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聽了,頓時喜道:“太謝謝你了。”


    鄭公子看著她一笑花開的臉蛋,愣了愣才笑道:“不必客氣。”如果是往日,他肯定要說讓蕭遙做菜的,可是這一刻,他卻莫名地不好意思開口了。


    蕭遙有事要忙,又跟鄭公子說了幾句,就回去放好東西,直奔書店。


    她在書店將以前朝代的名醫、煉金術師乃至一些官員所寫的和醫術治病相關的書籍全都買回來,然後在中午吃完飯時召集幾個大夫開會。


    祁公子也跟著列席,鄭公子看見,也跟著在一旁坐下。


    蕭遙不管他們,隻要不打擾她開會什麽都好說。


    她見大家坐好了,便說道:


    “我原先提過,專研一項或者幾個病症,但由於大夫不多,實在分不了,但這事也不能總拖著,因此,從今兒開始,我們便將前朝所有名醫大夫甚至煉金術士對各種病症的醫治方法全都分好類,一個病症對應一個冊子,方便查閱,也方便我們繼續研究。”


    孫大夫幾個都沒有意見,點點頭,旋即又提議:“如今大夫不足,我們是不是應該聘請更多的大夫,以及招收學徒培養更多的大夫?”


    蕭遙點點頭:“可以。幾位若有認識的大夫,醫德好的,都可以請過來。此外,收學徒也可以暫時提上日程。”說到這裏輕聲歎息,“我覺得,這招收學徒學醫術,應該由官府方麵出麵的。”


    一直在旁聽的祁公子聽到這裏,忍不住開口:“蕭大夫何出此言?”


    蕭遙說道:“我前幾年一直在各處行走做赤腳大夫,發現不僅貧苦的農家沒錢治病,就是一些住在鎮上的人家,也看不起病。若官府成立機構教授治病知識,讓他們學成之後在官府成立的醫館治病,想必能從某種程度上減輕沒錢看病這種現象。”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道,“當然,具體操作,還是需要專業的人仔細想想,該如何運作,讓這類醫館能開得下去。”


    祁公子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之後再也沒有開口。


    晌午時分,蕭遙開始在平安堂大門口教授前來的人如何給溺水者或者呼吸驟停的人進行急救。


    這時香草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並往一個方向指了指,低聲道:“娘子,你看,他們也來了,你先別教,我帶人去把他們趕走。”


    蕭遙順著香草指的方向,看到是千金堂與福慶堂的幾個大夫,那幾個大夫見被她看到了,臉上都有些訕訕的。


    蕭遙收回目光,叫住了香草:“不必驅趕,他們要學,便任由他們學吧。”


    若能因此而救回一個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針灸之術以及麻醉藥她不願意與兩家醫館的大夫分享,主要是因為他們太卑鄙了。


    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讓他們花重金買下麻醉藥的方子——有了麻醉藥,就能多救幾個人,這對病人來說,是好事。


    至於兩家醫館會不會因為花重金買下麻醉藥的方子而抬高治病價格,蕭遙倒不是很擔心,到時各家醫館都有麻醉藥,價格也相對便宜,她不信千金堂和福慶堂會抬高價格自尋死路。


    香草聽了蕭遙的話,沒有再去趕人,但嘴上卻不停,說道:“娘子就是太善良了,這些黑心爛肺的大夫,就不配學到你的救治方法。”


    千金堂和福慶堂的大夫聽到蕭遙的話,心裏難得地有了幾分愧疚,再聽到香草的話,更不好意思了。不過他們是真的想學如何急救,因此還是舔著臉留下聽。


    蕭遙教得很認真,還讓幾個人一組對著稻草人試驗,或者互相給對方試驗。


    不過嘴對嘴的人工呼吸辦法,讓很多人不好意思操作。


    蕭遙見了,揚聲道:“大家也不必害羞,這是在救人,和任何非禮勿視的事無關。而救人,是一件很崇高、很偉大的事,關係著一個人的性命。”


    說完這話,蕭遙沒有再強迫。


    如果這種救治方法傳出去,許多人都學會,到時親人之間呼救,便不用太過擔心不好意思人工呼吸這事了。


    這時,來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他拄著拐杖,指著嘴對嘴做人工呼吸的人,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表情痛心疾首地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閨房之樂,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來?”


