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見韓冉答應,便叫幾個有誌於參與的過來商量該怎麽對付新來的插班生。


    韓冉道:“這有多難?揍就是了?不是說是神婆嗎?那就表示她搞封建迷信,再加上是啞巴,就算打她,她也沒法子告狀的。所以,打就對了。”


    陳文幾個一想也是,當即連連點頭。


    正在此時,忽聽班上傳來嗡嗡嗡的討論聲。


    陳文和韓冉幾個精神一震,馬上抬起頭看向門口。


    待看到站在門口的,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幾人齊齊一愣。


    張小瑩不是說插班生是個搞封建迷信的小啞巴嗎?怎麽竟這麽好看?


    韓冉看著蕭遙,臉上開始發燒。


    蕭九妹的哥哥見韓冉幾人這樣子,覺得不妙,忙低聲道:“就是她了,是個神婆,還摸過屍體的,超級恐怖。”說到這裏又激將,“你們不會是怕了吧?”


    陳文首先回神,漲紅著臉叫:“我們怎麽可能會怕?”說完看向站在門口等老師的蕭遙,“你,沒錯,就是你,我告訴你,班上我們說了算,你最好給我們乖乖聽話,不然饒不了你!”


    蕭遙按年齡,是應該讀五年級的,但校主任忌諱她,又沒法子拒絕她上學,所以就讓她讀六年級,想著一年過後這孩子就離開,可礙不著自己的眼睛了。


    蕭遙不知道內裏有這些彎彎道道,對她來說讀六年級也沒什麽,甚至想著六年級的孩子大些,或許不像小的那樣聽風就是雨,跟著人排擠她,不想剛到班上,還沒進門,就被人警告了。


    她掃了一眼,見是幾個男孩子,其中一個是蕭五,也就是蕭九妹的哥哥,便猜到必有他的手筆,也不在意,繼續站在門口等老師。


    老師很快過來,帶著蕭遙進入教室,又給大家介紹:“這是我們的新同學,叫做蕭遙。她不會說話,請大家多多關心她愛護她。”說完看了看,指著後麵多出來的一張桌子,對蕭遙道,“你就坐那兒吧。”


    蕭遙的位置,正好就在韓冉和陳文後麵。


    因著老師在看大家早讀,所以陳文沒敢做什麽,他見韓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得詫異:“你怎麽了?”又吃驚,“你的耳朵怎麽這樣紅?”


    韓冉聽了這話,身體一下子僵直了,他覺得身後的小姑娘在看自己,臉也瞬間漲紅了,他的心髒砰砰直跳,嚇得大聲說話蓋過心跳聲:“我耳朵哪裏紅了?我那是氣的!我喜歡坐最後麵,被人搶了難道高興得起來嗎?!”


    陳文恍然,也馬上點頭:“我也喜歡坐最後一排,被人搶了真煩。”說完回頭瞪了蕭遙一眼,見蕭遙乖乖坐在座位上,說不出的好看,臉上燒起來,馬上道:“你看我們做什麽?”


    蕭遙:“??”欺負她不會說話就可以亂說了嗎?她壓根沒看他們。


    韓冉聽到陳文說蕭遙在看他們,臉更紅了,身體更僵了,覺得需要說點什麽,便大聲道:“真晦氣!”


    陳文一聽,馬上拉著椅子往前麵坐,嘴上附和道:“也是,剛蕭五不是說了嗎?她摸過屍體呢,太惡心太晦氣了!”


    韓冉馬上皺起眉頭,警告似的看向陳文:“你給我閉嘴!”不知為什麽,他不喜歡聽陳文這樣說蕭遙!


    蕭遙聽到這種經常聽的話,對交朋友沒有了任何幻想,當然,也不會因此而難過。


    一整個早讀,韓冉都心不在焉。


    下了早讀,陳文慫恿韓冉:“我們換地方吧?去第一組吧?”


