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第二天醒來,娘親就回來了,可是沒有。


    又是半天,他好餓好餓,可他出不去。


    他想娘親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不要他了?他以後一定乖乖聽娘親的話。


    這次之後他學乖了,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待在屋裏等著娘親回來。


    娘親有時間就會教他很多東西。


    如果娘親幾天不回來,他就會自己去做飯。


    他生來便能聽懂那些飛禽走獸說的話,也能讓它們聽懂他在說什麽。所以他經常到院門口去聽他們說話,和他們聊天。


    四歲的時候娘親開始教他修煉,教他如何控製體內的魔氣。


    他修煉資質很好,娘親說他是天生的九星靈根。他也一學就會,很多東西看一遍就記住了。


    他說他長大後要保護娘親。可娘親告訴他,讓他在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前不能將自己真實修為之事讓任何人知道。也不準他離開軒宇院。


    堂屋有個寫著“墨靈凡之靈位”的靈牌。雖然娘親沒有說,但他知道那是爹爹的靈牌。


    自有記憶以來,每年他生辰這天娘親都會帶著他跪在爹爹的靈牌麵前。


    爹爹不在了,他問過一次娘親爹爹是什麽時候不在的,娘親卻沒有說。


    但後來他就猜到了。


    爹爹是他出生那天去世的。


    後來,許是怕他太無聊,有一次娘親回來的時候給他帶了一隻小白兔。


    那兔子小小一隻還毛絨絨的,兩隻眼睛黑黑的,可愛極了。他很喜歡那隻兔子。


    隻是那隻兔子真的很頑皮,脾氣也大,一點也不聽他的話,非要跟他對著幹,有的時候還會咬他。他拿它沒辦法,誰讓娘親出去後這個院子裏隻有它陪著他呢。且小白兔可以出結界,每次小白兔回來都會帶一些外麵的東西給他。


    有一天娘親從外麵回來,滿身的血,兩隻眼睛布滿了血絲。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娘親,有些害怕。可他還是走了過去,拽著衣袖輕輕的幫娘親把臉上的血擦幹淨。


    可突然間娘親像瘋了一樣捏著他的脖子。他無法呼吸。心裏害怕極了,直到嚇得哭了出來。娘親才放開他。


    娘親抱著他一個勁跟他說對不起。


    他能感覺到娘親的身體在顫抖,她的手很涼,涼得他打冷顫。


    從這天之後娘親便時常會莫名其妙打他,他好幾次差點死了。然而每次打完他,又會抱著他跟他說對不起。


    他從開始的害怕被嚇哭,到漸漸習慣。他不再哭泣,也不害怕了。隻要娘親不丟下他一個人,別不要他就好。


    其實娘親清醒的時候對他還是很好的,會教他很多東西,也會給他做很多好吃的。


    又是一次生辰,他已經六歲了。


    娘親告訴他讓他學會隱忍,他答應了她。


    可從這之後他的娘親就變了。再也沒對他笑過,還很嚴厲。不清醒的時候對他更是變本加厲。


    每天都會受傷,舊傷添新傷。不過他身體恢複得很快,再重的傷幾天就能痊愈。


    雖然每天都在受傷,但娘親很少離開軒宇院了。


    他疼了的時候會哭會喊,可隻會得來更嚴重的懲罰,還會被娘嗬斥讓他不準哭不準喊。


    每次疼得站不起來的時候娘總會拿他以前愛吃的糖誘導他站起來。


    他要是站不起來,有的時候她會衝他怒吼,有的時候又會瘋了似的把糖碾碎塞進他嘴裏。


    碎掉的糖渣刺得他嗓子疼嘴巴也疼,不知道嘴裏的到底是他血的甜味還是糖的甜味。


    逐漸的他不喜歡吃糖了,看到那種糖他就覺得惡心,腦袋都是暈的。


    這樣的日子日複一日,感覺每天都很漫長,每天都是煎熬。


    而他養的那隻小白兔也在這期間被發了瘋的娘殺了。他還為此傷心了好久,有一次他躲起來偷偷的哭,結果被娘知道了。他以為又要被娘打了,卻沒有。娘讓他好好將小兔子埋了。


    八歲生辰這天,娘是正常的。


    娘站在身後幫他把頭發梳了起來,很耐心地教他該怎麽綁。


    這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把頭發綁上去,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時間有點恍惚。


    他看著鏡中娘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頸窩。


    感覺到濕潤溫熱的水珠滑進肩膀才知道娘又哭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依稀記得娘曾經是怎麽安慰自己的,便用同樣的方式安慰娘。


