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家雅致的大堂內,刑部侍郎擔憂地說道:“公子,此番公主南下賑災,怕是又能得聲望了。”


    公子正在跟自己對弈,聞言頭也不抬,說道:“聲望不是這麽好拿的,朝廷的賑災物資遠遠不足,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分配不均,不僅無聲望,還要引起民亂。”末了點評道,


    “這是個苦差事。”


    刑部侍郎聽了,稍微放心了些,但很快又為另一事擔憂:“可公子此番亦跟著南下,若公主辦事不力,公子豈不是也要受牽連?”


    公子道:“我等聽令行事,便是有事,也不大。”


    刑部侍郎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他看了看與自己對弈的公子,有感於他的天資,忍不住問:“公子,此番南下,朝廷的賑災物資有多少?可是嚴重不足?”


    公子抬起頭,俊臉上一雙清冷的眸子看向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馬上道:“是老朽問得太多了。”


    公子收回那清冷的目光,重新跟自己對弈,口中說道:“倒也不算問得多。此番的物資,不足實際需要的三分之一,而銀兩亦不多,難以應付這次的洪災。”


    刑部侍郎很是不解:“既如此,皇上為何還派公主負責此事?”


    這分明是難以辦好之事,公主負責此事,幾乎全無好處。


    當然,他先前擔心的公主民間聲望上升一事,也無須再擔心了。


    公子微微一笑,清冷的俊臉上有了這笑容,顯得光華灼灼,他輕聲說道:“因為,公主是公主啊。”


    皇帝讓公主參加朝會,又把探子營給了公主,心思已經很明顯了。


    可是,縱觀曆朝曆代,從未出現過任何一個女帝,所以,皇上想稱心如意,並不容易。


    但是如若公主武能行軍打仗,文能賑災,叫老百姓心裏感念她,這並非不可能。


    皇帝打的,便是這麽個主意。


    雖說,這也很難。


    可是皇帝不至於讓公主無法完成這次賑災的,所以,他應該暗中給了公主一些東西,讓她辦此事不至於太過艱難的。


    公子想著,左手下了一顆黑子,將白子圍住,清空一片白子,圈住了一大片空地。


    他翹起嘴角,玩味地笑了。


    可惜,那些糧食富足之地都是有主的,早被圈住了,可由不得公主隨心所欲。


    刑部侍郎聽不懂,但見公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沒不再多問了。


    賑災一事,各方勢力均無意見,很快,蕭遙便領著十多個年輕貴公子南下了。


    大部隊跟著押送物資的軍隊走,速度卻不慢,走了沒兩天,便有貴公子吃不消了。


    可是他們看到公主以一介女流之身,從未喊苦喊累,更不曾流露出疲憊之色,均不好說自己沒法再騎馬,隻能勉力跟著。


    蕭遙一身錦袍,做男裝打扮,滿頭青絲也跟男子似的綁起來,但是妝容卻還是女子的,於颯爽之中又有女子的嬌美,惹得隨行的貴公子們目光下意識地跟隨著她。


    安公子更是經常在她身邊打轉。


    蕭遙看出有些貴公子已經撐不住了,也沒說什麽,在一個縣城休息一夜後,第二日一早便不再騎馬,隻說騎馬騎得膩了,打算坐馬車,權當休息一日,讓大家都坐馬車。


    大腿已經磨破,再也無法騎馬的貴公子們得知,一個個喜上眉梢,馬上上了馬車。


    等紮營消息時,看到蕭遙神采奕奕地去打獵,他們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公主看出他們疲憊,又不想下他們的麵子,才下了這麽一道命令,陪同他們坐馬車。


    想明白這點,這些貴公子們訕訕的,可是又很感動。


    公主出身高貴,可竟如此善解人意,真是仙子啊!


    又在心裏吐槽藍時遷眼瞎,居然放著如此美好的公主不要,反娶了個一無是處遇事隻會委屈哭泣的席幻景。


    安公子跟小尾巴似的,黏在蕭遙身後,又怕被人察覺自己的心意,遂拉上了房止善。


    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他看蕭遙,覺得無時無刻不美,打獵時更兼有一股英姿颯爽的美,叫人移不開眼睛。


    在蕭遙回馬車時,他跟房止善咬耳朵:“公主生得傾國傾城,又善解人意,堪稱完美,你說藍時遷得多瞎啊!”