    韓冉馬上道:“去第一組做什麽?難道我會怕嗎?”說完站起來,走到蕭遙身邊粗聲道,“你,搬到前麵去,最後的位置是我的。”


    說完,馬上將自己的桌子和椅子往兩邊拽,空出位置。


    蕭遙還嫌韓冉個子高遮住自己,聞言二話不說,就站起身準備搬桌椅。


    但她個子小,搬不動桌子,搬了兩下都沒搬動,不得不放回去。


    韓冉罵罵咧咧:“你動作這麽慢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一邊說一邊上手幫蕭遙搬,還瞪陳文,“愣著幹嘛?還不來幫忙,不想坐後麵了嗎?”


    蕭遙見韓冉幫自己搬桌子,就去搬椅子,哪知剛搬起椅子,就聽到韓冉凶道:“你那麽慢,別在這裏礙地方,一邊去。陳文你趕緊幫忙。”


    陳文看了一眼蕭遙的個子和那雙小手,也覺得該自己搬,於是忙去幫忙把蕭遙的椅子搬到前麵去。


    搬完了,又把自己的桌子挪下來,挪完坐下,才想起蕭遙摸過屍體,自己碰她坐過的椅子,不知道會不會晦氣,馬上湊到韓冉耳旁:“她摸過屍體,我們搬她碰過的桌子和椅子,不知道會不會——”


    韓冉看著坐在自己前麵個子小小的小姑娘,心中覺得順眼至極,聽到這話,馬上高聲道:“老子難道會怕嗎?你膽子怎麽這麽小啊?”


    陳文當然不承認自己膽子小,忙道:“我才不怕呢。”


    蕭遙看了一眼四周,見不少同學都用畏懼和厭惡的眼神看向自己,知道他們不會跟自己玩,便幹脆不出去玩了,拿出課本低頭看起來。


    韓冉見蕭遙低頭看書,根本不會跟自己交流,便琢磨找什麽法子讓她跟自己說話。


    這時外頭走廊有同學叫韓冉的名字:“韓冉,張小瑩找你。”


    韓冉兀自在想怎麽讓蕭遙跟自己玩,壓根沒空出去,嘴上叫道:“沒空。”


    張小瑩咬了咬下唇,從門口往裏看了看,見韓冉壓根沒看外麵一眼,心裏不滿,便又叫:“陳文,你出來。”


    陳文聽見,馬上出去了。


    張小瑩把陳文叫到一邊去說話:“你們不是答應幫我教訓蕭遙那個小啞巴的嗎?怎麽還不動手?”


    陳文一愣,才想起原先的打算來,他一時也沒想起為什麽不教訓蕭遙,嘴上就說道:“你急什麽?剛老師一直在,你難道讓我們當著老師的麵打她?”


    張小瑩一想也是,就說道:“那你們可記得啊,叫上韓冉幫忙。等下課了,或者放學之後,你們就幫我揍她。如果能揍得她再不敢來學校就更好了。”


    陳文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張小瑩看出陳文在敷衍自己,不由得懷疑地看向他:“你該不會看小啞巴好看,就喜歡上她,不肯幫我揍她了吧?”


    陳文瞬間漲紅了臉:“誰誰喜歡小啞巴了!”


    張小瑩點頭:“你不喜歡最好,小啞巴不僅啞,她還摸過屍體,而且是個神婆,就喜歡裝神弄鬼嚇人。隻要腦子沒問題的,都不會喜歡小啞巴。”


    陳文馬上說道:“都說了不會喜歡她了!”回去就跟韓冉咬耳朵,又將張小瑩那一番激將的話原封不動地學給韓冉聽。


    韓冉仿佛被踩了尾巴,大聲叫道:“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傻子,我眼光高著呢!”說完見蕭遙紮的兩個小辮子隨著蕭遙抬頭看黑板的動作一翹一翹的,覺得十分可愛,忍不住伸出手去揪了揪。


    揪完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又見蕭遙回頭看向自己,臉上發燒,馬上欲蓋彌彰地叫道:“紮得一點都不好看,一點都不可愛。”


    蕭遙橫了他一眼,拉著椅子往前坐了一點,然後低頭繼續看書。


    蕭遙覺得,上學不算好玩,也不算不好玩,唯一讓她不高興的是,後桌韓冉經常扯她的辮子,撤完了還要說她的辮子不好看。


    傍晚,放學了,陳文跟韓冉咬耳朵:“張小瑩讓我們去揍蕭遙一頓呢,我們去吧?”不揍蕭遙一頓,張小瑩肯定要說他喜歡蕭遙的,所以他一定要揍蕭遙。


    韓冉背著書包跟著蕭遙走,嘴上說道:“看看情況再說。”


    這情況一看就是一路,直到蕭遙回到家也沒動手。


    陳文急得不行:“韓冉,她回家了,我們還打她嗎?”