    老人身後跟著的幾個書生也不住地指指點點。


    那些本來就覺得不好意思的,一下子麵紅耳赤地停下來,手足無措地站著。


    蕭遙看著這些衛道士,麵容冷了冷,但還是忍住氣,揚聲說道:“老人家,我們這是在救人,偉大、純粹、幹淨,與閨房之樂有何關係?還請老人家不要曲解了我們的本意。”


    “從古至今,名醫不知凡幾,可有哪個提出這種有辱斯文的做法的?”那老人聲色俱厲,“你一介女子,本就不該拋頭露麵行醫,如今還提出此種有辱斯文的治病方法,可知女德二字怎麽寫?你這般女子,合該去沉塘!”


    祁公子聽到這裏,冷喝一聲:“閉嘴——”


    平日裏看起來還算溫和的一個人,突然沉下俊臉揚聲喝止,居然有一股攝人的氣勢。


    蕭遙有點吃驚,那老者,則直接噤聲了。


    不過,老者很快反應過來,對祁公子說道:“我與婦人說話,與你何幹?你與這婦人又有何關係?為何為她出頭?我聽聞這婦人乃寡居之人,你一個男子毫不避嫌為他說話,簡直不知廉恥——”


    他越說越憤怒,同時走了過來,要指著祁公子的鼻子罵。


    祁公子眸光發冷,大袖下的手指輕輕一彈,一顆碎銀直直彈向那老者的腳。


    那老者頓時腳下一踉蹌,瞬間撲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


    香草一下子放聲笑了起來:“我家娘子救下許多人,積下無量功德,這老酸儒唾罵我家娘子,可不就遭到報應了麽!這老天呀啊,時刻在天上看著呢。”


    四周的老百姓一聽,當即紛紛點頭附和。


    他們可都是親眼看到的,那老者走著走著突然就摔倒了,他腳下並無石頭,也沒有任何讓他摔跤的東西,除了老天爺顯靈故意要他摔倒,再沒別的原因了。


    跟著老者前來的幾個讀書人,連忙上前扶起老者。


    老者頭暈暈的,他隻感覺腳下某處突然一軟,便跌倒了,此時聽到香草的話以及四周討論的聲音,心中不免也起了幾分忌憚之意,可是他既來了,就這樣離開,那定是不行的,當即搜腸刮肚,想說些什麽。


    這時他感覺眼前有陰影走來,抬頭去看,見是那個美不勝收的蕭大夫,以為她和曾經被自己罵過的女人一樣,被罵怕了,過來道歉的,當即站直了身體,微微抬起了下巴。


    蕭遙看向老者,抬高聲音說道:


    “有人曾經說過,心裏有什麽,看到的就是什麽。我作為大夫,醫治病人時,心中想的隻是救人。可是這位老酸儒,作為一個讀書人,看到我們救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閨房之樂,真真是由於斯文,枉讀聖賢書。”


    四周的老百姓聽到這話馬上笑了起來,對老者不住地指點:“一把年紀了,思想如此邪惡,也不害臊……”


    老者的臉,頓時氣得鐵青,厲聲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蕭遙冷笑道:“心中有什麽,便看到什麽,又說什麽。你一直有辱斯文,將治病這等救人一命的事說成是有辱斯文,可見,你並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老者說話如此難聽,甚至攻擊她的人格,她自然不會客氣。


    老者覺得被蕭遙這樣說,與被她指著鼻子破口大罵差不多,頓時大怒,掙脫扶著自己的幾個讀書人,抖著身體指著蕭遙罵道:“你這不守婦道的婦人……”


    話音剛落,腳下又是一軟。


    因無人扶著他,他再次向前撲倒。


    蕭遙見他撲過來,馬上往後退了幾步。


    然後,看著趴在自己麵前的老者,似笑非笑地道:“也不必向我行如此大禮!”