    不過幸好藍時遷瞎,讓他有機會。


    房止善道:“公主於待人接物上的確很優秀,於京中安置流民,得了好名聲,對待隨行的同僚,又體貼周到得很,想來很得人心。”


    安公子與有榮焉地點頭:“是啊。”


    房止善看安公子薄紅臉上的自豪之色,忍不住問:“申和,你……可是傾慕於公主?”


    安公子臉上一紅,卻沒有否認,嘴上說道:“你發現了麽?可得幫我瞞著。”又走在走去,


    “我心疼她。皇室中無人,使得她在上元節那般的日子也沒能隨意出來遊玩猜燈謎。我妹妹與你妹妹,在家裏都是被千嬌百寵的,隻她,比我妹妹與你妹妹年紀還小,便已上過戰場了。我簡直不敢想,她在刀槍劍影中,是如何安全歸來的。”


    房止善看向不遠處從車中出來,笑容滿麵的蕭遙,下意識地點頭:“公主的確叫人心疼。”


    他妹子在家飲酒作詩,間或撫琴,想起來做些女紅,過得極其愜意,而蕭遙,作為一國公主,卻肩上承擔了太多太多,便是遊玩也是不能盡興的。


    用過午膳之後,蕭遙領著袁征與紅雀到山間采各色的野花,弄成一大捧一大捧的,用草繩子綁成一大束,打算命人送到各馬車上,讓馬車上也多幾分野趣。


    正與袁征紅雀分別捧著幾大束野花回來,蕭遙遇上房止善與安公子。


    房止善看到蕭遙捧著的鮮花,有點吃驚:“公主這是?”


    蕭遙笑道:“山間鮮花,雖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是這麽五顏六色的一捧,也別有野趣,我想著一路急趕,難免無聊,便給你們采些鮮花。本來要命人送過去的,既你們來了,便拿去罷。”


    說完拿出一束鮮花,遞出去。


    安公子見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俊臉上也有薄紅——這簡直就是公主給他送花啊,因此忙伸手出去接。


    袁征身上掉下一物,他對安公子說道:“安公子,勞駕——”


    安公子心裏埋怨袁征多事,但在蕭遙跟前,也不好不理,隻得彎腰幫袁征撿東西。


    房止善見蕭遙舉著一束花,不好讓她久等,便伸手去接鮮花。


    蕭遙笑著問:“可有幾分入眼?”


    房止善見眼前一束花,有各種顏色,絢爛無邊,但都比不上公主那張笑靨,愣了愣,飛快地移開目光,點點頭說道:“很美。”


    蕭遙笑著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袁征這時看房止善不順眼了,便道:“房大公子,你與安公子出來,可是尋我們公主有要事?”


    安公子聽了,詫異起來。


    他覺得,這小太監今天特別多話,而且多次逾越了——竟敢叫他撿東西,如今還問房止善找公主是不是有事,有這麽多管閑事的死太監麽?


    房止善仿佛才回過神來似的,說道:“是有事。我看物資似乎不多,擔心不夠各地災民吃。”


    蕭遙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點了點頭說道:“實不相瞞,的確不夠。便是有銀子,也不夠買糧食的。”


    安公子一聽,頓時擔心起來:“這如何是好?這賑災一事,若辦不好,怕是要擔大事的。”


    蕭遙雖然是公主,可不說如今皇室不顯,便是皇室仍然興盛,賑災一事辦不好,還是要承擔責任的,畢竟,這是天下事。


    蕭遙皺著眉頭說道:“我暫時亦一籌莫展。此事乃機密,還請兩位公子莫要說出去。”


    安公子道:“公主放心,我雖嘴碎,但該守秘密時,也必能守好的。”


    蕭遙點點頭,麵帶憂色地看向房止善。


    房止善也點頭:“公主放心,某不是多嘴之人。”


    隨後,兩人於城中紮營時,都吃最普通最便宜的,再不點那些昂貴的吃食了。


    到達黃河沿岸時,蕭遙受到的觸動不比在戰場上少。


    許多老百姓的房子都被水淹了,便是水退了,房子也住不得了,因此隻能在縣城內外搭個茅棚居住,有的則直接躺在大街上,一個個滿麵愁苦,目光呆滯。


    蕭遙一行人帶著米麵等吃的進城之際,那些麵容麻木的老百姓眼中,一下子露出了綠光,若不是看到身穿鎧甲手拿武器的士兵,怕是要上來搶了。


    雖然沒敢搶,但還是有人大聲問:“那是帶給我們的糧食麽?我們快餓死了?何時分發給我等?”


