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檀門總壇內張燈結彩,人聲鼎沸,一片喜慶。方仕一行六人,被安排在了山穀東麵的一棟獨立的小閣樓裏。


    閣樓依山而建,三麵圍牆,隻有一個拱門入得其內。裏麵種有很多花草,樓前有一小塊空地。空地的四周還種有幾棵桃花,雖然已近秋季,但這裏的桃花還依然盛開。在一棵桃花樹下有個石桌,石桌上刻有圍棋的棋盤。


    方仕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它,讓他想起那耍賴的師傅,每次快輸的時候就悔棋,不禁感慨良多!臉上難得有些笑容。見房裏有黑白子,就帶出來,自己擺起了棋局。


    此時的月滿也閑得無聊,晚上才正式開始晚宴。那位“敬業”的歐陽盟主,聽說現在還在聞城處理事情,要到傍晚才回得來。走出房門見方仕一個人在下棋,看了一會兒走過去,說道:“難得方兄如此雅興,月某也略通棋藝,如方兄不棄,我們對峙一局如何?”


    方仕在酒樓那會兒就已經知道了月滿是誰,心中早已有了打算。而且當時自己的紫晶劍就帶在身上,估計他也看到了,剛才早就發現了他,隻是裝做沒看見而已。


    方仕聞言站起來,說道:“月兄言重了!請!”


    月滿笑著回請了一個手勢,就坐到了對麵。見方仕要收殘局,忙一擺手說道:“方兄不必了,我們就以此殘局開始如何?”


    方仕微微一愕!隨即坐下,將黑子遞給月滿,說道:“好!該月兄下了!”


    月滿先觀了一下殘局:黑子稍占優勢,已圍住白子兩處,卻未斷掉它的“氣”。而白子卻成四車(念“ju”)盤中之勢,由左下、右下、左中、右中向中上延伸,但並無優勢,都被黑子緊緊地咬住。表麵看上去白子輸的可能性比較大,但圍棋變化多端,複雜深奧,不到最後,誰輸誰贏還是未知之數。


    月滿想了一下,掐起一枚黑子落在左下的一枚白子旁,說道:“方兄讓月某占盡優勢,但月某總覺得白子此舉似有深意啊!”說完還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方仕。


    方仕覺得他似乎意有所指,下了一子說道:“黑白難測,善惡難辯!月兄可得小心了!”


    月滿一愕,用手掩嘴笑了起來,下了一子說道:“嗬嗬!月某可就期待方兄的奇招咯!”


    半個時辰之後,月滿大呼過癮,輸得心服口服,要再來一局。還不住地讚歎方仕棋藝高超,那個“四車盤中”根本就是個幌子,被牽著鼻子走都恍然未知。


    月滿見下了這麽久,旁敲側擊都無法弄清楚方仕到底什麽來曆,就幹脆來個單刀直入,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對方會說實話,但希望能從話中了解點東西也好。看了一眼方仕,問道:“方兄此次前來川中所為何事?若用得著月某的地方,盡管開口!”


    方仕笑了一下,說道:“在下先謝過月兄的好意,在下隻是受師傅所托,來此拜訪一位家師的故人而已。”


    月滿掐著棋子的手停了一下,說道:“哦!還未請教,方兄是拜在哪位高人門下?”


    “月兄說笑了,家師乃山野之人,不問世多年,那裏是什麽高人!”方仕似心不在焉地說道。


    月滿打了個哈哈,沒再問下去。對方既然有意隱瞞,再問下去也是枉然,就和方仕談起了風月。


    方仕可是在山中長大,與人相處也是才懂得一些,更別說什麽風花雪月之類的了。


    月滿說著說著也甚感無趣,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隻好作罷。感覺對方似乎沒有什麽愛好,為人也不善表達。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話題,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好,且有效的辦法。看了一眼方仕,說道:“方兄對當今武林有何看法?”


    方仕回道:“在下之前都未曾踏出過家門,對現今武林不甚了解,談何看法?”


    月滿醉翁之意不在酒,接著道:“現今大多數人以為歐陽帛乃武林盟主,整個武林已掌控在他的手裏。我卻不這麽認為!”


