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見司徒登癡癡地看著自己,不禁噗嗤一笑道:“你這人當真有趣得緊,都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看我。”


    司徒登見這女子對自己笑,不由得膽子又大了起來,涎著臉笑道:‘幸好剛才摸了姐姐兩把,如今死在姐姐劍下,也不冤了。"


    紅衣女子聞得此言,俏臉一沉道:”該死!"說罷劍鋒一指,直抵司徒登咽喉,怒道:“死到臨頭還敢耍貧嘴,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司徒登笑道:’姐姐若真要殺我時,剛才就不會點我穴道,直接一劍結果了我便是,何須如此麻煩?"


    紅衣女子不怒反笑道:"算你聰明!我問你,與我同來的那四人現在哪裏?"


    司徒登不敢說那三名黑衣人死在自己鏢下,深恐眼前這紅衣女子對自己不利。略一沉思道:“那使雙槍的武藝高強,越牆逃脫了。另外三個負傷被擒,連夜押往營中審問去了。”


    紅衣女子凝視著司徒登的眸子,緩緩道:“那好,你現在就帶我出府。我就放了你。”


    司徒登沉思半餉,久久不語,紅衣女子急道:“到底答不答應?”


    司徒登麵露難色道:“好姐姐,不是小生不答應。隻是府中規矩甚嚴。一到晚上就關門閉戶,禁止出入。再說姐姐又是個生麵孔,如何帶得你出去?”


    紅衣女子眼珠一轉道:“好辦!你日間不是帶了兩個粉頭進府麽?如今就說要送她們回閣子裏去,我與她換了衣裳,扮成這兩個粉頭,不就可以蒙混過關了嗎?說罷將張素素一指,問道:”這是你擄來的女子吧?如今一並放了,我便饒了你!若有半個不字,哼哼!”


    說罷將劍一沉,將司徒登下襟撩起,劍尖伸了進去。司徒登隻覺下體一涼,渾身打了幾個寒顫。忙開口求饒道:“姐姐休要如此,我司徒家三代單傳,小弟尚未婚配。姐姐若是拆了我司徒家的祠堂,斷了香火,恐到了陰司,也是大罪名一樁。”


    紅衣女子笑道:“早點斬了這禍根,說不定救得許多良家女子。乃是積陰功的大好事。休得囉嗦,再囉嗦姐姐就要替天行道了!“


    司徒登歎了一口氣道:“好吧,好吧!但憑姐姐吩咐,小生遵命就是。”


    紅衣女子嫣然一笑,走過去一劍將素素身上繩索削斷,取出塞在嘴裏的青布道:“妹妹受苦了,不是姐姐不想早點為你鬆綁,實是怕你見了刀劍驚嚇呼喊。”


    素素忙躬身道謝道:“姐姐亦是為了我好,我又怎會見怪。謝謝姐姐的救命之恩,改日定當報答。”


    紅衣女子笑道:”如此便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說畢一轉身,將青布蒙在司徒登眼睛上,笑道:“你這人不老實,還是用布蒙緊一點靠得住!”


    一邊說,一邊用青布將司徒登眼睛蒙了個嚴嚴實實。轉身將錦被一掀,隻見秋紅與翠翠蜷在一起,想是被點了穴道,一動也不動,眼中卻露出驚恐哀求之色。


    紅衣女子道:“二位姑娘休怕,隻是借二位身上衣服一用。”說罷就將二人身上的衣裙解了下來,一邊招呼素素一同更衣。素素久處深閨,從未在外人麵前更衣過,何況這房中還有一個男子,不禁有些躊躇。


    紅衣女子一跺腳道:“哎呀!好妹妹,現在是什麽時候了,生死關頭,你還瞻前顧後!”


    素素吃她催得緊,隻好羞答答地將衣帶解了,取過翠翠的衣服換上。那紅衣女子亦將衣褲褪下,與夜行衣一起包裹,裝入包袱中。隻是那把長劍實在無法攜帶,思來想去,將秋紅的琴匣打開,將劍藏入琴匣中。收拾停當,取下司徒登眼上蒙著的青布,對他言道:“如今勞煩司徒公子隨我們走一遭,出得府時,你我相安無事,若出不得時,大不了玉石俱焚!”


    司徒登連忙點頭稱是。紅衣女子又將錦被撕開,將裏麵棉絮揉成兩顆棉團,塞入秋紅,翠翠口中。又將繩索取來,把二人綁在一起,捆了個嚴嚴實實。


    司徒登見這紅衣女子手腳麻利,說話做事條理分明,於嬌俏中帶幾分殺伐決斷之氣。心思:“如何將這等女子弄上手,方顯我的手段。”


    正思處,紅衣女子已料理停當,一抬手,啪啪兩下解開司徒登的穴道。一把將司徒登的胳膊挽起。司徒登剛要活動一下筋骨,就覺腰眼上抵著一把尖尖的物什,低頭看去,卻是一把用錦布裹著的匕首。不由得苦笑一聲道:“姐姐何苦如此,我既答應送你們出府,就不會反悔,姐姐難道還信不過我麽?”