    袁征揚聲喊道:“此乃賑災之物資,由逍遙公主親自押送,分到各縣衙,屆時由縣令分發以工代賑任務,每日領米麵做報酬,而你們自己,則須疏通河道亦或重建家園。”


    這是個刷聲望的好機會,蕭遙自然不會放過。


    老百姓聽了,全都大喜過望,紛紛問:“真的是公主親自給我們送吃的麽?”


    “哪個是公主?”


    “公主來了,米麵便真的能分到我們手中麽?”


    蕭遙用力揮揮手,揚聲道:“大家別急,再等等,我入城分派好,馬上讓縣令給大家分派任務且領吃的。”


    老百姓雖然急,但聽了蕭遙這話,還是咽著口水等。


    蕭遙入城後,一麵將物資與銀兩分撥,一麵留下一人將物資帶到縣衙,並負責監督分發物資,再用銀子在當地購買糧食,自己則不多歇,馬上便要帶領軍隊往下一個縣城。


    雖然要試探這些貴公子,但是當務之急,還是賑災。


    第一個被留下的負責處理與監督的,是安公子。


    他見蕭遙要走,馬上追上去,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遞給蕭遙:“公主,這些你拿去,多買點糧食回來。”


    蕭遙也知道安公子這些日子特別省儉,卻沒想到他竟是為了省下銀子給她,讓她賣糧食給災民的。


    她低頭看了看銀子,見竟有足足一千兩,便道:“災民們的確很需要,我便不與你客氣了。隻是這應該是你所有銀子了罷?你拿回一百兩罷。”


    對安公子這等貴公子來說,手上是萬萬不能缺錢的。


    安公子搖搖頭:“不用,我手上有銀子了。”


    蕭遙見他始終不肯答應拿回去,便作罷,謝過他,便帶著銀子走了。


    留下房止善時,他也將身上的銀票全都拿出來,不過他將銀票分成兩份,讓蕭遙拿多的那一份去賣糧食賑災,少的那份,便拿來買些滋補身體的吃食,省得沿途疲憊之餘又吃不好,拖累了身體。


    蕭遙同樣謝過他,便行色匆匆地走了。


    房止善看著蕭遙騎馬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這一路趕路,公主太辛苦了,肉眼可見地瘦了許多。


    她貴為一介公主,是不該吃這些苦的。


    一個縣城一個縣城,蕭遙帶領軍隊挨個分發物資。


    在趕往第五個縣城路上,她遭遇了山賊劫掠。


    蕭遙正愁物資不夠呢,見山賊居然不長眼搶救災物資,勃然大怒,當即令大軍就地紮營守護物資,自己則帶領精兵殺上山寨,將山寨這些年來積攢的財富全搶了,至於拿下的山賊,都被她送進大牢裏。


    當地縣令收到一大批山賊,當即愁眉苦臉,跟蕭遙訴苦道:“眼下正缺吃喝,多了如此多山賊,怕要養不起的。”


    蕭遙一怔,倒沒考慮過這問題,此時聽了,略沉思片刻就說道:“讓他們幹活!此地盛產什麽,或者有什麽手工可賣,買回來讓他們加工,不然不給吃飯。做得好的,可以減刑。”


    縣令頓時瞠目結舌:“這怕是不妥罷?”