    之後娘跟他說了很多話。


    娘說害死爹的人是那個宣稱是他爹的墨衡鬆。


    從這一刻起,他對墨衡鬆的恨隻會一天天增加,早晚有一天會殺了他,替爹報仇。


    晚上,和以前一樣跪在爹的靈牌前。


    可沒多久墨家突然來人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除娘以外的人。來人不少,他們打傷了娘。


    他們果然和娘說的很壞。


    墨衡鬆在暗處躲著,娘識破了他的藏身之處,他走了出來。


    這天晚上他親眼目睹娘被萬劍穿心而死,他哭喊著沒了意識。


    他恨墨衡鬆,恨墨家每一個人,是他們害死他爹娘,害他家破人亡。


    他做鬼都不會放過墨家。


    醒來後,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四周全是冰的洞裏。這裏很冷,而他隻穿了一件衣裳,他冷得發顫。


    隻想找個地方縮著。


    腦海裏全是娘死時的畫麵。


    娘親不在了,這世上再沒有人能護他了。他徹徹底底變得一無所有。


    忽然洞內一些冰壁和地麵開始閃現出白色的神秘圖騰。


    他看見了,也感受到身體裏的魔氣正在變得混亂起來,但他並不在意,更沒有理會。


    娘親死了,他一個人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思,死了也許會更好。


    圖騰越來越明顯,絲絲神秘的氣息從圖騰中飄離出來,落在他的身上。


    漸漸地身上的魔氣正在發出強烈的抗拒,在他體內裏亂竄,疼得他咬緊牙關側倒在冰冷的地上蜷縮成一團。


    意識漸漸模糊。


    他不知道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麽,模糊間他似乎在向誰發起攻擊。


    忽然他胸口被什麽重重拍了一下,他身體就不受控製的往一邊飛去,撞在了石壁上。


    魔氣回歸正常,腦袋也清醒了過來。胸口卻一陣劇痛,吐了一口血。


    墨衡鬆為了封印他體內的魔氣,將他開膛破肚,換了他三根肋骨。


    利刃劃破皮膚的時候很疼很疼,可他沒有吭過一聲。


    這遠遠不及看著娘死在眼前來得痛。


    他醒來時被關在一間密閉的屋子,唯一的光亮是屋裏那盞不會熄滅的琉璃燈。


    雙手雙腳都帶著重重的鐵鏈。


    他感覺不到體內的魔氣,也感覺不到一點靈氣。


    體內的魔氣被封了,靈根被毀了。


    他很絕望,也很恨墨衡鬆他們。他恨不得抽了他們的筋,剝了他們的皮,把他們剁成肉泥。


    可他現在就是一個廢人,還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牢籠之中。


    他想起娘臨死前的那句話,還有墨衡鬆那個舉動,他便猜到他們想利用他。


    他不想讓他們如願,所以他尋過死,可又被墨衡鬆想辦法救了過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許就是這樣的。


    他們每擱十天便會取一次他的血。他每次都會因失血過多而昏厥。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想方設法不讓他們取血,可每次都是徒勞。


    手上和腳上都帶著鐵鏈他又能躲到哪裏去?


    反而還會引來一場打罵。


    後來他不躲了,因為躲了也沒用。可仍舊會被淩辱,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墨衡鬆似乎是怕他因為取血太多次死了,所以每次送來的都是補血的飯菜。他看見就惡心,他不想吃。可他不吃就會被人強行灌下。


    他自然也會沐浴的。隻是天氣冷的時候水是冰涼的,裏麵還放有冰塊。天熱的時候水是滾燙的。


    他反抗,可是會有人故意按著他不讓他從水裏出來。


    年複一年,就這樣過了四年。


    某一個下雪天墨衡鬆告訴他可以出去了。但仍舊會每隔十天取一次血。


    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放了他,但這對他來說是好事。


    那算是他第一次行走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可他早已沒有當年那份好奇。隻有恨,無盡的恨。


    他找不到回軒宇院的路,是一隻鳥帶他回到的軒宇院。


    回到軒宇院時,院子裏已經鋪了很厚一層積雪。房門也和當年一樣打開的。


    他走進去一一看去,除了有很多灰塵外什麽都沒丟。


    隻是物是人非。


    忽而一股熟悉的氣息從院中而來。


    他跌跌撞撞往那股熟悉的氣息走去。


    停在院中一處。


    他記得這裏是娘當年去世時倒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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