    紅衣女子臉一沉道:“少廢話!你若想耍什麽花招,少不得在你身上捅十幾個血窟窿!”說罷對素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將包袱,琴匣提起。三人一路向大門行來。


    靖安府大門緊閉,門樓上掛著一排大紅燈籠。幾名家丁腰中挎著單刀,正在門邊巡邏守夜。一見司徒少爺帶著兩名標誌的姐兒走來,不禁眼都亮了。弓著腰,涎著臉湊上前道:”公子爺好豔福,這是哪家院子的姑娘,生得如此標致。幾時帶咱兄弟也去玩玩。”


    司徒登笑罵道:“狗奴才!帶你們出去玩的還少嗎?休得囉嗦,快快開門讓小爺出去。”


    那家丁道:“公子爺可憐可憐小的們,上次私放公子爺出去。被老爺知曉,將咱兄弟屁股打腫,如今屁股蛋子還隱隱作痛哩。”


    司徒登笑道:“好奴才!上次爺不是請你們在翠香樓快活逍遙了一日麽?還嫌不夠?”


    那家丁涎著臉,將二女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道:“若是能得這二位姑娘相陪,別說打腫咱的屁股,便是將鳥蛋一並打腫,也不枉了。”


    司徒登哈哈笑道:“急甚麽?雁兒燉在鍋裏,還怕飛了不成?明日你們不當班時,爺來做個東道,將這兩個粉頭一並叫來作陪。保管吹拉彈唱弄得你們舒舒服服。”


    眾家丁忙跪下謝道:“公子爺此話當真?”


    司徒登一揮袖道:“爺幾時戲耍過你們?”


    眾家丁忙起身開門,恭送公子爺出府。三人出得府來,一路疾行,不出數個時辰,天已蒙蒙亮。紅衣女子見離靖安府已有相當距離,便收了手中匕首,一抱拳道:”司徒公子,今日得罪了。天已亮,請回吧!”


    司徒登言道:“還未請教姐姐貴姓芳名?”


    紅衣女子笑道:”什麽芳名不芳名。俺是闖王帳下女將李紅英。那位使雙槍的乃是闖王麾下猛將劉宗敏,劉大哥。因為俺行走江湖時,愛穿一身紅衣,故人送外號“紅娘子”。你回去告訴你爹,與義軍作對,沒啥好下場。那擒去的三位兄弟,要好生看顧,若有違誤,定當不饒!”


    司徒登忙點頭稱是,心思:“怪不得這女子如此潑辣,卻原來是嘯聚山林的女大王。”


    司徒登雖然不喜習文,卻愛練武。常打聽江湖傳聞,熟諳江湖人物掌故。這紅娘子大名鼎鼎,他自然聽過。江湖傳言紅娘子本是走江湖賣藝的繩伎,出身貧苦,卻心懷俠義,常周濟窮苦,見義勇為。時洛陽一帶連年大旱,餓殍遍野。紅娘子率領饑民大鬧洛陽府,殺官造反聚義雞公山,成了當地赫赫有名的女大王。闖王大軍過河南時,紅娘子率領手下弟兄投奔闖王,成為闖王帳下唯一的巾幗將軍。


    司徒登暗想道:“闖賊如今勢大,縱橫於西北,中原一帶,無人能擋。今日盯上咱們家,怕是有大麻煩了。我得趕緊回去稟告父親。”


    思畢抱拳道:“想不到姐姐竟是女中豪傑,幸會,幸會!姐姐之言,小弟謹記。就此告辭。”


    說罷一溜煙的走了。


    張素素眼看著司徒登一溜煙的跑了,跺腳道:“這人不是什麽好東西,姐姐今日放了他去,來日想要再捉他時隻怕就難了。”


    紅娘子笑道:“妹妹怎知他不是好東西?難道他曾經欺負過你?”


    素素臉騰的一下紅了,嬌嗔道:“姐姐又拿我取笑了,人家可說的正經事。”


    紅娘子道:“好了,好了。姐姐也說的是正經事。咱跑江湖的人,最講究的便是信義二字,當時逼他送咱出府時,曾答應事成之後放了他。如今可不能說話不算數。若他以後幹壞事,犯在俺手上,俺自然也不會放過他!”


