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總如今年紀大了,去哪兒都有私人醫生跟著,以防突發情況。戚征鳴一隻手按住助理,阻止了他的舉動, 他站在原地讓身體緩了一會兒,隨後站直身子。“讓所有救援飛機去事發地, 告知現場救援人員,飛機順著洪水的走向飛。”“活要見人, 死要見屍。”戚征鳴說話時總是不怒自威的,所有人都怕他, 但是沒有人不佩服他,因為他總是能冷靜的做出任何決策。戚征鳴說完這話後,又轉身吩咐助理。“去查戚矢臣名下的所有財產,把這些都一一理清楚,以防有人趁此機會渾水摸魚,派幾個信得過的人去把控著。”“把消息都封鎖了,我不希望還沒看見戚矢臣的蹤跡,倒先在報紙和新聞上看見大眾的輿論猜測。”戚征鳴吩咐完這些後,柱著拐步伐不緊不慢的往私人飛機上走。助理看著老板一步一步的往飛機上走。他跟了戚總快三十年了,戚總是很沉穩的,助理看著他從黑發到白發,很多人會因為年歲上來而日暮西山。但戚征鳴沒有,他的心智和大腦依舊沉著冷靜,歲月老去的隻是他的身體機能和皮囊。這樣的人,天生的上位者。助理打電話吩咐完戚總交代的所有事情後,跟著一起上了飛機,助理不放心還是把私人醫生叫來一起跟著。“矢臣救的那個人是誰?”飛機上,戚征鳴忽然出聲問了這一句。救援人員都忙著救人,隊伍裏的人數可以確定,但背後的家族關係卻沒來得及去調查。“隻知道是個畫家,年紀不大。”助理謹慎的回答。隨後他揣摩著老板的意思,眼神示意身旁跟著的另一個助理,趕緊傳達命令去查。另一個助理收到提示,用最快的時間下傳命令,讓人去查這個小畫家。兩個助理都是戚征鳴身邊跟著的人,他們兩人之間從未勾心鬥角過,因為戚征鳴說過。我不看個人,我隻看你們交給我的結果。不管他們兩人之間任何一個人出了問題,麵臨著他們的都是走人,所以他們是站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半個小時後,助理收到手下傳來的資料。“戚總,這是那位畫家的資料。”戚征鳴抬手接過平板,另一隻手把拐杖放在身邊,這一舉動讓助理心中猛的反應過來。戚總心裏還是在乎大少爺的。因為平時戚總上了飛機後,拐杖都會放在固定位置,下飛機後由助理遞給他,而這次上飛機,戚總一直保持坐著的姿態,拐杖也一直拿在手裏。這是一個隨時準備下飛機的姿勢。戚征鳴一目十行的看完那位叫虞書的所有資料,隨後他把平板交給助理,右手把拐杖的龍頭握住,閉眼冥思。看完資料後,戚征鳴就明白他的兒子為什麽會去救那個小畫家了。他教自己的孩子,看清世界所有的黑暗,帶他見識並且讓他學會了如何應對。在他的教育下。如今的戚矢臣是一隻剛剛長成的猛虎。黑暗和光明從來都是對立的。站在黑暗裏的人,會向往光明。站在光明裏的人,他們會被黑暗引誘。資料展現的隻是片麵的信息,戚征鳴對自己兒子拚命護著的那個人沒有怨恨,也沒有不滿。心內隻浮現出了一句。因果輪回。他的兒子不僅像他,也像他母親。他的兒子很幸運,內心深處始終保持著一份善良,和擁有選擇的權利。戚矢臣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救喜歡的人,換位思考身為父親的戚證鳴不會,他隻會在事後替愛人報仇,他不是舍不下性命,而是他身後的擔子太多。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他這一生,要盡職盡責,死得其所。愛隻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罷了。到達事發地時,戚證鳴從飛機往下望去,下方的洪水淹沒了大部分地方。