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沉浸悲傷情緒中的時候,很容易忽略周圍的情況。


    所以林軒是什麽時候出來的,什麽時候來到她身邊蹲下來的,她完全都不知道,隻忽然就感覺到肩頭被人攬住,心裏一驚,本能地就要做出反應,卻在下一刻感覺到了熟悉的溫暖。


    被他直接給摟到了懷裏。


    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的小妮子抬起頭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明媚眸子被淚光遮擋著,顯得有些朦朧,白嫩臉頰猶有淚痕,還在輕微抽泣著。


    “你房間有備用鑰匙都不知道嗎?”


    林軒的表情心疼之餘,還顯得有些無奈和好笑,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聲歎道:“我從來沒想過讓你嫁給其他的誰,就算之前答應過什麽,也都是騙你的。”


    剛剛開始掙動的小妮子動作微微頓住。


    “當然,我也沒想過要再喜歡誰,不論是許清如蔣雨晴還是楚茗……哦,楚茗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個女孩。”


    林軒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撫著她烏黑柔順的長發,輕聲解釋:“以前一個學校的,但是沒見過,昨天是學校一些同學,都在這邊上大學的,互相見一麵,認識一下。剛好有個她班上的男生,追她追到這邊來了,就是惹得她比較煩了,剛好又跟我一樣在西大,所以就拿我來擋一下,我跟她就見過那一次。”


    薑淺予抽噎聲漸漸止住。


    “如果因為她才讓你不開心了,那我保證,這也是最後一次跟她見麵,就算一些公開場合的見麵無法避免,但絕不會再有任何隻有兩人的相處。”


    這樣蹲著相擁其實有些不大舒服,不過感覺到終於停止哭泣的小妮子慢慢放鬆了些,腦袋靠在胸膛上的感覺逐漸緊實,林軒也就沒動,輕柔撫著她柔順長發,繼續說道:“我知道那種感覺很難受,那天在車站,我看到你從那輛跑車裏下來的時候,就體驗過一次。”


    懷中的小妮子輕輕掙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釋,林軒抱緊了她柔軟的身子,並沒有讓她說話,就直接說了下去:“行了,不用說什麽,我都明白,既然看到了你從車裏下來,接下來你的反應自然也都看到了。”


    他輕輕笑了笑,然後捧起她光滑柔嫩的臉頰,盯著她微微躲閃的目光,笑容溫煦而霸道,“如果昨天誤會我跟楚茗的時候,那種感覺不太好的話,冷戰也好,賭氣也好,現在都該結束了,好嘛?”


    目光飄忽不敢看他的小妮子終於望過來,然後又再次移開目光,並未作聲。


    明白她此刻迷惘與掙紮的林軒想要先把她拉起來,但沒能拉動,也就沒再繼續拉她,就這樣蹲著,伸手再次將她攬入懷裏,“你那麽喜歡林徽因,就應該知道她說過的那段話:‘流年真的似水,一去不返,看過的風景也許還可以重來,而逝去的人卻再也不會回頭。任由你千思萬想,他除了偶然在你夢中彷徨,其餘的時間都隻是恍惚的印象。人間許多情事其實隻是時光撒下的謊言,而我們卻願意為一個謊言執迷不悔,甚至追憶一生’。”


    懷中女孩兒柔軟嬌軀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真實,林軒心中卻微微有些悵然,“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家庭,即便以後各自嫁娶,也不會就這樣從彼此的生活裏消失,但已經錯過的,就也是一樣的錯過了,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如果這真是一場時光撒下的謊言,我也寧願執迷不悔,絕不要追憶一生,因為隻有失去的人才需要回憶,而我隻要你。就算未來有一天,老了避免不了回憶,把泛黃的青春書冊一遍又一遍翻出來閱讀我也希望是能跟你一起,或許還有我們的孩子。”


    他畢竟有著前世二十多歲的經曆,那個時候老家很多同齡人孩子都能打醬油了,雖說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但看到一些原本同齡的夥伴或者同學的孩子滿地跑,心裏偶爾也會有些觸動,因而說出這番話完全發自內心,並無造作。


    伏在他懷裏的小妮子抽了抽鼻子,終於開口說話,還帶著些哭後的鼻音:“那段話是白落梅在《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裏寫的,不是林徽因說的。”


    林軒原本聽她開口,還以為被感動了的小妮子終於想通了,不再鑽牛角尖,都做好了要聽她溫柔情話的準備,卻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句,臉上溫柔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那個不重要。”


    他咳嗽一聲,繼續說道:“那封分手信我也看了,確實蠻感人的,不過你不能胡亂代入啊,我又不是徐誌摩那種充滿了浪漫主義情懷的詩人,家裏更沒有一個已經給我生了倆孩子的發妻,同樣的,我喜歡的,也不是自己臆想出來隻存在心裏的妹妹……‘徐誌摩當初愛的並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詩人的浪漫情緒想象出來的林徽因,而事實上我並不是那樣的人’,這話是林徽因說的,沒錯吧?”


