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執聿躺下二十分鍾,又不自覺地神遊天外,想到方時恩一個人在家過十五後半夜醒過來會不會因為想念自己偷偷哭,而且他睡在客廳夜裏有可能會著涼,這對於經常一點兒風吹就很容易起低燒的方時恩來說是極為危險的。雲淮市距離燕塘市六七百公裏,蘇執聿驅車回來的路上飄起來細碎的雪花,因為寒冷冬夜夜色漫長,到了淩晨四點,天色還是幽暗的黑。“時恩,怎麽睡在這裏?”可能是因為聽到門口有聲音,泡泡叫了幾聲,方時恩被從睡夢中吵醒,從沙發上坐起來的時候,身上的毛毯滑下來,他看到半蹲到自己麵前的蘇執聿,好像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蘇執聿出聲問他:“時恩,你怎麽睡在這裏?”方時恩被蘇執聿從沙發上抱了起來,意識還會回籠,方時恩本能地緊緊抱住蘇執聿,等蘇執聿已經邁開腿抱著他走了兩步,方時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問:“怎麽突然回來了,工作完成了?”蘇執聿說:“沒有,隻是回來看看你,我明天還要去的。”“哦。”聽到方時恩明顯低落下來的聲音,蘇執聿把他放到床上的時候低頭發現他把自己送給他的那個白玉湯圓掛在了自己脖子上。蘇執聿說:“要吃瑞吉特嗎,我幫你訂,明天早餐吃這個好嗎?這原本是方時恩很愛吃的高端餐廳品牌,卻在這個時候失去了他的青睞,方時恩明明已經被蘇執聿放下,他的胳膊卻依舊沒有鬆開,他聞到蘇執聿身上雨雪的冷氣,跟他說:“不想吃瑞吉特。”而後好像有點兒委屈一樣講:“我想吃湯圓。”蘇執聿沉默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說:“好,那就吃湯圓。”第59章 早上,蘇執聿將冰箱裏的湯圓拿出來,放進煮鍋,又打進去兩隻荷包蛋,另外起鍋煎了三明治和腸。兩人吃早餐的時候,方時恩又拿起來手機非要拍兩個人用勺子盛著圓滾滾的湯圓碰到一起幹杯的照片,拍了兩張感覺燈光不滿意,等到了第三回,勺子裏的湯圓都涼了他才算滿意。方時恩在這樣的節假日裏早起了一回,但是可能淩晨因為蘇執聿醒來,之後就一直沒有睡著,因此吃飽喝足之後,就有點兒犯困了。方時恩回到臥室裏,臥室裏的窗簾被拉上,蘇執聿將燈關上,讓方時恩好睡回籠覺。昏暗的環境裏,隻留一盞床頭燈,蘇執聿走到床前,看到方時恩這時候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方時恩感覺到蘇執聿走近,靠近自己,然後微涼的手指撫摸過自己的臉頰,他感覺到蘇執聿的伸到了自己臉上,撫摸過臉頰,方時恩意識不清地將眼睛掀起來一道縫隙,臉貼著蘇執聿的掌心,含糊地問他:“幹嘛?”蘇執聿的手可能因為不久前接觸過冷水的緣故,讓方時恩感覺有些微涼,但是他並沒有躲開。“我走了,你睡覺吧。”方時恩聽到蘇執聿模糊地交代完這一句,然後他的嘴唇上被蘇執聿好像是逐漸回溫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然後離開了。下午三點鍾,蘇執舒在蘇家老宅二樓狂敲蘇執聿的門。“你上午去哪了,怎麽也沒跟家裏說一聲?”蘇執舒連聲問道:“怎麽還不開門?”敲了這麽幾下後,也沒聽見房間裏傳來腳步聲,蘇執舒伸手一擰門把,門突然打開了。蘇執舒驚疑不定,看著蘇執聿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幾乎忍不住上前試了試他的鼻息。因為印象裏蘇住聿一向睡眠很淺,很容易被吵醒,並且按照他往常的形象,他表現得一直像是一台精密的不會出錯的,也不需要睡眠的機器,能夠一直永無止境地運轉,永無止境地贏。從未想到有一天會看到他的弟弟蘇執聿會睡成這樣,熟睡的程度堪稱昏迷。“瘋了,他絕對是瘋了,他應該去看看腦子!”蘇執舒在蘇業堂屋裏指著窗戶,來回踱步,在那一塊地毯上走出來氣喘籲籲的架勢,對著他爹說:“您去摸摸,樓下院裏停著的車,還熱著呢。”蘇業堂拿著手裏被拍回來的小兒子在燕塘市的住址,看著那丁點兒大的窗戶口,不明白蘇執聿在外麵到底過的什麽日子,為什麽蝸居在了筒子樓裏,撇去今年頭兩年在胡躍春那裏應該也不少掙,能過得這樣拮據,極大可能是因為那個狐媚子揮霍無度的結果。