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有鞋。”藍辭坐在副駕駛看著寧渡,寧渡動作一頓,“等我。”藍辭看著寧渡下車,再次打開車前箱。“三七半,應該合適你。”前兩天開這輛車和臨望出去過,臨望買的鞋沒拿下去,臨望和藍辭身高差不多,想來腳的大小也差不多。藍辭接過,是一雙很簡單的米色的板鞋。“寧渡有一個情人,叫臨望。昨天剛回國。”聽安的話響在耳邊,殘忍真實,藍辭看著手裏的鞋。心裏已經有了某種判定。他波瀾不驚地拉開裙子拉鏈,燈光下,昏暗的車廂裏,脊柱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兩半蝴蝶骨對稱的猶如蝴蝶的翅膀。冷白色皮膚在光線昏暗的車裏,冷白刺眼。猶如天上清冷的月,寧渡的視線就落在那上麵。藍辭穿上屬於寧渡的襯衣,西褲,卷起一層層褲腿和袖子。再抬頭,那雙眼睛映著寧渡的臉。愛欲、私欲、占有、嫉妒。知其不可,而繼續。這就是人性惡劣的一麵。情人而已,不是男朋友。藍辭麵容清冷,連透過眼睛都望不進他的靈魂。寧渡伸手,扣上他胸前最上方的幾顆扣子。“回家。”白色的跑車駛入環城高架。藍辭打開了車窗,風吹進。車載音樂播著如夜色般溫柔的歌曲。風遠遠地吹著我的臉我的手我的發我的心我的眼睛,你遠遠的呆在那個城那個路那個房那個燈那扇窗口,我靜靜的放著你給我的cd音樂當作背景,怎麽唱,都不再煽情,唉喲唉喲唉喲…你說你說我們要不要在一起,柔情的日子裏,生活的不費力氣,傻傻看你,隻要我們在一起。夜風從廣袤的城市湧來,吹進車廂,吹起藍辭的黑發,寧渡安靜地開著車。淩晨的城市早已陷入沉睡,隻有加班的人和夜生活的工作者這個時間還醒著。風穿過藍辭的手指,絲滑滑的涼。車停在家門的梧桐道。“晚安。”寧渡側過臉。“嗯。”藍辭解開安全帶,“回去注意安全。”“藍辭。”寧渡喊住藍辭。藍辭握著車門的手一頓,側過身體。“怎麽了?”路燈下,寧渡的目光落下藍辭眼下那抹淡淡的青。“早些休息。”藍辭手指磨著門把手,他看了寧渡幾秒。寧渡被他的目光看的笑了下,他解開安全帶。越過狹小的座椅間距。下一刻,藍辭的唇腔被入侵,寧渡問他。“你看起來很想要我吻你,是嗎?”“藍辭。”第15章 該如何去形容寧渡。西嶺千秋雪,東吳萬裏船。帶著滿身的風雪,遠渡而來,溫溫柔柔地落。難辨真假,難猜其意,隻要稍稍放鬆,就可能淪陷在他好似點點星光流淌匯聚的墨色眼眸裏。“別用這種目光看我,真的很像在朝我索吻。”寧渡從藍辭身上退開,含笑看藍辭。藍辭怔怔地看著,眼睛都好似忘了眨。寧渡被他眼底湧動的情緒看得有些不明所以,隻能笑著逗他。藍辭斂去第一次如此震顫的情緒,胸腔不明顯地短暫起伏了下。“晚安。”藍辭沒說任何,拉開車門,沒有任何停留地下車。寧渡看著他不寧,逃似的躲他,連說話都不願接,隻覺得這人未必太喜歡隱藏了些。欲望、情緒、想法。都是。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隨意抬起,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偏頭,卻見副駕駛的車座地上放著一個袋子。寧渡挑了挑眉。-藍辭住的地方並不算c城的繁華區,反而是最宜居的一個區。江水橫穿c城,劃江分了兩岸,其中一岸是老城區,房子都已非常老舊。這一片的建築設計頗有特色,對江的一麵是上個世紀的古典建築風格,而順著梧桐道向內走,裏麵建築低矮,最多不多六層。房子雖破,卻熱鬧。隔著菜市場和不遠處的商場。從梧桐道向右轉,是居民樓。藍辭不是c城本地人,確切的說,他不是屬於這裏的人。