    香草拍著手掌叫道:“又遭天譴了吧?我早就說過了,我家娘子救過的人不少,經常義診,積下了許多功德,是有上天庇佑之人。你罵她,自有老天爺懲罰。”


    那老者接連兩次無緣由地跌倒,心中不由得怕了,被幾個同樣心懷忌憚的讀書人扶起之後,搖著頭說著“世風日下”之類的話,就悻悻然地離開了。


    鄭公子馬上派了人跟上那老者以及幾個讀書人。


    這教老百姓急救之法,並不是今天才開始的,先前,一直無人說什麽,今日忽然有人來砸場子,說不定有什麽人故意指使的也說不定。


    傍晚吃飯時,鄭公子就查清楚了,的確是有人指使的,這指使的人,就是本地大儒袁先生!


    蕭遙從鄭公子處知道這消息,瞬間就想到季姑娘前來說合一事。


    袁先生難道是因為她不用再求到他那裏,為免她坐大,所以決定先毀了她?


    這個袁先生,未免也太惡毒了,還說是什麽當時大儒,這種人,別說是什麽大儒了,便是讀書人也算不上。


    想到這裏,蕭遙問鄭公子:“可能查到證據?”


    鄭公子說道:“目前暫時沒有證據,不過慢慢查總能查到的。”便是查不到,讓袁先生與那老酸儒反目成仇,以那老酸儒的為人,難道還會隱瞞麽?


    蕭遙道:“那拜托你幫我查查。回頭我給你製作一些解毒丸。”江湖人,應該用得上這些的。


    鄭公子聽到蕭遙說報酬,便笑道:“也好。”他不願與她提報酬一事,但是那老酸儒那樣說過之後,他也知道,應該避嫌的,那麽要解毒丸,兩清,就是最好的。


    祁公子出去走了一趟,放下心來,因為老百姓都信了香草那一番話,認為蕭遙救的人,滿身功德,老酸儒罵她被老天爺給懲罰了。


    至於老酸儒對蕭遙的指責,基本沒幾個人提的,因為大家基本上都知道,蕭遙平日裏是住在家裏的,白日才到醫館來,白天的醫館人來人往,蕭遙根本不可能和某個男子有什麽不見得人的關係。


    第二日開始,蕭遙和孫大夫等人抽出時間整理她買來著作關於醫藥的部分。


    因為有些隻是文人一整本著作中出現的幾行字,因此整理速度並不快。


    但大家都知道,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因此並不焦急。


    這日,蕭遙給姚老爺治病歸來,又到城外給受傷的獵戶看病,看完了回到醫館,發現祁公子、鄭公子都陰沉著臉色,而香草與寶生的神色也與以往不同,有些高興,又有些茫然,不由得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香草抬頭,看到蕭遙,馬上迎了上來:“娘子,你回來了。”說完看了其他人一眼,馬上將蕭遙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娘子,姚家請了冰人前來家裏,說是想為姚家大公子提親。”


    蕭遙眨了眨眼:“提親?跟誰?我麽?”


    香草點頭,低聲道:“姚家大公子先頭也曾娶過一門妻室,但兩年前故去了,跟前隻遺下一女。若你嫁進去了,將來生下孩子,便是姚家長房嫡孫。姚家,也是娘子你的。娘子,你仔細想想。”


    不遠處,祁公子和鄭公子都豎起耳朵聽,聽出香草有讓蕭遙答應的意思,目光瞬間變得冰冷。


    不過,他們沒有太多的注意力給香草,而是凝神聽蕭遙的回答。


    隻聽蕭遙笑道:“這些事,以後不必告訴我,來一個,拒絕一個就是。”


    祁公子和鄭公子馬上鬆了口氣,不過,看到香草還有再勸的意思,還是凝神聽蕭遙那處的動靜。


    香草的確很是不解,連忙問:“娘子為何不願意?娘子還如此年輕……若是因為平哥兒,姚家托冰人說了,並不介意,定能視如己出。平哥兒跟著馬先生讀書,一年到頭沒幾天在家的,娘子倒也不必介意。”


    世人都以為蕭遙是寡居之人,可是她卻知道,蕭遙不算寡居之人,平哥兒的爹到底是誰都不知道,未來還有那麽幾十年,她不希望蕭遙孤零零一個人過。


    一個孤身女人帶孩子的日子有多難過,過去那幾年她是親眼見過的,她不願意蕭遙往後的日子都那樣艱難。


    蕭遙擺擺手:“平哥兒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我自己本身並不想。此事,你休要再說。”


    大戶人家免不了你爭我鬥,而她,研究醫術都沒空,哪裏有空用來勾心鬥角?