這樣的天災,存活率很低。“距離他們被泥石流卷走過去多長時間了。”戚證鳴詢問。“已經過去六個小時了。”助理小心翼翼的回答。“把那些獲救的人,請回戚家坐一坐,把救援到達他們那裏後的錄像,給他們放一遍。”“加大救援力度,派一些人去下遊搜救。”囑咐完後,戚征鳴讓他這一架飛機返航,剩下的人繼續搜救。戚征鳴隻在這裏停留了四十七分零三秒。下方大量的救援人員都在快速的搜救,而救援對象是戚總的兒子。助理聽到這句吩咐後,內心震驚不已,但麵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他們做助理的要和老板一樣,不能喜怒浮於表麵。因為合作的人太多,對手也太多。所以不能表現出任何情緒,讓旁人去揣摩你的情緒。泥石流中。戚矢臣一隻手死死抱著虞書的腰,另一隻手抓住倒在河床邊的大樹枝幹,這棵大樹被其它幾棵倒下的大樹絆在一起,所以沒被泥石流衝走。戚矢臣不敢鬆手,他知道這要是鬆手了,他和虞書就真的生機渺茫了。上遊衝下來的石塊砸到他的身體各處,戚矢臣死死抓住的那根樹枝,都隱隱呈斷裂的趨勢。“虞書,虞書。”戚矢臣喚了喚懷裏的人。泥石流卷著他們一路衝下來,虞書的額頭磕到了石頭昏迷過去,血順著他的額頭直流,混合著泥水已經看不出血的顏色。戚矢臣喚了幾十聲虞書的名字,虞書才微弱的睜開雙眼,他渾身都疼,疼得說不出話。他以為自己要死了。但睜開眼,看見的卻是戚矢臣。戚矢臣因為靠一隻手承受他們兩個人的重量,而且泥石流還在不停的衝刷,所以付出的力氣非常人所能想象。戚矢臣因為用力而導致他此刻麵目猙獰,他的脖子和手青-勁鼓起,手上很多傷口,血剛流出來就被衝走。“戚先生。”虞書說話都出不了多少聲,隻虛弱的張了口。“虞書,別睡,這根樹枝要斷了。”“虞書,我的背包裏有繩子,你把它翻出來,捆在我們的腰上係成死結,我們必須順著樹枝挪動到岸上去。”“快。”戚矢臣說這話時,牙齒緊咬著,手上的力度一點都不敢鬆,這是他們唯一的救生機會了。如果樹枝斷裂前兩人還沒爬上岸,那下一次上天可不會,又這樣好運的給他們機會了。虞書聽到戚矢臣的話,清醒了幾分。他兩隻手緊緊勾住戚矢臣的脖子,然後另一隻手費力的去拉開拉鏈,這過程中失敗了好幾次。最後他拉開了一個小口,手順著摸進去。戚矢臣背包裏的東西裝得不多,很快他就摸到了那團類似繩子的東西,虞書把它緊緊的抓在手裏,拿出來一看後,發現不是繩子。是幾條發帶。同他之前買的款式差不多的發帶。虞書鬆了手,發帶順著洪水被衝走了,虞書又伸手進背包找繩子,這一次在背包最下方摸到了繩子。虞書把繩子拿出來,然後手肘彎緊緊勾住戚矢臣的脖子借力,他騰出手把繩子圍著他們兩人的身子繞了一圈又一圈。在水裏是很難捆得結實的,但虞書盡力了,一根繩子捆得亂七八糟,好歹一時半會是不會被衝走,有繩子牽製著他。戚矢臣聽虞書說捆好後,讓虞書抱緊他的身體,隨後戚矢臣鬆開了摟緊虞書的手。戚矢臣另一隻手也去夠樹枝,在試了七八次後,才抓住樹枝,他兩隻手交替著往前攀爬。虞書緊緊的抓著戚矢臣,他的指甲都劈開了也不敢鬆手,虞書的臉貼在戚矢臣的胸口。戚矢臣的心跳得很快。他們在死亡的邊緣自救。水流裏混著泥石,戚矢臣移動得特別艱難,虞書都看在眼裏,他都知道。但他從頭到尾沒有說讓戚矢臣拋下自己,獨自逃生的話。因為虞書知道,在戚矢臣選擇救自己的那一刻,他就不會丟下自己了。戚矢臣是逃生後,又返回來救自己的。戚矢臣比任何人都清楚,救他需要付出什麽代價,但他還是來了。他真的做到了,對虞書許下的話。天塌下來,有他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