    蕭遙不以為然:“有何不妥?他們山賊都做得,如何做不得普通的活計?你聽本宮的,好生找了活計來,讓山賊們做,做好了拿去賣,好歹也是一項生息。”


    說完怕從此以後,這是縣令生財的途徑,便決定以後不時派人來查看,免得縣令為了有免費工人,拿普通百姓當山賊下大牢幹活。


    因一個山寨被一鍋端了,所以沿途的山寨全都乖得不行,再不敢出來搶蕭遙的物資了。


    蕭遙走完有賑災要求的縣城,終於將手上的物資分撥完畢,同時也大致了解具體的災情了。


    袁征看著蕭遙麵上的疲憊,勸道:“公主,物資已送達,公主好好休息罷。”


    蕭遙擺擺手,說道:“不能休息的,我們往回走,一路上不是很多賊窩麽,我們一個個打過去。”


    她這次運送的物資缺口太大,隻能撐一段時間,帶的銀子也不算多,原本就為如何買到米麵而發愁,打劫了一窩山寨之後,她突然找到了發家致富的好辦法!


    袁征看到蕭遙明亮的眼眸,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又擔心她真的累得很了,就道:“山賊不會走,公主休息幾日再去攻打也是可以的。”


    蕭遙擺了擺手:“休息不得的。有了銀兩,還得到江南一帶采購糧食。”


    受災的老百姓等不得,身體越發撐不住的皇帝也等不得,她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十天用,哪裏等得起呢?


    袁征聽了,看著蕭遙眼下的青黑,很想一指點暈她,讓她能好好休息。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的,因此隻得轉身出去,找了酒樓,要求燉大補湯。


    燉了大補湯,他趕緊拿回來讓蕭遙喝。


    蕭遙一邊喝著湯一邊在寫寫畫畫,口中說道:“回頭使人出去打聽,哪裏有山寨,我們一個都不要放過。唔,若有像何細君那般劫富濟貧的,倒可以放過。”


    袁征忙道:“我這便去打聽,公主先休息,等一等。”


    蕭遙喝著湯說道:“不用休息了,一路走一路打聽,不礙事的。”


    袁征道:“臨時打聽,隻怕冤枉了好人,還是提前打聽的好。”


    蕭遙一想也是道理,這才作罷,讓袁征帶人出去打聽,自己回房小憩片刻。


    袁征雖想多拖延時間,好叫蕭遙能多休息,但也怕蕭遙久等不到消息,親自出來,所以很是麻利地弄來了很詳細的信息。


    蕭遙看到如此相信的信息,很是吃驚。


    袁征道:“我使了銀子,專門找懂這些的人買的消息。”


    “做得好。”蕭遙不住地點頭,很快就領著大軍出發去剿匪了。


    黃河沿岸一帶的山賊全都倒大黴了,除了那些劫富濟貧的,全都被一鍋端了,多年搶回來的財富,都被蕭遙令手下的人搬走了,連根毛都不剩。


    而做過壞事的山寨,全都被蕭遙送進了大牢裏。


    至於牢裏養不了這麽大多人,全都不是事,被蕭遙繼續以勞動改造安置了。


    縣令們將信將疑,但放了這些山賊,也不合適,養著吧,又真的養不起,因此隻得聽了蕭遙的,決定權且一試。


    當然,也有背地裏跟山賊勾結的地方要員,他們在蕭遙走後,馬上把幾個頭目全放了,隨便拿其他犯人頂上。


    在黃河沿岸的安公子與房止善知道蕭遙在打山賊,都很吃驚。


    安公子忍不住感慨:“沒想到,公主竟用了這方法掙錢。”不愧是上過戰場的公主,想法就是與眾不同,當然,行動也十分利落。


    讓官府為難的山賊,全都叫她帶領大軍給一鍋端了,隻怕在老百姓心目中的聲望,還要再升一個等級。


    如今,就看公主能不能賺夠足夠的錢買來糧食了。


    安公子覺得,有錢的話,糧食還是能買到的。


    房止善也十分吃驚,吃驚過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公主,真聰明。”


    言語裏,是無盡的讚賞。


    他身邊都幕僚道:“這麽一來,公主怕是能買夠糧食的。”


    房止善搖搖頭:“未必。”旋即又解釋,“如今都知道朝廷要買糧,那些手上屯了糧食之人,哪裏舍得輕易賣出?不到高價絕不肯賣的。公主此番隻怕又要受苦受累了。”