不屬於居民樓,不屬於酒吧,不屬於胡玉樓,也不屬於寧渡合約上能夠隨意威脅的對象。他屬於和寧渡一樣高的地方,在過去。但那個故事太長,太殘酷。藍辭很少去回憶,他習慣了當前的路,也習慣了朝前看。居民胡同整齊有序地停著自行車、賽車,昏黃的燈光從路燈上方傾斜,照亮回家的路。藍辭登上五單元的樓梯,感應燈刺啦刺啦響著,一閃一閃,有些接觸不良。c城居民素質普遍高,樓道裏也從不堆放雜物,反而很幹淨。藍辭在三樓停下,拿出鑰匙。房子的鑰匙一共有三把,現在也隻剩下了兩把。一把在他這裏,一把在姥姥那裏,還有一把……藍辭低頭,把鑰匙插進鎖孔,向右一轉。哢。門開了。藍辭拉開門,看到了靠著門前的儲物櫃的抽屜。還有一把放在儲物櫃的抽屜裏,早已落滿了灰。這裏其實算不上他的家。隻是租的房子,合同一年一續,房東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早年c城房價便宜,她在c城買了很多房子,意料之外成了成功的投資,隨著這些年房地產的發展,她賣了好幾套供兒女出國讀書。後來兒女都留在國外工作,她一個人也住不完這麽多房子,索性都租了出去,當了包租婆。因為她不用房子,所以藍辭從四歲搬來c城就一直住在這裏,還算的穩定,沒有那麽漂泊無依。早些年房租一直是母親在付,後來母親病逝,就輪到了藍辭和姥姥一起付。那時候生活壓力很大,當同齡人想著今天去哪玩,明天買什麽樂高比較好的時候,藍辭唯一的生存目標是不讓自己住橋頭,不讓自己因為吃不上飯去乞討,更不想就那樣輟學。因為不想就那麽輕易的認命,所以就得鬥,就得活。活就是藍辭唯一存在的意義。因為他明白,既然有這一條命,就不能那麽輕易結束。但凡有一息之尚存,就沒有放棄之可能。母親在的時候,還有人可以依靠,可以遮風避雨,但唯一的庇護離開了,那麽剩下的風雨就得自己扛。扛不下來,連買墓地的錢都沒有。藍辭不想那麽輕易的死,更不想那麽狼狽的死,他來這個世上的時候,來的花團錦簇,堪稱捧在手裏的璞玉,一朝風雲變,就算流落在外,也還是玉。不能就那麽輕易的碎了,更不能自輕自賤。所以,藍辭即使是去夜店跳舞,也從不覺得有錯。因為他想活,他不想住大街,更不想親人跟著他流浪,生病住不起醫院。再和親人分離一次的痛苦他已經無法承受第二次了。母親的病逝就是給他上過的最好的人生課。不要因為自己的無力,看著自己珍視的東西從自己手裏一點一點流走。而自己卻沒有一點辦法。藍辭不想再那樣了。醫院的消毒水味很難聞,母親合上眼睛的那一刻真的很疼。藍辭打開燈,換鞋。今天是九月二十一,姥姥的藥應該快吃完了。藍辭穿上拖鞋,走到電視機櫃前麵,蹲下身,拉開抽屜。裏麵放著兩個醫藥包,一個裝著感冒藥、創可貼等居家常備的藥,另一個是姥姥專用的醫藥包。不用拉開拉鏈,從外表看,裏麵的藥已經沒有了。藍辭看了看,記下已經吃完的藥,準備明天去買,順便把安眠藥也買了。母親去世以後,他遭受的精神打擊比身體打擊還大,加上出去工作,卻沒人敢要童工,藍辭隻能去一些小的飯店做服務員。日複一日,為了最簡單的活,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從那時候起,他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吃著安眠藥的時候還能睡上五六個小時,不吃,就是整夜整夜地難眠。可再多的苦也習慣了,有時候也覺得堅持不下去,就會想母親住院,醫院裏到處都是生病求醫,企圖延緩生命的人,看看這些人,藍辭就覺得,再苦,也還有一副好身體,也不會苦過病痛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