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洗漱完,回到臥室裏。


    他的房間沒有吊頂,隻走了一圈石膏線。


    牆上刮的大白,靠牆位置是一組衣櫃加書桌。


    踩著木地板走進去,秦風立馬就能聞到一股熟悉又模糊的氣味。


    就是那種,衣服在櫃子底下放的太久,所產生的黴味。


    這個屋子,已經一年多沒有人住過了。


    雖然母親給鋪上了幹淨床單,也稍微通過風。


    但依舊無法吹散那股子因為長期沒人住過,而產生的清冷氣味。


    ......


    入夜,秦風輾轉反側。


    家裏的席夢思明明比部隊行軍床更舒服,枕頭也更軟和,但他卻失眠了。


    秦風穿著拖鞋,走到書桌前,打開台燈。


    拉開抽屜,發現原本應該被壓在最底下相冊,不知何時竟跑到了最上麵。


    他坐下後緩緩翻開,裏頭是他小時候的一些照片。


    第一張,是個躺在竹籃裏,被褥子包裹住的嬰兒。


    邊上的女人燙著八九十年代最時興的發型,穿著時髦的時髦墊肩小西裝,一股子摩登女郎的範兒。


    第二張,是秦風兩三歲時候的樣子。


    穿著開襠褲,騎著一個老舊的小三輪車。


    後麵的女人彎腰推著,臉上說不出的幸福笑容。


    往後連續翻了幾張,一段段記憶也如同潮水般,浮現在他的腦海。


    秦風也像是在閱讀一般童話故事版,臉上漸漸浮現出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純真笑容。


    這時,秦風翻到一張照片,是他們一家三口在鼓樓前的大花壇邊拍的。


    鼓樓上掛著橫幅,上麵寫著歡度國慶的字樣。


    這會兒的秦風已經六七歲了,騎在父親的脖子上。


    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手裏拿著把威風凜凜的玩具槍....


    照片裏,秦愛明同誌正值青壯年,意氣風發。


    頭發多,笑容也多,還沒被工作壓彎腰。


    周梅女士雖然不再燙發,但臉上塗著粉,依舊很時髦的樣子。


    隨著相冊一張張往後翻,時光也在彈指間流逝而過。


    照片裏的秦風一天天長大,父母的麵容和相貌一天天開始變得蒼老。


    母親皺紋多了,人也瘦了許多;父親的頭發少了,愁容也多了。


    似乎,就連照片裏的秦風,也隨著個子的長高,變得喜歡裝酷,不怎麽會笑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秦風深深的歎了口氣,問出了這句話。


    為什麽你的消失,把笑容和歡樂,都給一並帶走了?


    秦風翻到了相冊最後一頁空白處,卻發現最後一頁的紙張略有不同。


    他用手指搓了搓,發現上麵皺巴巴的,像是有水撒在上麵了一樣,留下一滴一滴印記。


    夜晚台燈下,秦風的身影逐漸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臉上滿是細紋的中年婦女。


    她一張張的翻看著相冊,看著孩子在指尖長大,臉上露出止不住的幸福笑容。


    可笑著笑著,眼淚水就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打濕了相冊的最後一頁,留下兩個字,叫想念。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此刻,秦風腦袋裏不禁想起了那首,唐代大詩人孟郊寫的這首詩。


    小學時候,他隻知道死記硬背,隻知道考試要考。


    直到長大了,秦風才開始真正懂得,這首詩所表達的含義。


    他知道,自己不在家的這些日子,母親一定經常翻看這本相冊。


    很多老物件,真的很容易讓人掉眼淚,尤其是記錄變遷,寫滿歲月痕跡的物件,更是如此。


    秦風心裏莫名有些堵得慌。


    可選擇了當兵,他隻能舍小家,顧大家。


    很多偏遠地區執勤的軍人,一年到頭,甚至好幾年都回不去一次。


    他們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務,也注定要為身後的萬家燈火,奉獻出自己的青春和一切。


    軍人,是祖國安全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最至關重要的一道。


    國泰民安和百姓安康的背後,是無數個和秦風一樣的軍人,在默默犧牲和奉獻。


    雖然秦風擁有,許多功勳章。


    甚至連特等功這樣的,他都有。


    而人民衛士和戰鬥英雄榮譽稱號的重量,更是不言而喻。


    但秦風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有多偉大。


    真正偉大的,是“人民解放軍”這五個字。


    這五個字,是先輩們在炮火中前赴後繼,用用鮮血和生命,書寫出來的無上榮光。


    而秦風隻是和大多數人一樣,跟在後麵,沾了光。


    夜晚,果然容易讓人感慨萬千。


    一番emo過後,秦風調整了一下心態,便準備關燈上床了。


    可突然,他的目光瞄向了床底,並鬼使神差的從床底翻出了一個落滿灰塵的鞋盒。


    打開後,裏麵滿滿登登的都是千紙鶴,小星星,發卡,對戒,和肉麻的情書。


    看著上麵這一段段秀氣,並充滿愛意,海誓山盟的文字,秦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情書和信物太多,以至於他都記不清哪個是哪個了。


    這些,都是他的黑曆史,但也是他來時的路!


    .....


    第二天大早。


    動車站候車大廳裏。


    秦風看著大包小包的爸媽,笑容裏有些無奈。


    車次是早上七點十分的,秦風三人原本是準備打車去車站的。


    但秦愛明和周梅兩位老同誌,非得要送一送。


    不僅給他們一路送到了候車大廳,還大包小提的買了很多東西,讓他們路上帶著吃。


    這其中,包括一箱純牛奶,一大盒餅幹,還有各種點心,以及新鮮水果。


    甚至,還有兩隻抽真空的鹽水鵝,和醬牛肉.....


    配置就和秦風以前念書,假期結束返校,幾乎差不多。


    當父母的,不論子女多大,永遠都怕他餓著渴著。


    秦風其實不是很想拿,因為要趕車,確實不方便。


    而且,軍校裏頭,大概率是不允許存這些東西的。


    那裏頭的規矩,和部隊是如出一轍,同樣很嚴格。


    但可憐天下父母心,秦風又擔心自己拒絕,會讓爸媽難受。


    就在他猶豫著,想說,要不...少拿點時?


    趙鵬飛和李家勝,卻已經笑嗬嗬的幫他把東西全都收了下來。


    看得出來,他們是一點都沒客氣,生怕在路上餓著了。


    “東西我們收下了,爸媽,你們待會還得上班,就先回去吧。”


    “沒事沒事,還有一會兒呢,不著急。”


    老媽搖著頭,就想多看看她這個好兒子。


    老爸雖然沒說出來,但眼裏頭也同樣滿是關心。


    老爺們,都是愛在心裏,口難開。


    很快,檢票口就排起長龍,列車終於開始檢票了。


    秦風三人趕緊提著東西,去後頭排隊。


    其實,他們可以拿出證件,走軍人快速通道。


    但出門在外,絕大多數現役\/退役軍人,都是盡可能的低調,不願意給國家添麻煩。


    隊伍越來越短,很快就輪到秦風三人檢票進站。


    秦風通過閘機,回頭看了一眼。


    老媽還在伸頭朝著這邊張望,一邊紅著眼眶揮手,一邊叮囑他按時吃飯,好好睡覺,別太累了。


    秦風被人群推著往前走,很快就來到了通往站台的電梯口。


    而當他再次回頭時,老媽已經在老爸的懷裏,哭成了淚人......


    【閱讀本章,建議搭配《時間都去哪兒了》一起食用,不哭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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