    方仕問道:“何以見得?”卻暗想:你當然不這麽認為,說不定靈龍堡當年的幕後主使就是你們月蝕宮。


    月滿站了起來,姍姍走了幾步,說道:“歐陽帛雖有雄心,卻膽識不夠,表麵看上去道貌岸然,一派大家風範。其實,卻為人陰險,不擇手段,十足的一個偽君子!據我所知,昆侖、少陽和百草門,以及這些門下的一些旁支,這次都隻是應付地派個人送些禮過來。而少林萬事以和為貴,我們就不說了。從這件事裏,難道方兄就不能看出點什麽來嗎?”


    方仕心中詫異莫名,這月滿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先不說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憑他這些話,讓歐陽帛知道,照他在師傅那裏對歐陽帛的了解,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難道他們之間沒有暗中勾結?


    方仕對師傅可是很敬重的,對師傅說的話絕對是深信不疑。再說,師傅也沒有必要對自己隱瞞什麽。既然師傅說的是真的,那月滿這番話就有點讓人費解了。還直言不諱地道出歐陽帛的為人,如果不是一夥,當初他的出現又怎麽解釋?他們這次來這裏又是什麽目的?


    月蝕宮和少陽門的實力有得一拚,大可以學那昆侖幾大派隨便派個人,送些禮就可以了,何必來兩個護法?!至於那個右護法似乎和歐陽帛交情菲淺,請柬都直接發到手裏。但聽說要閉關,所以沒來。


    這麽算起來,月蝕宮和金檀門的交情肯定差不到那裏去。但這月滿卻在這裏詆毀歐陽帛,讓人有些詫異莫名。


    這裏麵的水,很深呐!


    方仕越想,事情就越亂,但又不能顯露出來,看著月滿,臉上有點茫然地問道:“歐陽盟主怎會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方兄可要小心了!”月滿心中暗想:歐陽帛當初說紫晶劍丟了,不管是真是假,現在出現在你的身上。最好和歐陽帛沒有幹係,若不然,嘿嘿!就要有好戲看了!


    方仕聽了這話,隱隱覺得事情一定不會像自己想得那麽簡單,而且月滿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還是想探聽自己的身份。大概是因為紫晶劍的關係,把自己和歐陽帛聯係到了一塊去。


    師傅當時把他給打傷了之後,歐陽帛就讓手下把他帶走了,可能後來發生的事情月滿並不知道。但他為什麽要在自己麵前詆毀歐陽帛?這讓方仕最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即便月滿對歐陽帛有什麽不滿,也沒必要在自己這個陌生人麵前說對方的不是。師傅還說月滿這個人心機很沉,做事不會這麽不經大腦。


    方仕最終還是決定,不管他們之間有關係也好,沒有關係也罷,總之一切跟當年靈龍堡血案有關的人,他都要查,直到揪出幕後主使為止。


    方仕看了一眼月滿,見他也在看著自己,心中覺得好笑,你們這些人累不累啊!想了下,覺得還是不要和歐陽帛有什麽關係為妙,於是站了起來笑道:“月兄說笑了,在下和歐陽盟主並無交情,隻是覺得他一個堂堂盟主應該不會是如此行徑,才有此一問。但在下還先行謝過月兄,以後會對他有所提防的!”


    “那就好!那就好!月某隻是覺得方兄為人不錯,怕被有心人利用!方兄不要嫌月某多嘴才好!”月滿笑笑道。


    方仕雖知道他隻是在說說好聽的場麵話而已,誰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但人家都這麽說了,也隻好敷衍道:“那裏!在下可對月兄久仰已久,在下雖不常在江湖上行走,但月蝕宮的口碑還是知道的!”


    月滿掩嘴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方兄有空可要到我們月蝕宮做客啊。也好讓月某盡盡地主之誼!”說完還給方仕拋了個眉眼。


    方仕打了個冷戰,忙說道:“一定!”雞皮疙瘩全起來了。還好知道月滿隻好女色,不然還真不知道此刻心裏做何感想。


    這時,月滿覺得應該轉入正題了,說道:“月某冒昧地問一句,方兄的‘紫晶劍’從何而來?此劍曾引起一場腥風血雨,方兄可得小心了!”


    方仕知道他遲早會提到這個問題上來的,早已想好應對,說道:“謝月兄關心,家師曾提起過,所以在下對當年的事略知一二!”