    韓冉用看白癡的眼神看向他:“你是傻瓜嗎?她回到家還打,不怕被她家裏的打人打?”


    蕭遙晚上回到家,想起幫唐老爺子入殮的事,給程展回信時就寫:“或許,這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生與死的距離了。”生死讓曾經的愛之中,加入了恐懼。


    程展的回信心有戚戚然: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我有個朋友甄惜玉卻硬要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天各一方,而是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還力證是泰戈爾說的,但是我查過,壓根不是他說的,是張小嫻小說裏寫的。”


    韓冉一直被張小瑩和成文催促教訓蕭遙,有些頭疼,他心裏半點不想揍蕭遙,可是又不願意被張小瑩說自己喜歡蕭遙丟了麵子,於是便拿找不到機會為借口,再加上每日想引起蕭遙的主意,下意識扯蕭遙的辮子,有點無法自圓其說,於是就說扯辮子就是自己在教訓蕭遙。


    蕭遙可煩死韓冉扯自己的辮子了,不僅打擾到她,有時還扯得她有些疼。


    她暗暗想著,要是韓冉繼續這樣做,她就找機會招鬼嚇他,蕭哲被她招鬼下過之後,乖得不能再乖了。


    韓冉扯辮子沒法引起蕭遙的注意,心裏很是煩躁,便琢磨著其他辦法。


    這天,科代表下來收作業,他有一道題還沒做,當即計上心來,馬上去揪蕭遙的辮子:“你,快把作業給我看看。”


    蕭遙搶回自己的辮子,沒理會韓冉。


    韓冉卻仿佛找到了招惹蕭遙的理由,馬上起身一把搶過蕭遙的作業本,嘴裏還不忘高叫道:“從今天起,我的作業就交給你了,你要是不做,我就揍你!”一邊說一邊舉起拳頭晃了晃。


    陳文有些忐忑:“我聽說她之前沒有讀過書,她做的應該不對吧?”


    “先抄上去再說吧。”韓冉道。


    陳文幾個一想也是,忙點頭附和:“也是,先把作業交上去再說。”


    韓冉見了,心裏暗暗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法子找得可真好。


    蕭遙要去搶作業本,被陳文幾個攔住了。


    韓冉一邊抄作業撇蕭遙,見陳文幾個動作挺粗魯,就皺起眉頭:“陳文你們幾個動作輕些,別弄得她沒法寫作業。”


    陳文幾個聽了,忙放輕了動作,卻還是攔著不讓蕭遙來搶作業本。


    蕭遙沒辦法,隻得讓韓冉抄自己的作業。


    星期二上午,有體育課。


    體育老師一來,就要求所有同學先跑一圈。


    蕭遙在學校待了一段日子,發現雖然很多人看不慣她,但是都隻是疏遠她,並不會對她動手,所以就沒怎麽戒備。


    卻不想,這一不戒備,就被蕭五暗算了。


    在她跑步時,蕭五伸出一隻腳絆了她一下,她猝不及防,一下子向前撲倒。


    “砰——”蕭遙倒在地上,隻覺得掌心以及膝蓋一陣劇痛。


    韓冉頓時如同一頭憤怒的獅子,衝上去揪住蕭五,提起拳頭就揍:“你這個混蛋,看老子不揍死你!”