    說到這裏,目光中有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憐惜之意。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蕭遙並沒有買糧食,她似乎知道糧食很難買,所以壓根沒去買,而是一直領著大軍到處打土匪山賊。


    不但黃河沿岸一帶的山賊被她一鍋端了,就連臨近的,也全被她一鍋端了。


    甚至朝廷數度派兵攻打卻一直久攻不下損兵折將的青龍寨,也叫她一鍋端了。


    隻是,據說公主在青龍寨搜刮不到多少物資,之後不知怎麽,動了青龍寨附近那個繁華城池的太守以及當地的守備,查出這些人與山賊狼狽為奸,拿出皇帝給的尚方寶劍,當即將這些官員下大牢。


    當然,青龍寨轉移到這些人手上的巨額財富,也叫公主找到並且直接收繳了。


    當地百姓俱都拍手稱快——其實,蕭遙每到一處打完山賊土匪,都有當地百姓拍手叫好。


    然而,在黃河沿岸一帶,漸漸有對蕭遙此舉不以為然的聲音。


    “公主此番南下,是為了賑災,可她卻到處打山賊,對老百姓不管不顧,著實過分。若說打山賊是為了銀兩,可她打下的山賊不少,已經有銀兩先購置一批糧食了,卻一直不動,且,她目前打的山賊,已經越來越遠了。”


    災民們吃到的稀粥越來越稀了,再聽到這種聲音,心中也不由得不滿起來。


    是的,他們一開始很感激公主,可是,這種感激並不能讓他們填飽肚子,而且,公主身為賑災大使,竟撇下他們不管,著實過分。


    對此,蕭遙絲毫不管,仍然到處打山寨。


    而且越打越興奮,竟遠離了購置糧食的幾個糧倉,跑到嶺南去了。


    京城裏,彈劾蕭遙的折子一封接著一封,基本沒有停過。


    對此,皇帝全都留中不發。


    就在許多讀書人也忍不住發文抨擊公主此事辦得不妥之際,在南邊一帶,有人傳出,公主已經購置了足夠的糧食,且正在往黃河沿岸運送。


    傳這話之人言之鑿鑿地表示:“運送的糧食好似河流一般逶迤,望不見盡頭,隻怕黃河沿岸百姓餐餐吃飽飯亦不在話下。”


    許多人都不信,嶺南的糧食並不多,不是傳統的糧倉,公主如何能購得這許多糧食?


    然而沿途官員紛紛表示,此事是真的,公主真的購置了許多糧食。


    而且,公主親口承認,糧食乃從暹羅一帶購置的,自賑災軍隊從京城出發,她便先派人到暹羅一帶購置糧食了,此番打山賊,到處打,一方麵為了銀子,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從南方運送物資進京城。


    而暗中關注此事之人,則紛紛派出探子。


    當這些探子趕到,故意不小心撞翻一輛輛運糧的車時,發現裏頭灑出來的,果然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在天下人議論紛紛之際,蕭遙率領大軍,護送了海量的糧食來到黃河沿岸,到各處分派糧食。


    即將斷糧的老百姓們,重新喝到了符合規格的白粥。


    而城中有人言:“公主一心為我等籌備糧食,心懷天下,心懷百姓,人亦消瘦許多,我等卻冤枉於她,著實可恨得緊。”


    公主變得消瘦,而且膚色也黑了些,這是有目共睹的。


    災民們喝著噴香的白粥,想到這是一個本該嬌滴滴在皇城享受卻不辭勞苦為他們奔走的公主千方百計籌備而來的,都後悔先前人雲亦雲,跟著埋怨公主。


    又有人雲:“公主自打出京之際,便已做好部署,不愧是女中諸葛!”


    有了噴香的白粥,不至於挨餓,又開始重建自己的家園——災民們在曆經苦難之後,感受到了幸福,他們一幸福,對帶來這一切的逍遙公主,便滿心感激。


    公子在城中一處酒樓中,聽著屬下報告逍遙公主運送糧食的路線,不耐煩地打斷,說道:“糧食不是從暹羅一帶購買的,是從江南糧倉購入的。而且,是低價購入!”


    屬下驚愕:“總不至於罷?”