蘇業堂也說:“確實是瘋了。”孟琳在蘇家老宅的會客廳裏,看著這父子倆的樣子,眼珠微轉,而後說道:“執聿既然這樣在意他,我們要是強逼他們分開,隻怕會把執聿越推越遠了。”蘇業堂又何嚐不知道這樣的事,之前已經吃過一次虧,把蘇執聿趕出家去不僅起不到效果還正中他的下懷。孟琳說:“不如,先等等吧,這才剛進家門,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等個一年半載的,再慢慢說……”“怎麽說,這都三年了,之前都說不通現在就能說通了?”蘇執舒無法理解蘇執聿這樣遲來的叛逆期竟然可以延續這樣久。蘇業堂也是心煩意躁,看蘇執舒這副樣子,“要不是你對你弟弟一句好話不會說,他會這麽輕易被旁人迷惑了。”“合著他不想進這個家是賴我啊,爸,冤有頭債有主,你這麽說話合適嗎。”隔著兩間房間的會客廳裏蘇業堂和蘇執舒爭吵起來,另一旁蘇執聿在房間裏睡得不省人事。入職恒盛不到一十天,蘇執聿又再次隱秘離職。此前恒盛為了對蘇執聿展示誠意,答應蘇執聿那些零散瑣碎的要求之外,並且還因為競業協議替他賠付給了創誼一大筆錢,這使得蘇執聿的這次辭職非常的不道德。為此蘇執聿要求蘇執舒將此前恒盛為他賠付的違約金和此次的違約金一並歸還給了恒盛,如此才算是好聚好散。春夏相接之際,蘇執聿已經正式接管蘇德旗下品牌蘇小德家用科技智能公司,江卓被從雲淮市調回,重回他身邊做助理,蘇執聿進入辦公室聽到江卓叫一聲蘇總,接過他遞過來的咖啡時,有時候也會突然產生一種時間仿佛被重置的錯覺。蘇執舒替蘇執聿賠出這樣天價的違約金,年薪給的又高,蘇執聿沒道理不接受,他想在商言商,老板是誰又有什麽所謂。而且理解可能因為蒼老的蘇業堂身體越發不濟,也知道無能的大哥支不起來這麽大的攤子,但是同時也要警惕蘇業堂再次卸磨殺驢,最好掙兩年快錢,就帶著方時恩離開燕塘市,蘇執聿對於蘇執舒調查自己這些事情內心極其的反感,但是他並不想惹毛蘇執舒這種容易衝動很不理智的人。可是如果他帶方時恩離開燕塘,他大哥又像蒼蠅一樣盯上來怎麽辦,不然幹脆出國好了,但是方時恩外語不行,到時候到了國外語言不通,又可能因為換了新環境需要重新適應再次對人群恐懼怎麽辦。到時候豈不是又要變得好像離開蘇執聿不能活,隻和蘇執聿自己說話了,蘇執聿心情又在想到這裏時起了一點兒很微妙的變化。不過這樣穩定的生活,他要怎麽說服方時恩離開,和小黃狗告別,順便帶著泡泡搬家?或許這件事可以在蘇小德任職期間慢慢解決,蘇執聿最後這樣冷靜地想。方時恩這個時候已經在滋美鑫工作了快一年,在這一年裏,滋美鑫有兩位員工離職,從開業開始陪伴這個烘焙店堅持到現在的員工連上他一共三位。方時恩因為微博粉絲逐漸增多,突然在某天發現自己被分類到了美妝博主的分類裏,可是方時恩確實從來沒有給自己化過妝,照片都是全美顏全濾鏡。他申請認證更改,終於成功改成了顏值博主。在閑暇時刻,他更新微博後,就開始在同城微博裏逛,沒想到很偶然地刷到了位置定位在滋美鑫的一個賬戶發布的消息。方時恩沒有想到在同城廣場上偶遇同事,幾乎不可避免地起了好奇。點進這人的微博一路下滑,然後慢慢往上看去。“店裏有個特別裝的同事,今天竟然排到和這個煩人精搭班,真是讓人煩躁。”方時恩看到這條微博,心裏想這一定是在說小秦,他也早就覺得小秦特別愛裝,不好相處。“店長終於良心發現,把遲到罰款從五十降到二十了。(耶)”“笑死了,今天煩人精背假包被發現了,好像是聽到我們在說他了,第二天終於不背了,感覺他背那款假包的時候在偷偷踮著腳走路……”什麽!?方時恩滑動的手指一頓,他這個時候才幡然意識到,這個煩人精竟是他自己!一口氣兒剛頂到胸口,他繼續滑,便看到了更令他難以接受的事情。“真是無語死了,店長竟然找我談話了,問我是不是帶頭排擠煩人精了,讓我自己申請離職,說被幕後老板發現了,這家店其實是煩人精家裏人開給他的,有錢了不起啊,你當都來過家家呢……”方時恩目光落到“家裏人”這三個字上,失去程詩悅的方時恩的家裏人還能有誰?他本來胸口不斷攀升堆積起來的怒意,突然被這個消息打斷。方時恩完全不敢相信這件事,明明在今年過年的時候,驕傲的蘇執聿還終於低下高貴頭顱請求自己為房貸出一份力,怎麽兜身一轉,其實是滋美鑫的老板了?