    體育老師讓跑步之後,他便暗暗跟在蕭遙身後跑步,為了表示自己沒有看蕭遙,他一直高聲跟陳文說話,但是目光,卻是一直暗暗留意蕭遙的,因此將蕭五的動作看了個一清二楚,因此十分生氣,想也沒想便去揍蕭五。


    班長見蕭遙摔倒了,嚇了一跳,馬上叫道:“快來幫忙,把蕭遙扶起來。”


    幾個跟蕭遙沒有過節的女生忙過來,一起扶起蕭遙,讓她坐在地上,又看她的手掌心和膝蓋,見上頭一片擦傷,有血滲出來,紛紛驚叫:“流血了呢。”


    蕭遙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心和膝蓋,見果然流血了,心頭十分惱怒。


    這時體育老師終於趕過來,先阻止了韓冉繼續揍蕭五,這才轉向蕭遙,打量了她一眼,馬上對班長道:“器材室那裏有消毒水和藥膏,你去拿來幫蕭遙消毒。”


    隨後開始審韓冉和蕭五為什麽打架。


    韓冉沒好意思說因為蕭五絆倒了蕭遙,就抬起頭倨傲地說道:“看不慣他!”


    陳文跟韓冉是好朋友,聽見馬上幫韓冉說話:“我看到蕭五絆倒了蕭遙,所以韓冉一定是為了幫蕭遙出頭的!”


    蕭遙聽了,馬上抬頭看向韓冉。


    韓冉一下子漲紅了臉,瞥一眼蕭遙,見蕭遙正在看自己,臉上更燙了,馬上結結巴巴地大聲否認:“才才不是呢,蕭遙的辮子紮不好,又晦氣,我怎麽會幫她出氣啊!”


    蕭遙收回目光,她覺得韓冉就是幫自己,可能是因為要抄自己的作業吧,不過不好意思承認。


    體育老師審了一會兒,蕭五才招認,的確是他絆倒蕭遙的,不過他是有原因的:“我妹妹每天下午幫村裏一戶人家抱孩子掙點錢,蕭遙一直叫我妹妹不去,想阻止我妹妹賺錢,她這樣的紅眼病,我當然要教訓她了!”


    蕭遙聽到這原因,沉下了俏臉。


    她是好心,不希望蕭九妹被張季糟蹋,才一再勸蕭九妹,沒想到卻被蕭五記仇了。


    看來,她以後是不能再勸蕭九妹了。


    韓冉飛快地瞥了蕭遙一眼,然後看向蕭五,反唇相譏:“你妹妹才幾歲啊?居然就讓她去掙錢了,你們家要不要臉啊?重男輕女得令人發指!”


    蕭五馬上反駁:“又不是我家這樣,蕭遙家也這樣啊!她爸媽讓她幫死人入殮賺錢,更不要臉呢!”


    韓冉沒料到有這麽回事,便扭頭去看蕭遙,見蕭遙沒說話,便沉默了下來。


    體育老師知道蕭五絆倒蕭遙屬實,韓冉動手打蕭五也是屬實,於是各打五十大板,讓他們跑五圈大操場。


    蕭遙聽到居然要跑五圈,不由得看向韓冉。


    韓冉見蕭遙看自己,心中歡喜,嘴上卻道:“看什麽看,才五圈而已,小意思。”然而足足跑了一節課,跑完之後,渾身幾乎都濕透了,跟落水狗似的。


    由於膝蓋受傷了,中午便在小賣部買麵包墊肚子,沒有回家。


    韓冉也沒回去,他原本是要午睡的,卻破天荒地沒午睡,回到教室看書。


    看了一陣,他假裝不經意地將一瓶藥膏扔到蕭遙桌上:“給你,趕緊養好雙手給我抄作業。”心裏不住地催眠自己,我才不是對她好呢,我隻是同情她,她家裏重男輕女,肯定不會給她買藥膏的,多可憐啊。


    蕭遙已經擦過藥了,便衝韓冉擺擺手。


    韓冉沒料到她會拒絕,馬上道:“給你你就收。”見蕭遙看著自己,心裏一慌,一臉不耐煩地道:“你摸過死人晦氣得很,我給出去了,肯定不會收回來的!”


