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科技進步,天氣預報的準確率也已經大大提升,至少不會在發生以往那樣天氣預報說下雨就晴天的情況了……吧?


    今早沒有下雨,所以小妮子還是要去軍訓,而至於昨晚天氣預報是不是真的說要下雨,林軒不得而知,因為他今早發現沒有下雨看天氣預報的時候,天氣預報已經顯示多雲轉陣雨了。


    知錯就改也是一個好習慣。


    王浩不知道是不是也明白了這個道理,林軒把小妮子送到學校後,回去的路上看了一下微博,發現王浩已經將之前那條說要退役的微博給刪掉了。


    當然,他能刪掉自己的微博,卻刪不掉大家腦海裏的記憶,以及手機中的截圖。


    今天選拔賽的名單公布,王浩自然是首發。


    這讓許多原本就看他不爽的人開始各種嘲諷,這種嘲諷多少有些缺少邏輯,畢竟人家並沒有說立即退役。


    但這些都不重要,沒有人在意這些,罵的爽就行了。


    各種爭吵議論互噴依舊在繼續,作為當事人的林軒卻沒有了關注下去的興趣,原本打算回學校看看的,但同學都還在軍訓,他要麽去看熱鬧要麽去受罪,不論哪個都不是他想要的,於是回家去看書。


    小妮子不在家,可以繼續看《金瓶梅》了。


    或許還能看點別的?


    林軒想入非非的時候,穆挽離剛剛擠上公交車。


    改革開放後,在先富起來一批人的思想指導下,沿海率先脫貧致富,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許多可歌可泣的辛勤奮鬥故事。


    甌江的有錢人跟它的方言一樣出名。


    這兩者都給穆挽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跟隨爸媽在這裏生活已經有七八年的時間,他一句本地話都沒有聽懂過。


    而至於有錢,他並未親眼見過,雖然他認為家家戶戶都住小洋房開寶馬已經算是很有錢了,但似乎外麵並不這樣認為——大概是因為自家太窮吧?


    他偶爾聽人議論或者吹噓,吹噓的自然是見聞,或者有幸參與了自家老板家的酒席——這裏隨便一家嫁娶置辦酒席的花費,就是他們家十年不吃不喝都掙不到的巨款。


    當然,那是之前。


    按照目前趨勢,如果大家狀態都一直比較好,戰隊能打出好成績,穆挽離覺得等自己以後退役了結婚了,約莫也能到酒店裏麵辦酒席——當然,有錢也不能那樣浪費,自家半就很好,酒店太貴了。


    再說真跑酒店去辦,來的親戚朋友應該也都不習慣吧?


    哪有在家吃喝的隨意熱鬧。


    他之所以會想到這些,是在朋友圈裏麵看到了一個老家小學同學結婚,忍不住有些懵,跟自己同齡應該沒有記錯啊,怎麽就結婚了呢?


    然後再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自己小時候看到的那些結婚的人,他們結婚的時候也就差不多這個年齡。


    他們的父母是這個年齡段結婚的,他們的父母的父母也是這個年齡段結婚的……自己呢?


    穆挽離在擁擠的公交車上歎了一口氣,一手扶著行李箱,一手抓著扶手,背上的背包重量變得愈發清晰,他看了眼擁擠的車廂,近半的空間是被大包小包占滿的。


    現在是暑假。


    很多人來這邊找打工的爸媽吧?


    這個想法將剛剛那些關於結婚的念頭衝淡掉了,不過很開又被一個抱著嬰兒的老人給引出,這嬰兒才多大?老人也不老,看著也就四五十歲,實際年齡可能還要更小幾歲吧,勞苦的人總會更顯老些……


    嬰兒在哭,車廂很吵,開了空調卻仍顯得味道很重……他沒有嫌棄什麽,反倒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與安心。


    這才是屬於他的生活。


    回到剛剛那個念頭,結婚……


    他個頭比較高,外麵的陽光照不到他臉上,旁人看不出多少表情,也沒有人會在意他,暑假嘛,總有些學生來這邊找爸媽的,小學初中高中乃至於大學都有,不過大學要少些。


    這些散碎的想法又把剛剛的念頭給衝散掉,他沒有再亂想什麽,也沒有再去回想,沒有意義。


    他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不該結婚,想不想結婚,但那些都無所謂,家裏哪有錢給他說媳婦,又有誰願意嫁到他們家?


