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高禹川更加明確地了解到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不論如何,他不能接受沈瑤初再離開她了。


    既然他沒有癱瘓,他就不會忍住那洶湧的感情,違心地將她推開。


    高禹川心底甚至卑鄙地想著,如果能夠將她留在身邊,得到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裝一輩子癱瘓,又有什麽難的?


    高禹川棱角分明的臉微微低著,頭頂的燈光將他極差的臉色凸顯得更加嚴重。


    沈瑤初看著他難受的樣子,心裏一緊。


    愧疚瞬間彌漫,將沈瑤初淹沒。


    如果她剛剛沒有跟兩個孩子聊那麽久,一定能夠在他感到腿部不適的時候發現他的異樣。


    一想到他忍無可忍了卻找不到她人,隻能給方助理打電話,她就倍感心慌。


    沈瑤初在他的輪椅前蹲下來,緊緊握住他的雙手,趴在他的腿上,由下至上地看著他。


    兩人的視線交匯,高禹川看到了沈瑤初臉上的擔憂與心疼。


    沈瑤初雙眸堅定,安撫道:“不管病情怎麽惡化,我都會陪著你的,你放心。”


    沈瑤初看著高禹川眼底洶湧著的情緒,以為他是在隱忍著難過,握著他的手緊了緊,似乎是在給予他力量與信心。


    高禹川被她亮晶晶的眼看得渾身肌肉緊繃,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大的惡人。


    她那樣心疼他,他怎麽可以用自己的身體來欺騙她?


    “其實我……”高禹川的嗓音像是被砂礫磨過一般喑啞,他想要告訴她真相。


    “高總他餓了!”方助理的聲音搶先一步,打斷了高禹川:“洛醫生已經替他檢查了,他的病情沒有惡化,但是回來的路上,高總說他肚子餓了。”


    沈瑤初和高禹川都是一怔。


    沈瑤初擰眉:“餓了導致的腿麻?”


    “不是的,太太。”方助理一本正經地說道:“洛醫生說腿麻可能是因為血液不循環,沒什麽大礙,現在也已經好了。回來的路上高總說他餓了,想吃點東西。正好我也有些工作的事情要跟高總商量,麻煩您去幫高總買點什麽吃的?”


    兩句毫無關聯的兩句話,說起來卻又似乎有些合理。


    沈瑤初點點頭:“好,那我去買。”


    沈瑤初拿著手機正要出門,想了想卻又回過頭來囑咐道:“今晚工作強度就別太大了,他說他累了困了,今天多留點時間給他休息。”


    “好的,太太。”


    “……”


    看著沈瑤初離開病房的背影,高禹川渾身血液都在沸騰。


    沈瑤初回眸囑咐時眼底的情緒,像是一根隱形的繩索,將他牢牢捆住,讓他想要待在她的身邊。


    他從她真切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情感。


    無法忽視的激動緩緩流淌,讓高禹川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門關上的瞬間,高禹川眼裏的溫度驀然冷冰,他淡淡掃了方助理一眼。


    “為什麽阻止我?”


    方助理後背驚起一陣冷汗:“我是怕您衝動,後麵又後悔。”


    “後悔?”高禹川冷笑一聲:“我怎麽會後悔。”


    “您工作上確實沒有後悔過。”方助理清了清嗓子:“但是您在感情的事上,一直不斷在後悔。您還是聽洛醫生的吧。”


    “……”高禹川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方助理:“畢竟洛醫生在感情的事上遊刃有餘,收放自如。您可以這方麵還是可以多聽聽他的意見的。”


    高禹川喉結上下輕滑,瞪了方助理一眼,卻沒再堅持。


    *****


    ————


    很快,沈瑤初買了些夜宵回來。


    高禹川明明不餓,可看著沈瑤初忙前忙後,將夜宵端到了他麵前,還是一口接一口地吃了下去。


    沈瑤初見方助理已經走了,出聲問道:“方助理走了?你今天不用工作了?”


    “嗯。”高禹川輕聲道:“今天不工作了。”


    高禹川聲音平靜沒有什麽情緒,沈瑤初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最近她在醫院照顧著他,他總是周身氣息冷冽,用自己最冷漠的一麵來逼走她。


    可今晚的他,竟然變得平和,似乎是不再抗拒她的照顧了。


    沈瑤初看向高禹川:“那你今晚早點休息,有什麽不舒服隨時叫我,我就在你旁邊。”


    “好。”高禹川應道。


    高禹川吃完,沈瑤初替他收拾了一下,開始替他按摩雙腿。


    這是每天都會有的一道程序,平日裏的高禹川都是極為不耐地拒絕她,今天卻任由她按摩著。


    沈瑤初不解地抬頭看了高禹川幾眼:“你不趕我走了?”


    高禹川身子一僵,麵色閃過一絲不自然,他薄唇微抿,沒有回答。


    高禹川的反應,卻給了沈瑤初一些安慰。


    她一邊替他按摩,一邊說道:“你不趕我走,我很開心。我說過要陪著你,跟你一起努力,就一定會做到的。你好好接受治療,總會有好起來的那一天的。”


    高禹川斂了斂眸,睫毛將眸底複雜的情緒遮掩。


    沈瑤初:“我不是同情你,更不是憐憫你。或許有一部分是你救了bobo和cici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需要我。”


    沈瑤初聲音細軟,娓娓地道出自己的心聲,希望他不要再抗拒她的照顧。


    “我隻是希望,你沒有後悔救了兩個孩子。”


    “我沒有。”高禹川的幾個字擲地有聲。


    沈瑤初神情微動,拚命壓抑著心底的感激。


    盡管高禹川根本不相信bobo和cici是他的孩子,可她心裏清楚,高禹川是陰差陽錯救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他能做到這一步,就算癱瘓了沒有後悔過,讓沈瑤初感動極了。


    “謝謝。”沈瑤初眼睛不自覺有些酸脹,情緒幾乎洶湧而出:“那高禹川,你別趕我走行嗎?我想照顧你,直到你好起來。”


    沈瑤初帶著真情實意的話,讓高禹川不禁攥了攥雙拳。


    “沈瑤初。”高禹川抬眸,凝眸看著她的雙眼:“如果我真的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也不再是高家掌權人,隻能做一輩子的廢人,生活無法自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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