    “哦?”月滿略顯意外,其實並不意外,隻是裝給方仕看的而已,問道:“那尊師對此事有何看法?”


    方仕斟酌了一下,說道:“家師認為,當年鄭天峰被形勢所迫,收下那‘五轉乾坤’,卻沒料到當晚便惹來殺身之禍,罪魁禍首居然是鄭家的鄭天華!確實令人感到很意外。此事之後,鄭天華就失蹤了。有人認為鄭天華奪得‘五轉乾坤’後便躲了起來研究其中的秘密。到底事實是不是如此不得而知。”


    方仕知道大多數人都這麽認為,至於鄭天華,他也查探過,確實是失蹤了。在他看來,多半已經被殺。這個幕後掌控者做事可謂滴水不漏,要不是師傅命不該絕,這件事恐怕已成定局。


    除此之外,方仕還有一件事想不通!師傅中了蛇毒,龍奕的心法雖然奇特,自己現在也是修習這套心法,但絕對無法將蛇毒全數逼出體外。師傅回憶說,當時確實壓製住了蛇毒蔓延,但隻能壓製一時,跳下斷崖掉進水裏之後就已經不省人事。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在深山裏,才知道有人救了他,紫晶劍也在身旁。當時查看身體,蛇毒沒了,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還發現身上有二十多兩銀子,師傅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帶銀子在身上,到方仕所在的村子之後,問了下日期才知道,自跳崖到現在已經過了半月有餘……


    月滿不已為然,說道:“嗬嗬!尊師隻是道聽途說,有時候事情不能光看表麵……”


    正在這時候,月滿話剛說了一半,就聽到閣樓外有人大喊:“抓住他……在那裏……”話音方落,就見一個金檀門弟子打扮地人,翻牆而入,身手很是矯健!


    方仕此時,正好站在那人翻牆處,不遠的地方。頭頂突然冒出一個人來,一驚!十幾年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一轉身偏了過去,但由於事出突然,加上對方速度很快,隻是堪堪擦身而過。


    那人跳進來之時,看到方仕也是一愣!沒想到牆下還有個人,已經來不及閃躲,對方卻身法奇快地偏了過去。落地之後,扭頭看了一眼方仕,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微笑。隨即跑向對麵牆下,一個縱落便不見了身影……


    此時,一大批金檀門弟子湧了進來。其中一個似領頭的問道:“打擾二位了!可曾見到剛才越牆而入之人?”


    月滿順手指了指自己正對麵的方向,說道:“又跳出去了!”


    領頭對方仕二人,抱拳說了聲:“多謝!”,便帶著人又追了出去。


    月滿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摸著下巴,說道:“這女子的皮膚真好!”


    方仕一愣,女的?!回想了一下才了然,剛才與其擦身而過之時,確實聞到一種淡淡的香味,應該是胭脂之類的東西。但那人把臉抹得像花貓似的,自己倒沒注意。月滿卻不僅看出是個女的,還看到人家的皮膚好不好,眼睛也確實夠毒的!


    方仕隨手整了整衣服,一愣!忙找了找,沒有!又看了看身站周圍的地上,也沒有!!想起剛才與自己擦身而過之人……


    月滿疑惑地看著方仕,好象在找什麽東西,問道:“方兄,何事?”見他沒有反應,靠近了兩步又喚道:“方兄?”


    方仕這才驚醒過來,說道:“在下去去便回!”回字沒說完,一個縱身已到剛才那人翻過去的牆頭上,雙腳一點宛如大鵬展翅,消失在牆外……


    月滿張大著嘴巴,好快的身手!自己也是自歎不如啊!這幾天,他也一直在猜測方仕的身手如何,想找個機會切磋一下摸摸對方的底。現在看來,他光憑這一手輕功,自己能不能跟得上速度都是個未知數。


    方仕一路急馳,經過一個院落的時候,很驚訝地看到這裏有棵大的樹,大得無法形容。此時的他無心細看,大概有五六人環抱那麽大。還隱隱感覺到,這裏有些不尋常,到底那裏不尋常,他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腳下沒停,不禁回頭多看了兩眼,當務之急還是先把潛龍令追回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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