    說完意識到自己說什麽,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但是在蕭遙眼皮底下,他到底沒有這麽做。


    蕭遙聽了,便將藥膏放在一邊。


    晚上吃完飯,蕭遙想起蕭五絆倒自己,便畫了一張符祭出去,沒一會兒,就聽到蕭五家裏傳來蕭五異常淒厲地慘叫聲。


    次日蕭遙上學時,沒看見蕭五,聽到同村的人低聲討論:“聽說昨晚撞鬼了,直接嚇病了。”


    蕭哲聽到這話,麵露驚恐,下意識看向蕭遙。


    其他小學生見了,想起昨天蕭五絆倒了蕭遙,馬上看向蕭遙。


    蕭遙衝他們微微一笑。


    小學生們看見,直接就當蕭遙承認了,嚇得一哄而散。


    或許是有人將這事告訴了蕭五,蕭五從此看到蕭遙,繞著路走。


    韓冉覺得自己給了蕭遙藥膏,和蕭遙就有了革命友誼,所以幾天後的小測,他數學沒考好,見蕭遙數學滿分,放學後就要求蕭遙報答自己,給自己講解數學題。


    蕭遙見他說話雖然不好聽,但從某種程度上也算幫了自己,便拿筆幫他解題。


    傍晚的天空是一片絢爛的火燒雲,太陽雖然下山了,但還是十分炎熱。


    韓冉是北方人,從前很討厭這種悶熱黏膩的氣候,可是接連兩天傍晚留蕭遙幫自己講題,再看到天邊的火燒雲,覺得南方的夏天也是很美的。


    第三天,想到數學題講完了,韓冉有些急,等放學時,見蕭遙背起書包就走,忙叫住蕭遙:“哎,你這就走了?”說完見蕭遙一雙明亮的眸子看向自己,臉上發熱,急中生智道,


    “再幫我講解一下英語,還有語文。要升小學了,我各科都得趕上來。”


    蕭遙可不認為英語和語文有什麽好講解的,就算可以講解,她說不了話也講解不好,因此就想走,卻不想被韓冉揪住了書包,根本走不了。


    沒辦法,她隻得拿筆給韓冉講解,不過由於一些解題思路她沒辦法用嘴說,隻得拿筆寫下來,因此“講解”得格外滿。


    韓冉看著小姑娘詳細白嫩的小手在紙上寫字,心中十分滿意,很是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蕭遙跟程展通信:“班上的同學很調皮,讀書其實並不怎麽好玩,不過可以學知識。”就是這些知識,她自己看看書就能看懂,似乎並不一定要上學。


    在班上,她除了跟韓冉維持一種奇怪的關係,仍然和從前一樣,沒有朋友。


    時間長了,看到其他同學一起玩一起笑,她不免覺得寂寞,就給程展寫:“我其實有點寂寞,不過幸好可以和你通信。”


    雖然韓冉會跟她交流,但都是流於表麵的,而且往往說不到幾句,韓冉就要挖苦她,有時則扯她的辮子欺負她,根本就不像是朋友。


    程展收到信了,想著寂寞的感覺,一時也沒想出來,就沒有馬上回信,而是第二天回學校問甄惜玉:“你覺得,什麽是寂寞?”


    甄惜玉身邊圍了一票好朋友,還有很多追求者,家境很好,家裏人也很疼愛她,因此也並不知道寂寞是什麽感覺,但是她沒體會過,卻曾為賦新詞強說愁,因此就認真道:“寂寞應該就是,周圍空無一人,沒有人可以交流。”


    程展覺得也是這麽回事,就按著意思給蕭遙回信了。


    蕭遙收到信,卻並不認同,給程展寫信:“不,寂寞不是四周空無一人,而是四周擠滿了人,可是卻都和你無關。沒有人理會你,沒有人和你交流,沒有人想知道你是難過還是悲傷。”


    時間踏入十一月份,蕭遙又跟黃小芬去給逝者入殮。


    在幫逝者化妝,讓他恢複生前模樣時,蕭遙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充實——她在給逝者化妝時,仿佛就是交流的過程,逝者雖然已經死去,再也沒有了語言,但他沉默的麵容,一直在無聲地告訴她,他需要什麽,他對這個世界有多眷戀,他多麽喜歡她以及她的手藝。


    逝者的妝容化好了,蕭遙低頭端詳,覺得逝者安詳慈悲的麵容,是為了安慰自己。


    他們都是一樣的,不會說話,給予彼此的,是無言的關懷和成全。


    次年三月份,蕭遙又去給逝者入殮,她漸漸從對這一行感興趣變成了熱愛。


    她在活生生的世界裏寂寞著,隻有一個同學在嬉鬧和挖苦中,偶爾給她幾分關懷,隻有一個筆友在她看不到的世界,給她心靈的慰藉,可是在死人的世界裏,很多逝者一直在默默等待她的到來,仿佛等人生最後一次約定,請她成全,也成全了她。