蘇執聿到底為什麽騙自己?那我豈不是老板娘了?那之前給別的員工開七千五的工資就給自己開五千五,其實是蘇執聿的授意?方時恩當即怒不可遏,又喜不自勝。人被這兩種情緒撕扯的不怎麽是好了,感覺蘇執聿這人太複雜了,有壞又好的,簡直讓他沒有辦法,他又激動地想要給蘇執聿打電話,想要驗證這一事實。結果沒有想到,連續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聽。因為太過焦急,方時恩踩上鞋就想去蘇執聿的公司去找他,方時恩跑下樓,戴上頭盔,騎上自己的綿羊紳士。結果沒有想到方時恩來到恒盛時,報出蘇執聿的名字,卻被前台告知了蘇執聿已經不在這裏任職的消息。“那去哪了?”方時恩感到一陣眩暈雙腳仿佛無下限地踩空,他不知道蘇執聿到底有多少事情隱瞞著自己,又或者說他知道的到底有沒有真實的事情。晚上八點,,江卓跟在兩人後麵,兩兄弟並排走著,都是高挺的身姿,穿著挺闊修身的西裝,蘇執舒一直在他旁邊說著什麽,蘇執聿蹙眉聽著,兩人從蘇小德的旋轉樓梯上走下來。就在兩人終於走到大廳的時候,蘇執聿原本冷漠不耐煩的表情在一個不經意抬眸的瞬間,頓時止住。隔著蘇小德新裝的玻璃大門,方時恩和蘇執聿遙遙對視。第60章 “換人了?”蘇執舒站在旋轉樓梯口,狐疑不定,望著公司大廳窗外正在糾纏不清的兩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從和他弟弟拉扯的那個男生和他曾經在手機上看到的照片對上號。眼瞧著,那男生先是聲疾厲色地對著蘇執聿說了很多句,然後情急之下甚至沒控製住車把,差點兒撞上公司門口的花壇,被蘇執聿伸手拽了一把才算是穩住。過去許久,也可能是幾分鍾,那個男孩子不知道是被氣走,還是被蘇住聿說服,也可能是望到公司裏來來往往的公司人員探尋的目光掃過,意識到這裏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談話地點,於是調轉了車頭,離開了。蘇執聿準時下班,就算是在開車回來的路上就已經預料到,方時恩會找一場大麻煩,但是也沒有想到方時恩會這樣嚴陣以待。蘇執聿剛推開家門,就看到正繃著臉,挺著腰背對著客廳坐著的方時恩,聽到開門的聲音後,側過來看蘇執聿的小臉上神色像是抓住考試作弊的學生一樣沉。蘇執聿感到一些頭疼,但是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太以為意,畢竟之前更過分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沒有骨氣的方時恩很容易就願意和好並且表達原諒在他為方時恩的某一虔誠願望買單之後。於是,蘇執聿看起來非常淡定地將西裝外套脫掉掛好,走過去的時候又問方時恩:“你今天怎麽提前下班了?”方時恩鼻腔裏發出來一聲像模像樣的冷哼:“我現在還有什麽班好上的嗎?”蘇執聿沒有接話,像是在等待方時恩提要求。方時恩總是沉不住氣的:“你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蘇執聿抬眼望他:“有什麽?”蘇執聿對方時恩的一切了如指掌,上到工作日常,下到渾身上下長了幾顆痣都知道,可是蘇執聿的一切對方時恩都有所隱瞞,好像方時恩沒有資格知道,過問蘇執聿的任何事。可能是方時恩的樣子看起來確實太過生氣,腮幫子都有點兒鼓了,可能是蘇執聿做出來的欺瞞本身,也可能是蘇執聿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蘇執聿看了他兩眼,終於在對方氣勢下,表露出來一點兒撒謊後的應有的語氣,他緩了緩說道:“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其實我剛回蘇家也沒有多久。”“沒有多久是多久?”蘇執聿說:“大概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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