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高家家宴邀請函的,也有高禹川。


    拿到邀請函的時候,高禹川如往常一般,隨手丟到沙發的某一角,根本都不去看它。他不想跟高家有任何關係,更不想因為一個無聊的宴會,就去見那些他恨之入骨的人。


    可扔出去的那一秒,高禹川卻身子一僵。


    想起高老爺子那些話,高禹川第一次遲疑了。


    當年媽媽的自殺,對高禹川來說,是莫大的打擊。他也因此出了車禍,忘記了那年家變的事情,以及之後發生的一切。


    高禹川的記憶,就停留在媽媽送他們兄弟回鄉下的那天。


    那天,高禹山和高禹川要被送回鄉下,顏悅笙笑著給他們打包行李。


    高禹山躲在自己的房間不肯出來,高禹川卻坐在顏悅笙旁邊,不滿地看著她,不願意被她送走。


    顏悅笙見他不高興,笑著說道:“氣什麽啊小傻子?就算沒有爸爸,媽媽也會給你們最完整的愛。送你們去鄉下住一陣,又不是永遠不接回來了。”


    那時的高禹川不理解,皺著眉問:“你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回外公外婆家?”


    顏悅笙想了想,笑得意味不明:“我要去戰鬥啊。”


    不知是不是高禹川的錯覺,他從顏悅笙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裏,看到了濃濃的哀傷,卻又看到了她抹不滅的鬥誌。


    高禹川似是被鼓舞到:“我也要留下。”


    他長大了,可以做媽媽的後盾的。


    可顏悅笙仍是那副笑笑的樣子,她搖了搖頭,欣慰地看著高禹川:“那是大人世界的戰鬥,不能有童子軍。”


    顏悅笙走後,高禹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不斷地鑽牛角尖,想要與高家對抗,卻從未意識到這一點:


    顏悅笙當初是那麽積極要去爭取,怎麽會突然自殺了?


    當年,高老爺子最喜歡的兒媳婦就是顏悅笙。顏悅笙當初積極能幹,鹿港分公司是江航最賺錢的分公司。加上娘家給力,顏悅笙就算跟高遠斌離婚,也絕不會止步於此。


    高老爺子的那些話,就是在提醒他,顏悅笙的自殺絕對是不正常的。高禹川一直以來都痛恨著高家人,卻竟然從未想過要查出真相。


    想到這裏,高禹川雙手攥了攥拳,立馬換了衣服出發。


    ……


    離宴會開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高禹川一腳油門,車子開得飛快。


    到了酒店門口,高禹川正要進去,身後卻傳來慕以安的聲音。


    慕以安:“禹川!”


    高禹川擰了擰眉,連腳步都沒頓一下,慕以安卻已經小跑著來到了他的身邊。


    慕以安笑了笑,仰頭看著高禹川的下巴:“你今天怎麽穿著便裝就來了?還不如平日裏上班穿製服帥呢,來家宴怎麽沒打扮一下?”


    高禹川抿著唇往裏走,根本無心搭理。


    “聽說今天是舞會型宴會,你沒有女伴的話,進去會被群嘲的哦!”慕以安不依不饒地跟在他身後,真誠地說道:“要不我們倆組個團吧?免得進去顯眼,多丟人?你也不想被大家圍觀吧?”


    高禹川眸底閃過一絲不耐:“沒有必要。”


    慕以安聳聳肩,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一起走進去就好,你那麽抗拒幹嘛?”


    聞言,高禹川瞥了慕以安一眼,這才沒有再拒絕。


    可慕以安見他終於不再抗拒,趁著走進酒店時,高禹川並未注意到的瞬間,抬手便要挽住高禹川的手臂。


    高禹川下意識甩開了慕以安手,他回頭,凝眸看著慕以安,沉聲道:“不必如此。”


    慕以安被他凜冽的眼神和嚴肅的神情給震懾住了,半晌才失落地垂了垂眸:“好吧。”


    **


    金碧輝煌的巨型吊燈從高高的天花板垂下,繁複的燈飾泛著冷冽的光,灑在眾人的身上,將每個人都照得明明白白。高禹川眸光掃過這些人,周身氣息又再沉了一些。


    下一秒,他的目光卻被一個女人給吸引了。


    沈瑤初一襲淺粉色晚禮服,長發鬆鬆地挽起,耳邊垂下兩捋發絲,彎彎曲曲,襯得她整個人柔美而嫵媚。她肌膚勝雪,在人群中走著,那微斂的神色,讓她像是畫麵中唯一清晰的人,身旁的人都隻是她的陪襯。


    高禹川滿眼都是沈瑤初,他正要上前迎她,目光卻順著她走的方向看去。


    高禹川眸光一黯,原來沈瑤初匆匆跟著的,竟是高禹山。


    他喉結上下輕滑,腳步一時間沒法再動彈。


    一旁的慕以安意識到了高禹川的異常,她順著高禹川的目光望了過去,眼神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高禹川,輕聲道:“禹川,看來瑤初跟你哥哥,關係挺不錯的。”


    高禹川看著沈瑤初和高禹山走在一起的畫麵,下頜緊繃,竟然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


    ————


    沈瑤初回眸的瞬間,與高禹川的目光不期而遇。兩人視線在空中交接,一時間都難以回神。


    失神的沈瑤初愣怔片刻,下意識移開視線,卻看到了他身旁的慕以安。


    慕以安一身純白禮服,個子高挑,體態絕美。兩人站在一起,慕以安偏頭仰著看他,目光柔情。


    沈瑤初勾了勾唇,笑意卻帶著苦澀。


    難怪她一直找不著高老爺子,也不知道高老爺子要對她說什麽。


    也許高老爺子根本不是想要見她,也沒有要親口說的話。一切要對她說的話,都藏在這一幕裏。


    也許高老爺子就隻是想讓她親眼看到這一幕,然後知難而退。


    想起來到高氏晚宴這短短的時間裏,無數次出醜的樣子,沈瑤初隻覺得丟臉至極。


    沈瑤初垂了垂眸,對高禹山道:“我先走了。”


    一旁的高禹山也早已看到了這一幕,他眸光微凜,抬手拽住了沈瑤初:“我說過,你跟著我。”


    沈瑤初不解地看向高禹山:“嗯?”


    高禹山眨了眨眼,指了指現場其他人:“今天是舞會型宴會,正好我沒有女伴。瑤初,也許爺爺讓你來,就是來拯救我的落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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