    公子的薄唇微微一撇,撇出一個薄涼的弧度,冷冷地道:“蠢材太多,如何不至於?”


    那些蠢貨,得知公主已經從暹羅一帶購置足夠的糧食,頓時都慌了神,又有早一個多月前便稱乃北方人特地來南方購糧的商人再度上門,便爭先恐後將手上的糧食賣出。


    因賣得急,多家要賣,糧食的價格便壓下來了,比平時的價格還低!


    公子用腳指頭也能想到,那什麽北地商人,就是逍遙公主提前派出的人。


    他摸摸下巴,目光中忍不住露出讚賞之色。


    雖然生氣,但是不得不承認,公主在出京之前,甚至得到賑災任務之前,便派人出京,提前做套購糧,不得不說,是個看一步想十步的聰明人。


    屬下便問道:“那如今,該如何是好?”


    公子道:“暫時按兵不動,密切注意京中形勢。公主身邊,也多注意。”


    既糧食不是從暹羅一帶購買的,那麽公主到嶺南,除了購糧計劃之外,必定還有所圖。


    一旦公主稱帝,極有可能民心不穩,這麽一來,軍權至關重要。


    所以,公主到嶺南一帶,最有可能便是與嶺南大將軍陳振軍聯係,確定軍權以及陳振軍是否忠於皇室。


    南北兩處都是虎狼之君,一旦匯合,對上東西兩處的軍隊,倒也不怕失敗。


    公子閉上了眼睛。


    他也使人聯係過陳振軍此人,可惜此人油鹽不進。


    希望,此人是另一派別之人,並不是忠於皇帝或者公主的。


    朝廷的糧食一旦充足,那些屯了小額糧食的商人,就都紛紛降價了——這物以稀為貴,如今大家都不缺糧,他們再賣高價,便賣不出去了。


    雖則黃河一帶饑荒,可幾個糧倉的收成都很不錯,陳糧可不能再放下去了,須得及早賣掉,購入新米。


    蕭遙辦妥了此事,一下子就病倒了。


    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急趕,並不怎麽休息,加上雖然提前作了部署,可是也怕糧商不上當,所以心裏一直有憂慮,再有擔心皇帝撐不住,內外交替,讓她的身體不堪負荷,如今終於辦妥事情,一口氣散了,便馬上病倒了。


    紅雀因為跟不上一路急行軍,被留在了黃河沿岸,看到公主瘦得厲害,眼下一片青黑,燒得渾身滾燙,嚇了一跳,馬上衣不解帶照顧。


    袁征也跟著照顧,若非男女有別,他還想貼身侍候的。


    不過不能貼身侍候,他還是到處出力,到處延請有能耐的大夫。


    房止善與安公子一行人已然辦妥蕭遙交托的事,便都往公主所在之處趕來,來到時,見公主病得厲害,人也十分瘦削,都嚇了一跳,忙也發動自己的關係,幫忙請名醫。


    最終,還是房止善請來了個厲害的大夫,給蕭遙治好了病。


    袁征請的大夫還未到來,蕭遙已經大好了。


    袁征便跟公主道:“公主這次身體耗損得厲害,須請個好大夫好生診治,再開張滋補的單子,我請的名醫即將到來,不如公主稍等一等?”


    蕭遙在外已經一個多月了,十分擔心皇帝,哪裏願意多等?


    當即搖頭,謝過袁征的好意,便馬上帶領大軍回京。


    安公子看著瘦了一圈的蕭遙,心疼得不行,也勸蕭遙多休息。


    蕭遙搖了搖頭:“不礙事,我先前隻是太累了。”


    房止善關心地看向她:“公主,便是推辭一兩日回京也無甚大事,何不多休息幾日?”


