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劍蘭歎息一番,吃了幾杯水酒,方回房歇息,次日天明,她用罷早飯,匆匆前往洞庭趕去。李清海苦留她小住幾日,以盡地主之誼,她堅辭而去。李清海不好再言,隻好任其揚鞭催馬踏上征程。


    日頭爬上中天,暖融融的陽光溫柔地撫摸著四月的江南,紅的花,青的草,漲的水,潤的土……都溫柔地低下頭,靜待太陽公公的愛撫和親吻,潔白的雲彩輕柔地飄浮在碧空中,似仙姑舞袖,如玉女霞披。


    韓劍蘭催馬來到一條三岔路口,不知往哪條路是往洞庭去的,即翻身下馬,佇立路旁,靜待路人,以便詢問途徑,坐騎低頭尋找路邊綠茵茵的嫩草咀嚼。“咯咯”的咀嚼聲清晰可辨。


    靜!


    安靜的山地如沉睡的大小夥,沒有任何音響來攪拌打擾他的甜夢。韓劍蘭等待片刻,不見有人路過,便躍坐在路旁草叢中小休片刻。


    “得,得,得。”一陣馬蹄聲急驟地由遠而近傳來。韓劍蘭神情大振,翻身躍起,認鐙上馬,擋道而立。她眺望遠處急奔二騎,一紅一白兩匹馬兒,翻飛八蹄,踏燕迫風般狂奔而來。走到近前,她已認出騎紅馬者乃是使她心神不寧,情竇初開的江明玉,後麵騎白馬者正是使她進退為難的司馬明鏡。


    韓劍蘭本欲掉轉馬頭,任意擇道而行,可心底一根奇妙的神經卻緊緊地拴住她的心,使她無法邁步前行,遠處二騎更近,相距隻數十丈遠,韓劍蘭猛咬銀牙,掉轉馬頭,狠抽一鞭,取中間大道狂奔下去。


    “玉哥,你看前麵騎者好生奇怪,先前擋道而立,似等人一般,後見我們來了,便打馬絕塵而去,不知何故!”司馬明鏡朱唇微啟嬌柔地說。


    “奇怪得很,我們追上去看個究竟!”江明玉說。


    於是,二人催馬猛進,江明玉所騎棗紅馬乃千裏名駒,非平常座騎可比,轉瞬間已將司馬明鏡拋下數丈,箭一樣向前追去。司馬明鏡亦不甘示弱,取最佳姿勢坐好,讓馬放蹄狂奔。


    蹄聲得得,如鼓椎般敲擊著地麵,傳出陣陣清音,馬蹄起落,濺起星星土花,匯成陣陣塵煙,安靜的大地的寧靜被破壞。急行三裏許,江明玉的棗紅馬已趕到韓劍蘭的坐騎,二人並鬃而行數十丈,方勒疆而停,狂奔駿馬猛地嘶鳴一聲,雙雙立於當地。


    對視,四目如電般對視。


    片刻之後,江明玉道:“韓姑娘為何獨行到此。我不是安置你在洪湖等我們嗎?”


    韓劍蘭瞪了他一眼,並未回答他的話,催馬向前緩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江明玉怔怔地望著她的身影,苦笑著搖搖頭,司馬明鏡趕了上來,朱唇一啟,清音吐出:“玉哥,那騎者是誰?”


    “韓劍蘭姑娘!”江明玉笑著回答。


    “她,她不是在我們家裏嘛,怎麽會在這裏擋道呢?”司馬明鏡紅著玉麵,惶急地問道。


    “親愛的,我與你同行而來,也不知道她為何在此呀!”江明玉笑著回答。


    “你不知道,好一個你不知道呀!待我去問問是否是你們約好在此會麵!”司馬明鏡催馬欲行。


    “好妹妹,你別再給我添不是好不好,韓姑娘不知為何已經不理睬我了,你如再給我們之間增添誤會,豈不十分無趣,上蒼在上,江明玉並未約她到此等待!”江明玉急急地賭咒發誓。


    “司馬女子是瞎子,聾子,看不見也聽不見,你們的所作所為。”司馬明鏡負氣地打馬前行。


    江明玉幹焦急,也沒有辦法,隻好陪著小心追隨司馬小姐前行。司馬小姐走到一家小店停下,吩咐馬夫將馬拴好,徑自走進小屋,占了一付幹淨席位,招呼夥計過來,點了幾樣菜,大吃起來。江明玉陪著小心坐到她對麵,吩咐夥計添了一付碗筷,陪著吃了起來。飯畢,司馬明鏡又吩咐備下一上房。


    店夥計忙陪著笑道:“西廂房乃本店上等房,隻是價錢貴一些,不知小姐……”


