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小少爺史良玉已有兩年沒有了下落。那史員外的大兒媳起初天天哭,時間長了感到沒有指望了,就天天怨五姨太素梅。素梅自知對不住史良玉,心中一直是個結。此事又常讓與她不很對眼的六姨太雲美提起,這仿佛是捅她的傷疤揭她的短。她沒有理由去反駁人家,但心中的積怨卻是日深。史員外也為家中婦人們的吵鬧弄得心緒不大好,總想法子尋些樂子。


    他聽說有台戲班,戲演得相當好。這日,史員外特請了這戲班來史府唱戲。史員外與眾妻妾在自家的院宅坐著,邊磕著瓜子兒喝著茶,邊欣賞著台上的大戲。金夫人也請來了佘婆婆來入座看戲。戲演的是《白蛇記》,角色扮得入形似神肖,入目三分。當看到法海強拆了入許仙和白素貞夫妻。六姨太雲美卻說道:“為人莫作害人事。害得別人妻離子散,也是等於害自己。舉頭三尺有神明呢。”


    五姨太素梅以為六姨太雲美是針對著她來說的,心中恨恨不已,又不好表露出來,卻隻說道:“是啊,要是作了虧心事,神明會讓大蛇來嚇死她。要是還這樣分貧嘴亂說的話,大蛇將她吞進肚子裏去!”


    雲美知素梅在暗示她上次晚上看到蛇嚇暈去的事,意思是因做了壞事。還要咒她讓蛇給吞吃了,感到這五姨太太毒了,便冷笑道:“還不知道誰誰會怎麽樣呢。”


    三姨太紅姐說道:“妹妹們好好聽戲吧,不要爭了。”


    四姨太綠寬悄悄地對六姨太說道:“這蛇是有靈性的,想以前嬌娜不也是生下了一條蛇嗎?”


    “她生小的那條白蛇,能與這戲上的蛇比嗎?但不知銀杏會不會……”說麽這個就住口了,兩眼瞅著四姨太笑。


    “唉,管呢。生得好生不好,都是個命。誰知誰會生個什麽來呢。”綠寬歎了口氣。


    二姨太對三姨太說:“你看這白素貞多可憐,為許仙懷上了孩子,還做許多的好事,還要挻著肚子去盜靈芝草。”


    三姨太說:“有情有義的還是這小青,為了那個姐夫,水漫了金山。”


    金夫人說:“我最喜歡這幾個扮相兒,那白素貞扮得好看,小青蛇也扮得不錯。還有許仙法海,都演得好!”一折唱完,她便叫人打賞。小童小丫頭們便依言往台上扔銅錢。


    忽然台上有一枚銅錢往台下飛來,破空劃出一道聲響,直飛向台下與金夫人對坐的佘婆婆。佘婆婆仿佛沒有發覺,隻微微側了下身子,那銅錢打在後麵的圓柱子上,入木不見,隻留下一道深痕。大家隻聽到響聲,沒人知道怎麽回事。


    此時鑼鼓喧天,台上蝦兵蟹將隨著鼓點,踩著台步,亮相舞台。一陣龍套跑完過後,青蛇白蛇便在眾蝦兵蟹將行列中,英姿殺爽地登上了台。白素貞一身素白,登上了舞台;小青一襲滾了花邊的勁裝,手舉寶劍,在台上揮灑。白素貞柔腸百轉,悲聲啼唱;小青兒舉頭挺胸,憤聲怒罵。隻聽一聲“水漫金山”,鑼鼓的點兒加速,台上的蝦兵蟹將隨著鑼鼓的點兒不住的翻飛跳打。


    好一場熱鬧的戲!台上直打得天翻地覆。台下便是掌聲雷動。


    白娘子、小青、法海、許仙全都出場了!一身素服的白娘子,在台上翩然起舞;法海一身黃色僧袍和大紅袈挲,將支裸杖舞得呼呼風響。上下身均是藍衫的小青,將一雙寶劍舞成了一團花。那許仙商帽儒衫,在台上翻著滾。眾人看得眼都直了。喝彩聲,叫好聲,此起彼伏。


    府中人各忙完手頭上的事,都擠在戲廳看戲,精彩的表演,將每個人帶入劇情之中,讓他們不知身在何處。台上四位主角打得好不熱鬧。小青仗劍刺向法海;法海接了幾招,與其對打幾下,便奪路而逃。隻見他披著袈挲,騰空而起。台下一片嘩然。小青也隨後飛起,台下張口結舌。兩人騰起竟不落台上,而淩空翻飛到台外,分左右落在佘婆婆的客坐前,各舉手中的器械,向佘婆婆衝刺。眾人啞然失色,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佘婆婆也不避讓,隻是順手將桌麵上的兩雙筷子拿起,左手夾著小青的雙股劍,右手筷子夾住法海的禪杖。二人竟動彈不得。隻聽青花婆婆說道:“青兒不打法海,法海不教訓小青,竟隻欺負到老身身上來了。是何道理?”


    法海道:“我本降魔,伸張正義,不打你卻又打誰去?”佘婆婆笑了起來。


    小青卻說:“我心中有恨,見人就殺。若有人膽敢阻擋我們修行,定殺不赦!”


    佘婆婆笑道:“我與你等何仇何恨?幾次意欲為難老身!”