    他從小認識公主,還是第一次看到公主如此消瘦的模樣。


    便是她當日與藍時遷大婚,遭受了那般的羞辱,狼狽回宮,也沒有眼下這被疲憊與消瘦。


    蕭遙搖搖頭:“我事多,不等了。且一路上坐在馬車內,也等於歇著了。”


    安公子聽了這話,想起上元節那夜,蕭遙身邊的宮女說她製定了計劃讀書,做不完是不能出來玩的,眼睛一熱,差點掉下淚來。


    公主她,實在太苦了。


    她過的日子,比普通大臣家的閨閣千金還不如。


    那些千金,起碼能偷得浮生半日閑,而公主呢,不說半日閑,便是一個時辰也是不得閑的。


    房止善說道:“既公主堅持,那便出發罷,一路上多注意些便罷。”又端詳蕭遙的臉,笑著說道,“公主此番得償所願,想必心情極佳,說不定能抵抗疾病。”


    蕭遙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卻帶著幾分極輕極淡的憂愁,嘴上輕輕地道:“若真是得償所願就好了。”


    她說得小聲,說完便轉移了話題。


    然而耳尖的幾個人,都聽到了她的話。


    隻是見她轉移話題不肯說,知道她不想討論這個,便都假裝不曾聽見。


    因蕭遙堅持,大軍便出發,一路北上。


    離開黃河沿岸時,蕭遙的身體已然好了起來,她便再次率領大軍順便剿匪。


    一路回來一路剿匪,接連肅清了沿路上所有的山賊。


    有那等臭名昭著的山賊,即便需要繞道,蕭遙也率軍攻打,直接將山賊一鍋端了。


    房止善安公子與張公子等人先前未曾跟著蕭遙,故不知她作戰如何,這次跟著,親眼看著她指揮士兵攻打山賊,而本人則身先士卒,騎在高頭大馬上,揮刀衝鋒陷陣,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然,更多的是自慚形穢。


    他們乃七尺男兒,可竟比不上一個長在深宮中的公主!


    著實沒臉麵對公主。


    安公子想得多,甚至起了棄文從軍的心思。


    袁征與蕭遙並肩作戰,充當了何細君當初那個位置,心情十分愉快。


    再看到安公子自慚形穢的神色,更是心情飛揚。


    蕭遙一路打著回京城,沿路上聲望大漲。


    許多飽受山賊劫匪之苦的普通百姓以及行商心中十分感激她,在心中稱她為軍神。


    當然,也有一些不好的聲音,那便是一些鏢局了。


    沿途的劫匪山賊都沒了,他們鏢局的生意便不怎麽好了。


    不過這隻是極少數,許多鏢局都是有良心的,得知此事,覺得便是生意變差,也甘之如飴——劫掠老百姓的山寨少了,怎麽說也是一件好事。


    蕭遙回到宮中,看到老皇帝,眼淚一下子下來了。


    老皇帝比之前瘦了很多,精神越發不濟了。


    老皇帝看到蕭遙,也是眼圈發紅,很是難過地說道:“我的遙遙,你受苦了。是父皇對不住你,讓你肩上扛了這許多重擔。”


    蕭遙搖搖頭,哽咽道:“沒什麽,我願意扛。”說完見皇帝還是一臉愧疚地看著自己,認為自己是為了安慰他才說的,就道,


    “是真的。此番出京一趟,去了許多地方,見貪官汙吏橫行,隻可惜我沒有時間一一處理。後來我便明白了,這天下,我自己看著才放心。”


    這話在一個皇帝麵前說,有些大逆不道,但蕭遙知道,皇帝是不會與她見怪的。


    蕭家人丁單薄,注定不是一個宮鬥與猜忌的皇室。


    皇帝果然沒有放在心上,不住地點頭:“你有此想法極好!”一歎,又道,


    “父皇也就這幾天的事了,遙遙,對不起。父皇沒能多陪你幾年,也沒法手把手教你太多東西。但是,父皇相信,父皇的遙遙很聰明,她會自己學會的。”


    蕭遙的眼眶再次泛紅,淚水不住地從眼中滑落,泣不成聲:“父皇——”


    皇帝幫她擦眼淚,口中說道:“遙遙不哭,父皇便是在天上,亦會看著你的。”


    蕭遙搖搖頭,眼淚還是紛紛滑落。


    在天上看著,不過是欺騙人的話。


    皇帝見她實在難過,便轉移了話題:“遙遙,你此去南方,可與陳振軍聯係上了,他是如何說的?”


    蕭遙道:“陳振軍是可靠的,說若到時有需要,必會助我一臂之力。”


    皇帝聽畢,放下心來,不住地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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