    香草聽了這話,還想再勸蕭遙,卻見蕭遙已經擺擺手忙別的了,隻得歎了口氣。


    蕭遙在大堂坐了一會兒,見病人不多,便幹脆到後頭去整理先前買來的書籍。


    她整理了一陣,耳旁便傳來祁公子的聲音:“你以後,打算一直這般拒絕前來提親的人麽?”


    蕭遙頭也不抬地點頭:“嗯。”


    祁公子又問:“為何拒絕?你……是忘不掉平兒的爹,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蕭遙抬起頭來,有些狐疑地看向祁公子:“你怎麽這麽關心這種事?”


    祁公子有些倉皇地移開目光,故作平靜地道:“沒什麽,我隻是問一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蕭遙笑了起來:“既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便不許問太多。”


    祁公子聽了這話,沉默片刻,忍不住又問道:“你當真是忘不了平兒的爹麽?”


    蕭遙見平時並不算執拗的祁公子對這個問題鍥而不舍,隻得說道:“與他沒有任何關係,我隻是不想平兒難過,而且,我也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大戶人家的人情往來中。”


    祁公子頷首,嘴角微微翹起來。


    蕭遙見他終於消停了,便繼續低頭整理相關醫學知識。


    祁公子見了,也拿過一本書幫忙。


    這些書,他多數是讀過的,大概哪裏記錄了什麽,基本都還記得,因此整理起來比蕭遙還要快。


    蕭遙見了他的成績,不免高興,笑道:“這功勞很大,今晚我下廚犒勞你。”


    祁公子的心情頓時更好了,不過待了一會兒,他想起那個老酸儒對蕭遙的指責,還是起身,拿著文房四寶到外頭的天井處整理,偶爾再抬頭從窗台處看蕭遙。


    日光有些亮,蕭遙的身影一半在陽光中,一般在陰影裏,於這夏日的午後,漸漸凝聚成一幅畫。


    祁公子回過神來,發現那副畫,不知不覺落在自己的筆與宣紙上。


    下午,蕭遙坐在大堂上看診,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準備做飯。


    這時門外忽然進來一個還算端正的青年男子,他進來後,直奔蕭遙跟前,在蕭遙麵前的椅子上坐下。


    蕭遙見狀,重新坐下來,溫和地看向男子:“不知這位公子哪裏不舒服?”


    那青年男子說道:“就是接連忙幾日後,有些頭疼。”他說話時,一雙眼睛落在蕭遙身上,雖然有審視之色,但卻不會顯得很過分。


    可是蕭遙不喜歡這種審視,當下就道:“那隻是疲憊過度,公子多歇息就是了。”


    那青年男子伸出手:“還請蕭大夫幫我診脈,並開個方子,讓我照著方子吃藥並注意歇息。”


    蕭遙隻得伸手幫他診脈,之後又開了方子,將方子遞給坐在一旁寫脈案的祁公子。


    祁公子一邊寫脈案一邊問道:“公子貴姓?”


    青年男子馬上道:“免貴姓姚,我乃姚家大爺。”一邊說一邊偷偷用目光打量蕭遙的神色。


    祁公子聽到這個姓氏,馬上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姚大爺一番。


    不遠處鄭公子也瞬間抬起眸光,冷冷地看向姚大爺。


    姚大爺沒空注意他倆,他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在蕭遙身上,雖看不出蕭遙聽到自己是誰之後是什麽意思,但還是很高興,目光中隱隱帶著滿意以及笑意。


    蕭遙跟對其他病人一樣,對姚公子叮囑一番,便起身進廚房。


    姚公子見蕭遙如此溫柔,一顆心不由得飄了起來。


    他就知道,蕭大夫先前不同意,隻是因為未曾見過自己,一旦見過自己,鐵定滿意的。


    如今,可不就溫柔地叮囑他,又想起女兒家的嬌羞,起身回避了麽?