    “少廢話!就此受縛吧!”忽然台上的白娘子和許仙雙雙躍了過來。眾人大驚失色,想不到這台戲從台上演到了台下來了。而且幾位戲子竟然死纏著一個老太婆,都不知是何道理。


    眾人都紛紛往後退,退到了牆邊屋角門外。金夫人想勸說幾句,卻又插不上話。銀花說道:“夫人還是快出去吧。他們的事自然是有他們的原因。看佘婆婆的價勢,是不會吃虧的。”說完便與嬌蓮扶著老夫人出了戲廳。


    戲廳內的四位戲子,圍著佘婆婆打了起來。史員外怕他們打壞了家中什物,便吆喝製止。任是史員外喊皮了嗓門,卻也無濟於事。


    小青三尺青鋒劍舞向老太婆,法海揮動著禪杖掃向她的上下盤,白娘子將手中的白綾拋向過去,許仙竟撥了一片花葉飛了過去。


    佘婆婆避過青鋒劍,躲開大禪杖,閃過白繡綾,接下飛花葉。這飛花葉,非金屬打造,隻是普通的牡丹花的葉子。此時近秋,何來春牡丹。餘婆婆礙著眾人在眼前,不便使出法術,隻是將用些平凡人用作的功夫來抵擋四位。


    四位也無非是想將佘婆婆逼出原型來。白娘子將白綾擺得有如蛟龍戲水、白雲飄蕩、白影銀光,炫人眼目。真個比台上的表演還精彩。小青的寶劍舞得虎虎生風,劍氣逼人,驚天泣地動鬼神。法海的禪杖揮得光影閃閃,風生水起,蕩人心魄,鬼神膽寒。許仙的花葉,竟如雨點打來,讓人手腳忙亂,防不勝防。旁邊看客都為佘婆婆擔心,怕她一個年高之人,頃刻間會倒在四們年富力強者的腳下。


    但見佘婆婆兩手隻在自己眼前揮晃,似有不支之色。那四人便加大力度和速度加以對付。忽然佘婆婆身上放出一道灰黑色的光影罩住全身。所有的器械碰上她的身邊,都讓給彈了回去。那白綾卻也套不上去,寶劍、禪杖、飛花葉,砸到跟前,卻以同樣的速度力度彈回。


    旁邊人看到此,感到神乎其神,不可思議,全當佘婆婆是位菩薩,紛紛給跪了下來。


    許仙、法海、小青、白娘子見狀,立時搖身一變。許仙竟是色魔戀花所化,法海是夢魔戀億所扮,小青原是恨魔若姬,白娘子卻是情魔若梨。


    他們四魔分坐在青花嬤嬤的化身佘婆婆東、西、南、北角,席地而坐。


    忽聽一陣動聽的琵琶聲響,一曲悲歌從美豔無比的情魔口中唱出來。眾聽此音律,都慢慢飲泣,繼而啼哭,不分男女老少,相擁而抱,鼻涕眼淚,肆意揮灑。接著隨著音樂聲,都放聲大哭起來。一時間,這戲廳看熱鬧的人都掩麵痛哭,動地驚天,哭成一片。


    獨佘婆婆坐在那兒無動於衷。


    琴音嘎止,眾人才止住哭泣。


    這時,隻聽色魔放聲浪笑,笑聲時大時小,時長時短,時急時促,時瘋狂時時柔和;時勁爆如雷鼓激,時清脆如清泉滴;時粘糊如狡貓添膩,時粗野如暴雨驟。來看戲的人此時都隨著他的笑聲,變得迷迷糊糊,個個眼中泛情,麵含春色,有的還伸手去抱身邊的人,也是不分男女老少。一時間,戲廳裏的人都顧不得羞恥了,親嘴聲,浪叫聲響成了一片。仿佛進了欲海情天了。


    獨青花嬤嬤坐在那兒沒受影響,仿佛置身事外。


    笑聲驟停,大家才發現剛才自己是多麽失態丟人。


    此時,又是一陣呼嘯聲響起來。是恨魔發出來的。


    這淒厲的呼嘯,激起了人心底下平素積累起來的恨意,仇恨的情緒在心底下爆發了出來。每個人一生中最憤恨的事,在這時一下子全部在心底和腦海中堆集了起來。但見個個臉色突變,麵皮因憤怒而變得紫漲。人們不管有沒有與對方有氣,隻要在身邊就你一拳頭塞來,我一腳踢去。慢慢地隨著呼嘯聲而摟抱撕打。這呼嘯會讓對手相互自殘而死。在此看熱鬧而沒有象大夫人一樣離開的六姨太和五姨太,此時便大打出手,互相揪著頭發,抓破了對方的臉。這兒沒有人勸架,因為凡聽到的人無不受這呼嘯聲的影響,各自打對手打架去了。


    嘯聲停下後,五姨太和六姨太已是篷頭垢麵,臉上血肉模糊。


    可青花嬤嬤變化的佘婆婆仍是巋然不動、不受幹擾。


    接著便是夢魔的呼魯聲。


    夢魔的呼魯聲起,所有在場的人便沉沉欲睡。先是渾身沒有力氣,漸漸靠在牆上想睡,接著都打磕睡,於是有許多人橫七樹八的倒在了地下,隨著那魔力的呼魯聲,沉睡難醒。如果此是對手如此,便觸手就擒。


    眾人昏昏而睡,獨佘婆置若惘聞,不受影響。


    四魔見此,便一同發出各自的魔音。刹時間,戲廳裏的人亂成了一團糟,人們又哭又笑,又打又鬧,又蹦又跳;睡覺的也有,親嘴的也有,打架的也有,哭泣的也有……眾人快要讓七情六欲折磨筋疲力盡,快要死亡了。


    忽聽外麵:“嘿兒嘿兒”的笑聲,那些怪聲忽然減輕了很多效果,大家方有喘氣的機會。一會兒,一個奇醜無比的女孩子抱著一個血糊糊的嬰兒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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