    “廢話,住店還怕錢多,隻管服侍姑奶奶前去安歇吧!銀子少不了你的。”司馬明鏡怒叱道。


    “夫人,時辰尚早,我們還是走一程再歇休吧!”江明玉陪著小心說。


    “誰管你走還是不走,本姑娘無權管你,你去吧!妖女韓劍蘭在前麵等你呢!隨你二人尋歡作樂去吧,我不管我好不好。”司馬明鏡怒道。


    “休要胡說。韓姑娘乃良家女子,絕無你想象的那麽下流,我的姑奶奶,你少說幾句好不好!”江明玉惶急地說。


    “要得人不說,除非已莫為。你既然做得出,我又為什麽不可以說呢?我不僅要說,還要四處唱揚,羞得韓氏妖女無法再在世上立足!”司馬明鏡肆意地說。


    “不聽人言,自討其辱,韓姑娘乃人中俊傑,豈會懼你,你如果不顧一切地尋人取鬧,隻怕後果不好。”


    “韓氏妖女也隻不過長得嬌媚一些罷了,又能將我如何呢?她隻會鑽別人男人的被窩,絕無什麽驚人之處!”司馬小姐憤憤地說。


    “啪”地一聲脆響,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司馬明鏡玉麵上,粉紅的臉龐上條件反射般顯現出五條血紅指印。


    司馬明鏡揉揉被抽打痛的臉,嚅囁道:“打得好,狼心狗肺的東西,今日算我看穿了你的醜惡的內心。我司馬明鏡並未刻薄你江明玉,你好狠心呀!”


    “啪”又一聲脆響,一記響亮的耳光又一次抽在她的玉麵上,粉紅的臉龐再次漲起數道指印。


    冷冷的嬌音傳了過來:“無端汙人,小示警懲,如再不改,小心長舌。”


    司馬明鏡猛地回首,發現打她的不是江明玉,而是韓劍蘭,此時韓劍蘭亦笑微微地盯視著司馬明鏡,似欲握手言歡。司馬明鏡睚目眥睛地瞪視著韓劍蘭,揚手就要打。


    韓劍蘭玉腕一揚,攔住揮舞而至的玉臂,嬌柔地說:“江太太真想將舌頭送給本姑娘下酒呀!如此厚禮,本姑娘可不敢當呀!”


    “韓姑娘手下留情,請看在江明玉的麵上,饒了她這一次吧!”江明玉忙勸阻道。


    “我欲讓人反受人辱,難道韓劍蘭不是血肉之軀,沒有心肝五髒不成。大丈夫恩怨了了,是非分明,豈可死死抓住小事與人作難。如此不要臉的娼婦,再不教訓,更待何時?”韓劍蘭叱道。


    “請看在她沒有在世上走動,不知為人禮儀的份上,饒她這一次吧!”江明玉小心地說。


    “哈哈,司馬明鏡還怕人不成,休要低三下四地求人,待我削她一層皮,看她還有何說。”司馬明鏡拔劍出鞘,惡狠狠地向韓劍蘭刺去。


    韓劍蘭見劍刺來,不慌不忙地閃身一旁,避開淩利的一招,傲慢地冷笑道:“我如握劍,隻怕沒有你揮劍的資格,如此不識好歹的娼婦,姑娘懶得同你計較。”言畢,縱跳到店門,吩咐店主將馬牽來。


    讓小二順從地將馬牽到韓劍蘭麵前,將疆強送到她手中,恭敬地說:“請俠女改日光顧小店。”


    韓劍蘭微微點頭,以示謝意。認鐙上馬,揚鞭絕塵而去。司馬明鏡望著遠去的駿馬和嬌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嗆啷一聲扔掉長劍,嬌叱一聲:“店家!”


    店小二忙跑了過來,躬身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給姑奶奶備下上房,我要睡覺。”


    於是,便有人安置司馬明鏡到上房歇息。江明玉無奈,隻好隨她一道住下。一夜平安無話,次日絕早,夫妻付罷店錢,認鐙上馬,揚鞭縱馬而行,二人行了近百十裏路,便進客店吃了早飯再行,金烏西行,斜陽脈脈,滿山漫野全披上太陽公公的餘輝。忽然,不遠的前方傳來刀槍碰擊之聲。江明玉神情一振,忙催坐騎趕了過去。司馬明鏡亦隨後跟去。


    轉過一個山梁,便見一男一女正在廝殺,江明玉眼尖,一眼就認出那女子是韓劍蘭,而那男子卻是一個胖大和尚,那和尚手揮禪仗,苦力與韓劍蘭相爭,和尚見江明玉打馬而來,忙呼道:“施主救我。”


    江明玉催馬趕到近前,揮劍格開二人兵刃,朗聲道:“二位有何仇怨,不妨說來江某聽聽,也好論個公道。”