    祁公子將脈案寫完,把方子遞給姚大爺,淡淡地說道:“不送——”


    姚大爺這次來,主要是想看蕭遙的,見蕭遙已經羞得躲進去,便心情愉快地起身,讓小廝拿藥方,自己則徑直出了門,尋思著明兒再請個病人到蕭大夫家提親。


    到時,這個豔冠天下的美人便是自己的妻子了。


    姚大爺越想越高興,腳步輕快起來,嘴上也忍不住哼起了小調。


    祁公子冷著臉看姚大爺走遠,抿了抿薄唇,手上用力,將一支上好的狼毫筆捏成了粉末。


    鄭公子給了外頭看門手下一個眼色,那手下馬上點點頭,然後起身出去了。


    鄭公子想起姚大爺那眼神,便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出門去。


    他在姚府不遠處,看到了被手下套了麻袋的姚大爺,抬腿就是一腳。


    一腳剛下去,眼前人影一閃,踹姚大爺的,忽然多了一條長而有力的腿。


    鄭公子抬起頭,看到竟是祁公子,目光冷了下來,道:“你要踢,不會自己去逮人麽?”


    祁公子一邊踹人一邊道:“你的人把人搶了。”


    鄭公子哼了哼,繼續踹人。


    祁公子也不再廢話,又踹了一會兒,這才閃身離開。


    鄭公子一看,怕他先回去,把蕭大夫給自己做的菜全吃了,忙也跟著撤退。


    蕭遙吃完飯便帶著香草一塊兒回家。


    走在街上,馬車上人影一閃,祁公子忽然出現在馬車內,對有些被嚇著了的蕭遙歉意地道:“抱歉……嚇著你了。”頓了頓又輕聲道:“蕭——大夫,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蕭遙忙問:“你要與我說什麽?”


    祁公子看向香草。


    香草看了看祁公子,想到他一貫對自己娘子沒有惡意,便出了馬車,做在外頭。


    蕭遙看向祁公子,笑道:“你有什麽話要與我說?”


    祁公子看向臉上帶著笑容的蕭遙,抿了抿薄唇,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幾下,然後輕聲但一字一頓慢慢地用磁性的嗓音說道:“我心悅於你,想聘你為妻。”


    他原不打算這麽快說的,可是姚大爺的上門,讓他有了危機感。


    今日是姚大爺,明日又不知會是誰。


    再說,還有個虎視眈眈包藏禍心的鄭公子呢。


    蕭遙吃了一驚,看向祁公子,見他並無開玩笑之意,一雙眸子深邃灼熱,不由得移開了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抱歉……至於理由,我白天時,已告訴過你。”


    祁公子雖然知道她會拒絕自己,可是親耳聽到,還是有些失望,不過他已經有心理準備,因此馬上認真道:


    “我知你擔心什麽。但是,請你聽我說。我可以對平兒視如己出,我也可以讓你不必為家裏的事發愁,讓你隨心所欲地學醫救人。”


    蕭遙看向他認真的俊臉:“祁公子,我看你的氣度便知道,你不是普通人。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不會允許家中的女眷不顧家裏,而在外頭行醫的。我並不願意將未來寄托在你的承諾上。”


    即使祁公子遵守承諾,對她對他,也都將是一場艱難的戰爭。若他迫於家庭壓力不守承諾,那她將格外艱難。


    她並不願意這樣。


    祁公子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我必會遵守承諾。”


    蕭遙搖搖頭:“抱歉。”她說完這話,看到對麵那雙明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下來,但是很快,又重新亮了起來。


    接著,她聽到祁公子緩慢而認真的聲音,“蕭遙,我不會放棄的。”


    隨後他身形一閃,便從馬車內消失。


    伴隨著他離去,一陣淡淡的墨香傳入蕭遙的鼻端。


    蕭遙揉了揉腦袋,覺得頭疼。


    看來,還是得催祁公子早些離開,免得留下來,彼此都為難。


    到家之後,香草好奇地問蕭遙:“娘子,祁公子找你說什麽事?”