    小學畢業前,學校組織每個班拍畢業照。


    隨著畢業臨近,韓冉的心情越來越糟糕——畢業後,他就要隨同父母回京城了。


    他對自己居然對這個小漁村不舍感覺到詫異,也更添了幾分煩躁。


    拍畢業照時,他的目光下意識搜尋蕭遙的位置,並不動聲色地站到蕭遙的身後。


    陳文占據了中間的位置,見他站得比較靠邊,連忙叫他:“韓冉,來中間啊!”


    韓冉大聲道:“隨便站就是了,拍個畢業照需要那麽認真嗎?”卻忘了自己昨天特地去理發,昨晚特地早睡避免有黑眼圈。


    拍完畢業照沒多久,就考畢業試了。


    韓冉考完,下意識看向蕭遙,覺得無論如何,蕭遙都不可能去京城讀初中的,心中不由得更煩躁。


    這時外頭傳來張小瑩的聲音:“韓冉,你出來——”


    韓冉沒興趣,就揮揮手:“沒空。”


    張小瑩不死心,道:“你快出來啊,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又叫陳文,“你幫我把韓冉叫出來啊。”


    韓冉還是不想動,一隻手拿著筆煩躁地敲著桌子。


    蕭遙見黃小芬在外頭衝自己招手,便起身出去。


    韓冉見蕭遙出去,連忙也跟著出去了,但是他沒好意思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著蕭遙,隻得在走廊躊躇。


    張小瑩一把拉住韓冉,嘴上道:“我有話要跟你說,你過來。”


    韓冉被她拖著走,一晃神就看不到蕭遙了,隻得壓下心中的煩躁跟張小瑩走:“你要跟我說什麽?”


    張小瑩的臉有些紅,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羞澀:“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蕭遙和黃小芬站在一株鳳凰花後。


    黃小芬臉上帶著幾分喜意:“又有生意了,而且主顧很大方,我們今晚就出發,你來得及嗎?”


    蕭遙點點頭。


    她等會兒再參加個班會就可以回家了。


    黃小芬趕時間,聽了連忙道:“那我先回去收拾東西,你放學了也趕緊收拾東西到鎮上找我,別忘了啊。”說完急匆匆地走了。


    蕭遙跟黃小芬分開,沒有馬上回教室,而是先去洗手間。


    去完洗手間,她往班上走,走到一個拐角處,忽聽張小瑩有些難過的聲音響起:“你不是喜歡我,為什麽對我那麽好啊。從不跟我大聲說話,我讓你幫忙教訓蕭遙,你就一直揪她辮子……”


    韓冉道:“我又不是經常大聲說話,我對很多人都是小聲說話的。”他又不激動又不心虛,有必要大聲說話嘛。


    至於揪蕭遙辮子,他才不是為了張小瑩呢。


    張小瑩還是沒想明白韓冉為什麽不喜歡自己,認真想了一下韓冉對女生的態度,忽然懷疑地看向韓冉:“你該不會喜歡蕭遙那個神婆吧。她有什麽好啊,接觸死人,又愛裝神弄鬼,你的眼光沒那麽差吧?”


    韓冉馬上漲紅了臉,心慌意亂得很,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否認,當下馬上大聲道:“我怎麽可能會喜歡她?我的眼光高著呢,她是個啞巴,不會說話,又跟死人打交道,晦氣得很,我怎麽可能會喜歡她!我絕不喜歡她!”