    懷裏的小妮子抽著鼻子“嗯”了一聲。


    終於找回信心的林軒心中一定,立即感覺多了不少底氣,“我沒有了解那麽多,但林徽因雖然被金嶽霖讚為‘一身詩意千尋瀑’,可實際上她在愛情裏更多的是理性而非詩意,就如同那封分手信,在最浪漫的年紀做出最理智的選擇,從這方麵來講,她跟徐誌摩就不合適,不論是拋棄張幼儀還是另追陸小曼,無疑也都證明了徐誌摩作為詩人是很好的,但在現實生活裏……否則金庸也不至於那麽恨表哥,寫個《天龍八部》都要把徐誌摩筆名拿去當淫賊。”


    林軒墨跡這麽久,懷中的薑淺予也終於平靜下來,終於沒有了抽鼻子的聲音,蹲在那兒被抱著的姿勢有些怪異,像隻鴕鳥般,把腦袋紮在林軒懷抱裏。


    林軒撫著她烏黑柔順的長發,輕輕歎道:每個人在喜歡一個人的最初,乃至於戀愛階段,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會有臆想的成分,寫那封分手信的林徽因或許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她那時候畢竟還小,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畢竟已經人到中年,這話也是跟她女兒說的吧?”


    再次出聲的小妮子又“嗯”了一聲。


    心裏逐漸安定下來的林軒低下頭,在柔順秀發間找到她白嫩晶瑩的耳朵,輕輕親了一下,小妮子縮了縮腦袋,卻沒有更多的躲避動作,“我沒有他那樣的浪漫,也沒有那樣的才華,甚至沒有他那樣顯赫家庭,但至少我很清楚,我喜歡的就是真真實實的薑淺予,不會因為自己的臆想去給你劃出什麽條條框框,乖巧懂事的薑淺予,也會耍賴撒嬌發脾氣,漂亮可愛的薑淺予,也會晚上不洗腳……嘶。”


    被掐了一下的他報複般低頭在小妮子耳垂咬了一口,嗓音卻愈發溫柔起來,“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神,但時光流轉,奔騰向前,沒有人能夠阻止。我記憶裏有你八九歲的模樣,我喜歡你此刻十七八歲的美麗,我更期待跟你一塊經曆時光洗禮,一步步走向歲月盡頭。那個時候,或許你已經白了頭發,蒼老的容顏,不複現在的美麗,但那個時候的我肯定依然愛那個時候的你,就像現在的我,喜歡現在的你。”


    眼眶酸熱的小妮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伸出手臂環抱住他,臉頰依舊埋在他懷裏,過了好久,才又輕輕抽了抽鼻子,帶著微微的哭腔,嗓音悶悶的:“可是都說好了,隻做兄妹的……”


    林軒臉埋在她清香馥鬱的秀發間,蹲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也好,兄妹就兄妹唄。”


    被抱在熟悉懷抱裏感動的一塌糊塗的小妮子心中驟然一沉。


    卻覺他呼出的熱氣吐在臉頰、發間與耳畔,帶著溫柔與微微的笑意,嗓音輕輕響起:“兄妹更刺激……”


    所以這句大概算是告白收尾的話,連貫起來就是:“也好,兄妹就兄妹唄,兄妹更刺激。”


    霎時破涕為笑的她羞得臉紅心跳,沒好氣地在他腰間掐了一把,哭後的鼻音帶著羞嗔,糯軟撩人:“你要不要臉啊?”


    終身大事終於解決一半的林軒有些鬱悶地歎了口氣,“我連毛都不要了,還要什麽臉啊。”


    他確實有點鬱悶,原本這事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大不了就直說拿來吸汗嘛,可問題是衛生巾貼在那種地方,直接把褲子提上不難,但那樣一來隻會導致整個都貼上去,回頭想再撕下來更要吃苦頭,而光著屁股見她……


    林軒雖然不要臉,不過麵子還是要的。


    蹲在馬桶上的時候他其實就注意到了外麵的動靜,原本不去買跑來偷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她會發脾氣的準備,那本也是他的目的,不撩撥她的話鬼知道這樣冷戰要持續多久。


    然而卻也沒想到會當場就被抓住。


    更沒想到的是找到備用鑰匙打開門出來後,看到的那樣有些熟悉卻更讓人揪心的一幕。


    還好憑借著過人的聰明機智,把原本一場可能發生的家暴事件變成了告白現場,雖說最後一句話如果被斷章取義拿出來,可能是顯得有些變態了點,但這無損自己的英明。


    薑淺予顯然沒聽懂這話是什麽意思,有些疑惑地抬起頭看著他。


    心裏剛誇了自己一一頓的林軒拉著她站起來,見她臉上還有淚痕,就伸手抹去,小妮子長長睫毛上還沾著細碎淚珠,一雙明媚眸子卻已經恢複了往昔的澄淨純澈,睜得大大的,微微仰頭盯著他,“那爸媽呢?”


    林軒伸手抱住她,輕聲道:“文明和社會的發展與進步,就是要給每個人都有自主選擇的權利,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麽,道德無虧,倫理無愧,法律更是管都管不著,你隻要乖乖地,安心地過你的大學生活,好好談戀愛,天天秀恩愛,當然是跟我……”


    又被掐了一下的他順放開她柔軟嬌軀,然後順勢抓住那隻手握住,十指相扣,眼睛凝望著她,柔聲說道:“爸媽那邊有我呢,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時機成熟了,我就去找他們坦白,好嗎?”


    薑淺予與他十指相扣的手掌微微用力,搖搖頭,又點點頭。


    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的林軒也就笑了笑,用另外一隻手揉了揉她柔順長發,笑道:“我知道,先不說,地下戀嘛。”


    有些臉紅的她輕輕掐了他一把。


    嘴角輕抿。


    久違的梨渦乍現。


    心裏蜜溢上嬌顏。


    說不盡嬌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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