    “阿彌托佛!施主不知,貧僧好好地走路,並未招惹這位女施主,不知為何這位施主舉劍就刺貧僧。貧僧以禮相待,出言相問,她就是不聽。”那和尚言畢,雙手合什,口呼佛號。


    “和尚乃色中餓鬼,我打馬由此而過,你為何歡眉弄眼地看人?你既心懷不善,本姑娘又何必以禮相待呢?天下男子大都是薄情少義的家夥,和尚更是可恨!”韓劍蘭氣道。


    “阿彌托佛!貧僧如有淫念,天地不容,罪過、罪過。”和尚連聲道。


    “滿口佛祖佛父,實乃男盜女娼之徒。本姑娘的嚴父慈母都是亡命和尚手中。我在神前立下重誓,殺盡天下的惡僧。今日遇上本姑娘,便是你園寂的日子。”


    “多謝施主,貧僧得園寂升天,定不忘記施主點撥之恩,阿彌托佛。”


    “我道二位有什麽深仇大恨,原來隻不過如此一些不鹹不淡的小事,我說算了吧!凡事忍為好。忍事心寬大丈夫,何必使氣刻薄呢?”江明玉馬上拱手一禮:“二位隨我一道前行,到店中飲一杯酒,以解前嫌如何?”


    “阿彌托佛,隻要女施主不記嫌,貧僧沒話可說。阿彌托佛。”


    “不知大師在何處卓錫,法號如何稱呼?”江明玉問道。


    “貧僧智愚,在五台山佛光寺出家。阿彌托佛。”


    “智愚大師,請你隨我一道進店飲一杯吧!你如果不棄我們凡夫俗子的話,便請移佛駕!”江明玉殷勤地說。


    “施主言重,貧僧得施主相救,解脫血光之災,深感無法回報。隻有早晚佛前替施主念幾卷《金剛經》,以保施主俠駕永健,濟世救民,阿彌托佛!”智愚大師深施一禮。


    “智愚大師不記前嫌,韓姑娘你呢?你如果是大英雄,大豪傑的上等女兒,不妨也去飲一杯酒。”江明玉知道韓劍蘭不會去,故意激將道。


    “去就去,誰還怕誰不成!”韓劍蘭嗆啷一下劍還鞘,打馬向前就走。


    江明玉跳下座騎,恭敬地請智愚大師坐。智愚大師堅辭道:“貧僧飄泊四海,慣於走路,還是施主自騎!阿彌托佛!”


    於是,江明玉重新認鐙上馬向前疾行,三騎四人,急行數十裏,來到一座小鎮上停下。此鎮不過幾百戶人家,數家雜貨鋪,幾家酒店,再無什麽特別之處,四人在一家客店前停下,店小二將他們引進店中,又吩咐人將坐騎拴到馬房。四人選了一付幹淨座頭,吩咐店家辦了一席酒菜送來。


    智愚大師口呼佛號道:“施主不知,貧僧是不吃葷的。罪過、罪過。”


    江明玉連忙起身陪禮道:“是我沒有同僧道交過朋友,所以不知這方麵的禮數。乞大師原諒。”


    “不知不為罪!”


    江明玉吩咐另辦請潔淨素菜送來。他親自執壺斟滿一杯酒送到智愚手中:“這酒是清淨的,請飲一杯!”


    智愚端起酒杯,沉思片刻道:“阿彌托佛!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罪過!”舉杯一飲而盡。


    “好一個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呀!大師不妨吃些肉食,修行本在人,人心如向佛,又何必管那些芝麻小事呢?心不向善,禮周也終是惡人。”


    “施主本是江湖俠士,未料到於佛學到頗有見地。佛學本是勸人向善,助人走出無邊苦海,早達極樂境界。人如果形象學佛念經,腹中包藏奸欲貪婪,終難登上蓮台,駕歸天竺。想來佛學根本還是輕人性情善,誠心待人,以已之誠感化愚昧野蠻之士,使莽蕩乾坤化為極樂世界。而絕非要人時時念經湧佛。不知施主如何得以明白此中理喻。”智愚大師道。


    江明玉替智愚大師和韓劍蘭、司馬明鏡續滿酒杯,接言道:“江某不才,一心向善,視江湖惡人為仇。根據佛學中金剛打鬼的小故事引伸而聯想到世間惡人不是正是極樂世界的惡鬼嘛!我等對惡鬼仁慈,便是對天下信民的殘酷。打鬼本是惡行,惡行本使人生厭,但是他是為天下人行善,所以惡而不惡,如果見了惡人不鏟,反助被鏟惡心人逃生,此乃善意行惡,反無緣接近佛法也!”


    “施主高見,佛法本是勸人行善,與君行為實是一本之枝,心異意同。哈哈,我佛有知,理應臻首,阿彌托佛!”智愚開懷大笑。


    江明玉微笑著舉起酒杯,朗聲說:“我們有緣結識大師,深感有幸,來,祝大家安度時光,幹杯!”


    四隻酒杯舉起,四支不同性別,籍貫的手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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