    張小瑩聽了,這才信了,眼角餘光瞥見蕭遙,馬上誌得意滿地道:“死啞巴你聽到沒有?韓冉才不會喜歡你呢。”


    韓冉聽到這話,腦子裏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是他並不笨,一下就猜到,是蕭遙來了,他的身體都僵住了,如同石頭一樣,隨後,他木然轉過身。


    當看到蕭遙,他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手心出了汗,額頭上更是細細密密的汗珠,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個什麽感覺,隻知道,長到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這麽慌亂和不知所措過,迎著蕭遙的眸子,他結結巴巴地道:


    “我我……那個……我,不是,我我才不喜歡你呢。我……”他的嘴巴張張合合,看著小姑娘突然顯得低落的麵容,完全沒有勇氣往下說,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蕭遊有些失落,原來在韓冉心中,自己是個晦氣的啞巴。


    她以為,怎麽也算是朋友呢,就算是很普通的朋友,那也是朋友啊。


    沒想到,是她自作多情了。


    蕭遙瞥了韓冉和張小瑩一眼,垂下眸子,轉身回了教室。


    韓冉以為澄清了自己不喜歡蕭遙,心裏會很高興,可是見蕭遙一言不發就走開,心裏堵得要死,像是不能呼吸似的,原先一片火熱的手腳,也不知不覺變得冰涼一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但是心裏十分煩躁,煩躁得恨不得嘶吼出來,便便轉身回教室。


    張小瑩在後頭鼓起勇氣喊他:“韓冉,你不喜歡她,那你喜歡誰啊?要不你喜歡我好不好?”


    韓冉滿心都是蕭遙剛才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沒心思理她。


    回到班上,他琢磨著是否要跟蕭遙說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一直在發呆。


    過了一會兒,他想起蕭遙給自己寫了同學錄——她被自己私心要求寫在第一頁,又不想被別人看到,所以是最後才讓蕭遙寫的,便翻出來低頭看。


    可是剛翻開班主任就來了,讓大家不要做無關的事。


    隨後,班主任了幾句話,感念一下往昔,又祝大家前程似錦,小學的最後一次班會,便結束了。


    蕭遙趕著回去跟黃小芬匯合,所以馬上背起書包離開。


    韓冉看著蕭遙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心裏更難受了,可是卻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因此收起同學錄,垂頭喪氣地背著書包回家。


    蕭遙又一次跟黃小芬和胡金生去做入殮生意,繼續接觸逝者,為逝者送行。


    當晚由於太晚了,趕不回白鶴村,她和黃小芬胡金生便在當地住一晚。


    躺在旅館柔軟的大床上,蕭遙並不知道,原主從前的好朋友韓初夏,做了一個夢。


    韓初夏夢見她從前的好朋友蕭遙死了,是今年暑假去海邊放風箏,被張季那個畜生想玷汙玷汙不成錯手掐死的。


    屍體在海上飄了兩天才被人在亂石堆發現,已經看不出蕭遙原本的模樣了,漲得鼓鼓的,看起來十分恐怖。


    有人說,案發當日曾看到張繼在海邊徘徊,接著警方又從蕭遙僵硬的手裏找到張繼的手鏈,於是認為是張繼做的。


    張繼一直否認,說手鏈是自己送給蕭遙的,又悄悄給蕭海陽一筆錢,蕭海陽家便不再追究了。


    在夢裏,韓初夏看到自己很生氣,一邊罵蕭海陽一邊想抓張季的辮子,但是沒抓著——暑假剛開始,村裏就有人影影綽綽說張季睡了蕭九妹,但是蕭九妹家一直否認,這之後,張季便很小心,沒留下什麽把柄。


    後來她長大了,著名流行歌手彼時的天王巨星程展來到白鶴村悄悄尋找找蕭遙這個人,她作為蕭遙曾經的好朋友,被程展找上門。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程展是自己當年撿到的那個漂流瓶的主人,而且他不僅是個天王巨星,家境很好,是紅三代,可以說是有錢又有權,是她夢寐以求的可以帶她脫離火海的優質男人。


    她將蕭遙的遭遇告訴了程展,程展很快找齊證據,將張季那個人渣送進監獄。


    韓初夏看著程展英俊的麵容,想到他優美的歌聲,再看到他如此能幹,家裏錢多得花不完,小心髒砰砰直跳。


    跳著跳著,她醒了過來。


    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韓初夏自言自語道:“我這做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夢啊!漂流瓶的主人明明說過自己是窮人家的孩子,我也查過他留的地址,的確是五環外的啊。”


    可是那個夢太真實了,像是真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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