    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了江映雪冰冷而美麗的臉龐,心跳似有片刻停頓。


    他幅度很小卻很用力地晃了晃腦袋,驅散那些亂七八糟的異樣感。


    心跳恢複。


    公交車播報了一個到站提醒,是本地話,他一個字也沒聽懂,好在很快又有普通話播報,還沒出市區呢。


    還早。


    有一部分人下車,也有人上車,擁擠的車廂變得更加擁擠,外麵陽光正烈,不少人汗流浹背,車廂裏麵的味道更重了些。


    穆挽離透過車窗看到了一個撐著傘的年輕女孩子,原本大概是想要上車的,走進車門時將收了一半的傘又撐開,然後重新退回了公交站牌處。


    要是她來到這裏……


    這個念頭隻閃過一半,就沒了後續。


    她那樣的千金小姐怎麽可能會到這種地方來。


    疑問句。


    陳述語氣。


    並沒有覺得有什麽難過,隻是覺得一直思緒翻湧的腦海忽然空白了起來,他輕輕歎口氣,用腿擋著行李箱,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還在吵。


    對於這件事情,從感情上來講,穆挽離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站薑景白,他甚至還用自己的賬號幫他說過話,不過卻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麽多人幫他說話。


    麵對的可是王浩啊!


    lpl絕對的明星級選手,不論名氣還是人氣,哪怕是麵對普通的lpl選手都是絕對碾壓的。


    那是他一直認為需要仰望的,卻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的隊友居然可以跟這樣的人撕起來。


    雖然依舊落入下風,但這次事件中薑景白的支持者之眾,已經讓穆挽離感到非常吃驚了。


    心中多少是有些羨慕的,卻並非是羨慕他的人氣。


    而是羨慕他的性格。


    打職業前他也常在遊戲中與人爭吵,有時候遇見一些菜的隊友,主動噴人也不少。


    但打職業後一次也沒有過。


    因為如果換了是他排到了王浩,被罵的人是他肯定是不會跟對方吵的,最多屏蔽而已,不過薑景白是為了他妹妹……


    如果自己也遇見這種情況呢?


    他有妹妹,但是不玩遊戲,所以基本不大可能出現這種狀況。


    那如果是別人呢?


    比如江映雪。


    如果是自己與江映雪雙排,遇見了這種狀況,自己敢為了她跟王浩撕起來嗎?


    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畫麵,跟人打架的,幫人出頭的,替妹妹報仇的,他打得很凶,不怕挨打,挨了打就會更狠地打回來,所以多少是有些底氣的。


    然而抓著扶手的整條右臂肌肉都已不由自主的繃緊用力。


    因為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有種恥辱感。


    卻也至此而已,恥辱,卻無憤怒亦或自責等其他情緒。


    這很正常啊。


    有什麽不對嗎?


    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是小孩子專屬的權利,長大就需要考慮後果了。


    公交車又先後報過幾站,窗外的場景逐漸變化,由整齊變散亂,由大廈變舊樓,就連街道與行人都能明顯看得出差別,以至於讓穆挽離在某些時候有種錯覺,公交車似乎在沿著時間長河逆行,崛起繁盛的華夏大地上時間在倒流。


    亦或者是由沿海往偏遠內地,直到自己家鄉的方向?


    一站,一站,終於又過一站……


    胡思亂想中,車廂裏漸漸不再擁擠,然後慢慢空了許多,甚至於有了空位,已經站了四十多分鍾的他沒有去作,依舊站著。


    又過十多分鍾,終於聽到了熟悉的站點,他背著包,拎著行李箱下了公交車,身後車門“砰”的一聲關閉。


    熱浪滾滾,陽光正烈。


    沒有人接,但已經是很舒服的長途行程了,因為帶的東西很少。


    站在路邊精神有片刻恍惚,大概一兩秒鍾,但感覺很久,他站在烈陽下辨認了一下方向,沒有紅綠燈,找到一個車輛行駛的空隙,穿過馬路,拖著行李箱背著包,走進馬路對麵的一個破舊街道。


    一棟很破舊以至於他有時候會擔心是不是要拆看到危樓倒塌的新聞會擔心爸媽妹妹的安全的六層樓房。


    之所以擔心的是爸媽妹妹的安全,是因為他到了杭城住進sky基地後,才意識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可以跟人說“上樓”“下樓”的那棟樓,原來居然破舊到了這個程度。


    行李箱拖在不太平整的道路地麵上發出很大的聲響,如果是在其他地方,穆挽離必然會因為自己製造噪音而不安。


    但在這裏不用。


    瘦削的少年身影背著鼓鼓的包,拖著有些巨大的行李箱,好似從一個夢中逐漸醒來,走進屬於自己的生活。


    遠離了所有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林軒從穆挽離口中得知他這些經曆與想法的時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所以他其實並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在幹嘛,否則多半可以勸穆挽離一句,不必那麽羨慕他。


    不是因為他也曾有類似的經曆,那畢竟是此生不可與人提及天方夜譚。


    而是因為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跟穆挽離一塊來他家做客,雖然有沒有他住的地方還不好說。


    ——但總比給貓鏟屎要好。


    還要換貓砂。


    還要洗貓砂盆。


    總覺得沒有直接把旁邊盯著自己還不時喵喵叫兩聲監督或者催促自己的小奶貓給抓過來掐死更幹脆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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