲,口宣佛號,道:“貧僧年少時,乃農家子。生身之父,便是佃農,後因荒年,生父生生餓死,貧僧亦被母親送入佛門。雖多年過去,可生父的麵容與精神麵貌,貧僧仍記得,正是皆與此畫一般無二。”


    蕭遙道:“原來如此。不過,隻怕天下佃農與貧苦農民,皆是這副麵貌,故此畫並非單與大師有緣。”


    達通大師道:“阿彌陀佛,此畫入入我佛門地,又入我眼,便是與我有緣。”又誠懇道,“請施主成全貧僧與此畫的緣分。”


    蕭遙幾乎被他的無賴氣笑了,不過這正是她今日來的目的,當下沉吟片刻便道:“我倒是有所求,隻怕大師做不到。”


    達通大師馬上警惕地看向蕭遙,道:“若是令兄之事,貧僧也無能為力。”


    蕭遙沉下俏臉:“大師二話不說便拒絕,可見沒多少誠意,這交易,不談也罷。”


    達通大師跟蕭遙說了這麽一會子話,已經徹底清醒了,他看了看四周,最後看向蕭遙說道:“施主今日來本寺,想必便是為了引貧僧前來的罷。既施主亦有所求,不如直言?”


    蕭遙見他識穿,便點頭:“既大師這般說,我便不妨直說了。”說完讓千秀到前麵去看著,不許人近前,這才低聲對達通大師道,“我希望大師對外說我命格貴重,所嫁之人也是出身高貴。”


    達通大師聽畢,不住地搖頭:“此乃妄言,恕貧僧不能答應。”


    蕭遙聽了,便站起身:“既如此,這交易不談也罷。”又自言自語道,“這種小事,我隨便尋個小廟小觀的師父,隨便畫上一兩百兩,想必也能辦成,何必讓出一幅畫呢。”


    達通大師聽了,頓時心如刀割,但想到蕭遙讓自己撒謊,還是堅持著。


    蕭遙也不廢話,直接從達通大師手上拿過畫。


    達通大師原本拿著畫的,冷不防被她搶走,立時便要去搶回來。


    蕭遙看向達通大師:“大師不打誑語,卻是要搶掠不成?”


    達通大師連忙收回手,連連道:“阿彌陀佛,貧僧並無此心……”目光卻仍舊黏在畫上。


    蕭遙笑道:“既大師並無此心,便就此別過罷。”說完沒有絲毫遲疑,轉身便走。


    達通大師看著蕭遙一步步走遠的背影,心如同滴血一般,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師父一善大師那樣的得道高僧,為何總是堪不破這“畫”字,一直不得完滿了。


    遇著自己喜歡的畫卻無法擁有,便是明明白白的執念與心魔,著實難以放下。


    終於,達通大師開口叫住了蕭遙。


    蕭遙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達通大師:“大師的意思是?”


    達通大師清了清嗓子,道:“我觀施主一舉一動皆貴氣逼人,或許可以為施主算上一卦。”


    蕭遙笑吟吟地走回去,在石凳上坐下,讓達通大師相麵。


    達通大師隻是掃一眼蕭遙便得出蕭遙先前的結論,而且說得煞有其事。


    蕭遙知道,這大和尚應該是不懂相麵,隻是為了畫,答應她的條件而已,當下笑著點頭:“有勞大師了。”說畢眸子一轉,又道,


    “隻是我若找普通寺廟道觀的道長或是和尚看相,興許一百幾十兩便成,請大師著實貴了些,不如大師給個添頭?”


    通達大師警惕地看向蕭遙:“施主要什麽添頭?”


    蕭遙笑道:“聽聞福慶二年,一善大師曾為皇上算國運,希望大師跟我透露一二,一善大師算出來的內容。”


    通達大師聽畢,臉色大變:“你怎知此事?”


    “雖是秘密,但總有人知道的罷。”蕭遙淡淡地說完,又問,“還請大師將所知透露給我知道。”


    通達大師搖搖頭:“不管施主是從何知道的,貧僧建議施主忘掉此事,莫要向任何人提起。”


    蕭遙一臉不解:“這是為何?”


    通達大師道:“師父算過國運之後,便嚴令寺中僧人不許提起此事,若叫皇家知道往外泄露了消息,相國寺將有滅頂之災。自那時起,師父亦再不曾提過,偶爾不小心提及,師父總也戚戚,歎息說興許是罪過。”


    蕭遙精神一震,忙問:“一善大師為何說興許是罪過?”