    蕭遙搖了搖頭:“沒什麽。祁公子來找我這事,你萬不能說出去。”


    香草馬上點頭如搗蒜:“娘子放心,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次日清晨,蕭遙剛來到平安堂,就見鄭公子迎麵而來:“蕭大夫,請隨我來——”


    蕭遙知道這應該是鄭公子幫她把人找到了,當即點了點頭,跟孫大夫說了一聲,便領著香草上了馬車。


    馬車駛上了街道,簾子忽然一閃,緊接著鄭公子的身影出現在馬車內。


    隨後,他好聽的嗓音響起:“蕭大夫,我有些話要與你說。”


    蕭遙心裏湧上不好的預感,問道:“什麽話?”


    鄭公子看向香草。


    香草委屈地撇撇嘴,起身出去了,嘴裏還不忘嘀咕道:“真是的,一個兩個,都這樣,還讓不讓人家坐馬車了……”


    鄭公子聽到香草這嘀咕,馬上想到昨晚從外頭回來心情低落的祁公子,心中頓時一喜。


    如此說來,祁公子昨日來找過蕭大夫了,而且,他被蕭大夫拒絕了。


    鄭公子想到這裏,正了正麵容,認真地看向蕭遙:


    “蕭大夫,我今年二十有六,多年在江湖上漂泊,四海為家,至今尚未成親。從前,我不曾想過成親,可是遇見蕭大夫後,我心裏總想著這件事。如能娶蕭大夫為妻,我必珍之重之!如果蕭大夫心中沒有心悅之人,我即日便遣人上門提親!”


    蕭遙心裏不好的預感瞬間成真,她揉了揉腦袋,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道:“抱歉,我對你無意,也不打算成親。”


    鄭公子臉上閃過黯然之色,不死心地追問:“這是為何?可是因為還是忘不了平兒的爹?”


    蕭遙有些無語,怎麽祁公子和鄭公子都愛提起平兒的爹?


    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平兒的爹到底是誰!


    因此忘不了平兒的爹,是子虛烏有的事。


    當即搖搖頭:“並非如此,隻是我不願平兒難過,而且我也真的不想嫁人,將時間浪費在後宅之中。”


    鄭公子連忙說道:“我乃江湖中人,父母長輩均已不在,家裏不會有高門大宅的勾心鬥角,屆時,你和我一般,想做什麽便能做什麽。”


    蕭遙聽了,不免也覺得鄭公子的條件不錯。


    隻是,她總不能因為鄭公子的條件不錯而嫁人吧?


    當即還是搖搖頭,堅決地道:“抱歉。”


    鄭公子聽了,並不氣餒,而是認真地說道:“你今日不願意,我便等明日,你明日不同意,我便繼續等。”


    蕭遙聽了頓時疼頭疼了,鄭公子似乎比祁公子還要難纏。


    她覺得,不僅要催祁公子離開,也得催鄭公子離開了,不然總追著說要娶她,她可有得頭疼了。


    這時鄭公子道:“馬車在一個山莊下車,山莊上自會有人接應你,你不用擔心,跟著去便是。”


    蕭遙點點頭。


    鄭公子不敢多待,很快悄悄地下了車。


    馬車在城外的一個莊子上停下來。


    香草同樣好奇地追問鄭公子跟蕭遙說了什麽,蕭遙隨口搪塞,便打量四周。


    祁公子不在,門前站著一個年輕少婦以及幾個丫鬟。


    那少婦上前來,笑著說道:“可是蕭大夫來了?快快有請。”


    蕭遙點點頭,跟著這少婦進屋。


    少婦給蕭遙奉茶,便拍了拍手掌。


    不一會兒,幾個江湖人打扮的女子簇擁著幾個已經有些年紀的男子進來。


    少婦含笑看向蕭遙:“蕭大夫,你想問什麽,隻管問。”


    蕭遙點點頭,看向那幾個男子,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問道:“十二年前,三月十八,你們可是在追殺一個小姑娘?”