    素素聞言道:“姐姐說的在理。”


    昨夜趕路匆忙,未來得及細看。現已脫得虎口,紅娘子不禁將素素模樣細細打量,心中暗讚道:“好標致的一個妹子!”自古道,英雄惜英雄,卻不知美人與美人之間亦有惺惺相惜之意。


    於是二人互報家門,原來這紅娘子自幼家貧。三歲時便被親爹賣到走江湖的藝班,取了一個小名叫紅英,卻不知自己姓什麽。一走江湖的賣藝女子,亦無人關心她姓什麽。後來吃貪官惡霸欺壓緊了,率領饑民造反,上了雞公山。半道上劫了一位李公子,一見傾心,便欲留在寨中完婚,奈何這位李公子不願,反勸她下山投闖王。之後,紅娘子便以李為姓。


    素素聽道此處,隻覺得在聽傳奇故事一般,自幼長在深閨之中,如何曉得江湖中有這許多傳奇故事。居然還有女子一見傾心便將男子強擄了去,強要成親的,這傳奇的女子還就在自己眼前。想必那李公子也不是尋常人物,要不然眼前這位豪氣不讓須眉的紅娘子姐姐也不會對他一見鍾情。


    於是也毫不隱瞞,將自己如何隨祖父張鶴鳴返鄉遇劫,如何得司徒登偶然相救,又如何受他欺侮,如何將自己帶入府中原原本本道來。


    紅娘子頓足道:“早知這登徒子如此可惡,剛才就該在他身上留點記號,也好為妹妹出口氣!”


    素素道:“姐姐莫要氣惱,這種人做盡壞事,遲早要遭報應的。隻是如今姐姐打算去哪裏?”


    紅娘子言道:“闖王派我們來刺探虛實,看看有多少江湖高手參與這次武林大會。待此間事一了,我便親自送妹妹至徽州尋找祖父如何?”


    素素身邊又無親人,隻有這個剛認下的姐姐,略思付道:“一切但憑姐姐做主。”


    紅娘子笑道:“好妹妹。”二人挽手前行,不一會便行至玄武湖畔。


    紫金山下,玄武湖旁。水麵一片碧綠,洲洲堤橋相通。梁洲秋菊,遇金風送爽更


    添芳韻;翠洲雲樹,得秋雨滋潤盡顯清華。湖畔酒旗招展,市井繁華。素素與紅


    娘子邊行邊逛,行至一熱鬧處,隻見人頭攢動,男的,女的,胖的,瘦的,高的


    ,矮的,俊的,醜的皆擠在一處。走近一看,中間一小塊空地,一男一女兩個年


    輕人。那男的劍眉星目,猿背蜂腰,於斯文中帶幾分英氣;那女子柳眉杏眼,體


    態勻稱,俏麗中不失幾分風流。


    這一男一女對練了一套劍法,煞是好看。緊密時如疾風驟雨,精彩處似蝴蝶穿花


    。招招驚險,式式精奇,引得圍觀者不住叫好。紅娘子本是走江湖藝人出身,眼


    見得這對男女好身手,不禁也跟著叫好。素素雖不懂武藝,卻看打得精彩,亦不


    禁拍手叫好。


    一趟劍練罷,那男子拱手抱拳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今日路過貴寶地


    ,因盤纏用盡,生活無著。又兼家兄病重,無錢醫治,不得已在此獻醜。諸位有


    錢的捧個錢場,無錢的捧個人場。小弟在此先行謝過了。”


    有那大方的,十文,二十文就扔過去了,就算那小氣的,也是兩文,三文。紅娘


    子從包袱中摸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元寶,心思:“就這麽扔出去恐怕太過張揚,還


    是等人散了再偷偷給這兄妹吧。”


    素素身邊雖無錢,卻也悄悄將手指上的金戒指給褪了下來。心思:“漂泊客逢飄


    泊客,淪落人遇淪落人,我隻道自己慘,不曾想世上盡是比我慘之人。”


    二人正待曲終人散,人群中忽一陣喧嘩,推搡斥罵中擠進幾個人來。隻見那為首


    之人額闊頂平,皮肉天倉飽滿;鼻直口正,髭須地閣輕盈。一對鷹眼,顧盼中顯


    幾分凶狠之色;兩片薄唇,斜咧時露一絲輕浮笑容。


    一旁數名家丁,將鳥籠,茶壺,鼻煙袋盡數捧著,一邊點頭哈腰道:“公子爺,


    這走江湖賣藝的有甚好看,不如還是回翠香樓聽曲吧?”


    原來這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金陵四少之一的公孫公子,公孫闊。隻因他老子是


    欽命的鹽官(鹽課提舉司都轉運使),數十年積累下民脂民膏不下億萬。這位闊公


    子亦是揮金如土。但凡他看的上的,從來不論價,買來就是。


    公孫闊推開家丁,色眯眯的將那賣藝女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道:“小娘子,何苦


    在此拋頭露麵,風吹日曬?跟爺回去,隻要把爺伺候舒坦了,想要多少銀子隨便你


    拿。”


    說著說著便要動手動腳,賣藝女子後退一步,將劍擎在手中道:“青天白日的,公子


    請自重,再要動手,休怪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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