    通達大師搖了搖頭:“委實不知。施主莫要再問,若要再問,那《佃戶》雖然與貧僧緣分深似海,貧僧亦不敢要了。”


    蕭遙便道:“大師既不能說,我便不問。”說完將畫遞出,“此畫,便贈予大師罷。”


    蕭遙和達通大師達成協議,急匆匆地趕回府上。


    剛回府,便見蕭老太太的大丫鬟珍珠迎上來,她福了福身說道:“老太太請三姑娘過去。”


    蕭遙知道,定是蕭老太太知道她出府,便找她晦氣了,心中並不怕,從容跟著珍珠一道過去。


    走出沒多遠,珍珠道:“老太太因世子之事,心裏很是擔憂,和擔心府上的少爺姑娘們再出事,故知道三姑娘出府,便命我來請三姑娘過去。”


    “有勞姐姐了。”蕭遙謝過珍珠的提點。


    到了蕭老太太屋子裏,蕭老太太果然逮著蕭遙便是一頓訓。


    蕭遙聽完,適時開口:“祖母,孫女擔心大哥哥,希望大哥哥早日恢複清白,特地去相國寺上香祈願的。”


    蕭老太太聽了這話,臉色稍霽,道:“你有這個心很好,隻是你一個姑娘家,不該單身出門的。這次便罷,若有下次,祖母便罰你了。”


    蕭遙微微一笑,轉移了話題:“祖母,如今大哥哥如何了?”她之後,肯定還要外出的,此時可不能答應蕭老太太。


    蕭老太太別成功轉移話題,說起了蕭大公子。


    建安侯一邊帶蕭大公子大張旗鼓地去報案,一邊又命人在市井之間到處傳蕭大公子是被冤枉的,蕭大公子的口碑雖然還不曾逆轉,但也獲得了一定的支持——一些學子認為,蕭大公子敢如此大張旗鼓報案,興許當真有冤屈也未可知,畢竟蕭大公子出身侯府,若要通房丫頭,府上自會安排,根本不至於做采花賊。


    蕭遙聽了,心中並不樂觀,背後的人既然這般設計蕭大公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隻怕很快又會從輿論上重新打壓蕭大公子,直至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蕭大公子才有可能恢複名聲。


    不過,等達通大師兌現她的承諾,世人的目光以及幕後之人的目光,應該會轉向她的。


    達通大師辦事很快,僅僅是第二日,京城中便流傳起一則消息——通達大師觀建安侯府三姑娘的麵相,發現蕭三姑娘命格貴重,所嫁之人亦出身高貴。


    若論這世上,什麽事傳得最快,非壞事軼事以及與鬼神相關的莫屬。


    通達大師為蕭遙相麵以及蕭遙的命格,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


    趙尚書夫人也是出力傳播這則異聞的人之一,她賣力地跟認識之人傳播一遍之後,回府找因為思念蕭遙而暴|瘦的趙大公子:“我兒,你聽到建安侯府三姑娘的命格了罷?她命格貴重,注定要嫁身份高貴之人,與你不合適啊。”


    趙大公子一臉激動地握住趙尚書夫人的手:


    “母親,爹貴為尚書,我遲些參加科舉,也定能高中,未來說不得有望站到與父親一般的高度,故論起身份高貴,私以為也算得上。再者,母親原先不願為兒子求娶三姑娘,是認為門第不合適,既三姑娘有如此命格,母親還擔心什麽?母親,你為我去建安侯府提親罷?”


    趙尚書府人沒想到用這個不僅勸不住兒子,還讓兒子更堅定了要娶蕭遙,頓時臉色一變,甩開趙大公子的手:“我兒,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建安侯府的三姑娘到底有什麽好,讓你如此茶飯不思?便是連溫書,也沒有過去認真了。”


    趙大公子道:“母親,我隻是心悅於三姑娘罷,求母親成全。”


    趙尚書夫人不願意成全,她怒氣衝衝的離開了。


    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什麽法子,又見距離春闈時間不長了,趙大公子仍然無法安心溫書,心煩氣躁得很,便遞了牌子進宮找六皇子李維的生母趙貴妃大吐苦水,說到最後,還抹起了眼淚。


    六皇子李維碰巧來給趙貴妃請安,見趙尚書夫人如此,便上前安慰了幾句。


    趙尚書夫人看向李維:“殿下,你可有什麽法子?長此以往,我怕闖兒會被毀掉啊。我已將宮外的傳言說與闖兒聽,說與闖兒不合適,闖兒仍然一意孤行。”


    趙貴妃也看向李維:“若有法子,便幫你舅母想一想罷,闖兒是你表兄,你可不能眼睜睜的看他誤入歧途。”


    李維最近正在琢磨皇帝的心思,想知道皇帝會給他們兄弟幾個挑選什麽樣的皇妃,又為沒了太子妃的太子挑選怎樣的太子妃,見趙貴妃與趙尚書府人皆想自己想法子,起初為難,很快便心中一動,道:“既如此,我想想法子罷?”