    當中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點了點頭,也向前走一步,說道:“沒錯。我們追的,是我教叛徒季福生之女。可惜那死丫頭狡猾,用藥藥倒了我們。”


    蕭遙聽到“季福生”,心知應該沒有找錯人,便又問:“那蕭姑娘用藥藥倒了你們之後,你們便離開了麽?”


    那男子這時距離蕭遙又近了一步,忽然伸出一掌排向蕭遙。


    那幾個江湖女子大驚,連忙上來攔截。


    可是,她們在男子後麵,如何來得及攔下?


    眼見男子充滿內力的一掌就要拍在蕭遙身上,幾個江湖女子皆目呲欲裂。


    主子曾說過,一定要保護好蕭大夫的。


    蕭遙見一掌馬上拍到自己身上,雖然不知道這一掌有多厲害,但是卻不敢輕易嚐試,因此馬上就地往旁邊一滾,險險躲過這一掌。


    男子還要發第二掌,可是驚怒交加的鄭公子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一巴掌將他拍飛。


    他將人拍飛之後,馬上飛身來到蕭遙身邊,擔心地問:“蕭大夫,你可曾受傷?”


    蕭遙搖搖頭,從地上爬起來,說道:“我沒事,他沒打中我。”


    鄭公子一臉的愧疚,道:“抱歉,我沒想到他們會對你出手。先前找到人時,他們曾說過,願意來回幾句話的。”說到這裏,冷厲且帶著殺意的目光,看向那幾個男子。


    先前襲擊蕭遙的男子吐出一口血,爬了起來,說道:“鄭老大,是我對不住你。不過季家的後人,我是一定要殺的。當初,她老子為了一本秘籍,殺了我二哥一家三口,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報。”


    蕭遙冷冷地道:“我姓蕭,不姓季。”


    男子道:“任你改名我也認得出你,當初你逃跑,我的武器砸中了你的腳,我的武器帶了毒藥,便是有神醫,你的腳也是治不好的,注定跛了。”


    蕭遙看著這男子:“你是根據臉認人,還是根據衣服認人?亦或根據腳來認人?”


    那男子瞬間漲紅了臉,大聲道:“老子當然是根據臉認人了!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長大了,和小時不一樣,我憑你的跛腳認你,絕不會出錯!”


    蕭遙冷冷地道:“你說自己憑臉認人,我可不信。當初,季念歌與我一塊鳧水,然後搶先穿了我的衣服。我不得不穿了她的。之後,你們便對我出手,弄跛了我的一隻腳。”


    鄭公子聽到這裏,臉色頓時一變,沉聲問道:“當真?那季念歌,此刻在何處?”


    蕭遙沒有理會鄭公子,而是看向那五十來歲的男子。


    對蕭遙出手的男子不住地搖頭:“不會的,不可能的,你騙我的罷?”


    蕭遙冷笑一聲:“什麽不可能。你可知道,因為這隻跛了的腳,我這一輩子差點毀了?如今你來與我說不可能,便不用負責任了麽?”


    那男子小聲說道:“那是你笨,被人換了衣服。”說到最後,也知道自己理虧,臉上露出愧疚之色。


    蕭遙冷哼一聲:“現在,先跟我說說,當年你追捕季念歌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被藥倒之後,後來又是如何找來的?”


    男子認真地打量著蕭遙的臉,越看越覺得,和季家人當真半點不像,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或許搞錯了,便道:


    “我們也懂一些解藥之道,解掉迷藥後,馬上再追。隻是那個死丫頭太會跑了,到處竄,四周又是人來人往的,我們並不願意傷及無辜,因此追得並不快。眼見就要被她跑掉,我便扔出我的武器。”


    他說到這裏,目光落在蕭遙那隻左腳上,道:“結果像我先前所說的那般,我的武器上有毒藥,便是有神醫,能保住這隻腳的存在,這隻腳也殘了。”


    蕭遙聽了男子這話,沒有說話。


    這男子說得輕巧,可是對原主來說,幾乎一生盡毀。


    不過,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季念歌那個白眼狼。


    這時男子又開口:“後來我們也曾追殺過季念歌幾次,被一對夫婦察覺到了,他們——”


    他剛說到這裏,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香草焦急的聲音響起,“娘子,不好了,來了很多人,說是來抓|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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