    他離開趙貴妃的宮殿,便去求見皇帝。


    皇帝剛從太監口中聽到這則傳言,老臉上瞬間滿是陰鷙與暴戾:“命格貴重?所嫁之人亦身份高貴?”


    得知李維來求見,便壓下滿臉的陰霾,恢複了過去的穩重,說道:“宣——”


    見了李維,和藹地問道:“怎地來朕這裏了?可是有事?”


    李維行了禮,這才道:“一則,是想父皇了,來看看父皇。二則,有事要求父皇。”


    皇帝笑道:“你們兄弟幾個,也就你敢與朕說真心話了。說罷,要求朕什麽?若是吃喝玩樂的,朕可饒不了你!”


    李維也笑了起來:“父皇未免小看兒臣了。兒臣今兒個前來,說是求父皇一事,其實也算是為父皇分憂。”


    皇帝道:“你還給自己邀功來了?快說,你到底要為朕分什麽憂。”


    李維說道:“趙尚書夫人方才進宮來,跟母妃哭訴,說兒臣的表兄必行為建安侯府的三姑娘神魂顛倒……”他說到這裏,眼角餘光見皇帝瞬間陰霾了片刻的臉色,心中有些訝異,麵上卻隻做不知,繼續道,


    “趙尚書夫人求兒臣幫忙想個法子,兒臣想,若建安侯府那位三姑娘已然成婚,必行定不會多想,又恰好聽聞京中到處在傳蕭三姑娘命格貴重,故兒臣想,莫如求父皇,將建安侯府那位三姑娘許配給太子大哥?”


    皇帝臉上已經沒有了原先的和藹之色,他吃了一口茶,淡淡地道:“你倒是管得寬,連你太子大哥的婚事也要管。”


    皇帝的大太監同福聽了,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出,他跟在皇帝身邊多年,很明白此時皇帝已經惱怒了。


    想到這裏,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李維。


    李維卻半點不擔心,笑道:


    “兒臣倒不是管得寬,而是為父皇分憂。四哥與建安侯府退婚一事,雖然事出有因,但外頭總不乏有人說我們皇家對不住建安侯府,故兒臣想,若再將建安侯府的一位姑娘許配皇家之人,那些人便再沒有說嘴的由頭了。父皇向來重恩義,讓四哥與建安侯府大姑娘退婚,非是忘恩,而是建安侯府大姑娘出了意外,像建安侯府三姑娘,她沒出什麽意外,父皇便恩典她嫁給太子大哥,成為尊貴的太子妃。”


    他並不擔心自己不成事,因為據他這些年的觀察,皇帝雖然立太子,也露出要讓太子繼承大統的意思,但由於太子身子骨弱,他這個父皇,對太子並無多少感情。


    故為太子選的太子妃,也不會太在意,畢竟基本上很難生出子嗣的廢人,用不著在意。


    皇帝臉色一沉:“竟有人如此說?”


    “世間到處都是那些自命清高愛別出心裁彰顯自己之人,父皇又是有數的一代明君,自然有偽君子與狂妄之徒企圖通過評論父皇而脫穎而出的。”李維說道。


    皇帝忽然端起茶杯,道:“朕乏了,你且下去罷。”


    李維知道點到即止的道理,當即便告退。


    走出禦書房大門,他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大踏步離開。


    今日他所圖之事,應該是穩了。


    皇帝閉目養神,過了片刻,忽然開口:“你說,六皇子這提議,到底當真是他說的緣由,亦或是有所圖呢?”


    同福知道,皇帝這是在跟他說話,他斟酌了片刻,很快道:“奴婢不敢擅自猜測六殿下的想法,不過,六殿下的確是從貴妃宮中過來的,趙尚書夫人,也的確進宮了,趙大公子癡戀建安侯府三姑娘,也的確是真的。”


    皇帝聽完這話,仍舊沒說話,又過了許久,才道:“來人,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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