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好歹他是爸爸,兒砸鬧脾氣,他多多包容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何況,他也冷了他幾天,不虧。隻是,該怎樣主動呢?牧留笙想來想去,決定拿出秘密武器。當天夜裏,書房的書桌上多了三遝嶄新的試卷。《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黃岡密卷》以及《天利三十八套》三件套整整齊齊,一樣不漏。漆陌回到家之後就進了書房,自從吵架之後,他就沒在客廳看過書。牧留笙裝作要去書房找書,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他走到書架的位置,借著擺放得密密麻麻的書架空隙偷瞄了一眼。三套試卷都被疊放在書桌一角,根本沒有被翻過。從他進來到現在,漆陌都沒有看他一眼,他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儼然把他當成了透明空氣。牧留笙不爽了。不就是誤會他早戀了嗎?他也那麽凶地罵過他,怎麽不見他給他道歉?爸爸不要麵子嗎?牧留笙冷哼一聲走出了書房,不理就不理,休想爸爸再低頭!第五天,牧留笙跟陸元折一幫人出去玩,暫時忘記了煩惱。第六天,牧留笙被陸元折送回來,他喝醉了。陸元折嘴裏罵罵咧咧:“沒多少酒量還敢瞎喝,真會給我找麻煩,一晚上嘴就沒停過。”牧留笙個子不矮,不算纖細,陸元折甚至比他還要矮一點兒,他必須要攬著牧留笙的腰才能把他扶穩。時間將近淩晨,漆陌聽到敲門聲,沒多久就打開了門,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他眉頭下意識就是一皺。陸元折沒發現,反而喜上眉梢:“還好你還沒睡,要不然我上哪兒擱他。”“把人給我吧。”他伸手過去,陸元折樂得把人扔給他。扔完人頓感輕鬆,陸元折注意到漆陌手裏的東西,忍不住嘀咕一句:“這麽晚還在看書?你這名字真沒取錯。”漆陌沒有應聲,他把牧留笙放到了沙發上,把書也扔下,準備去廚房弄點蜂蜜水,他問:“他喝了多少?”陸元折抓了抓頭發,吐槽牧留笙的酒量:“沒多少,就一杯,一杯酒就倒了!”陸元折把人送到了,心道牧留笙有小情人照顧著就沒他什麽事兒了,打算打道回府,臨走之前突然問:“喂,小學霸,你最近跟他吵架了嗎?”漆陌動作停頓了一下,那算吵架嗎?情侶之間的吵架是建立在想要繼續維係關係的基礎上,他們隻是在發泄彼此的不滿罷了。但低沉的聲音卻不受控製地先從嗓子裏吐出來:“他……說了什麽?”“說什麽早戀……還有買書和床,總之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堆。”陸元折看了他兩眼,又加了一句,“看起來很痛苦,很受折磨,其實兩個人吧,如果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鬧一鬧就得了。”陸元折覺得自己當了一回助攻,說完這話,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漆陌站在原地,眼睫半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蜂蜜水的溫度降下來了,又拿了個勺子過來,準備一勺一勺地喂給牧留笙喝。牧留笙平躺在沙發上,這個姿勢不太好喂,一勺漏了大半,剩下的大半又被嗆出來了。漆陌沉默地看著,隔了幾秒,他才伸出手抬起他的肩膀,讓他靠著自己不要亂動,另一隻抬起碗湊到牧留笙的唇邊。大概是喝醉酒很難受,牧留笙全程皺著眉頭,抗拒再喝東西。漆陌頓了頓,放緩動作,道:“喝了會舒服點。”牧留笙下意識地躲避著,漆陌這次不再慣著他,掌著他的肩膀強製喂了大半碗,碗拿開時,牧留笙不滿地哼唧了一聲。漆陌垂著眼看他。他見過不少酒鬼,有他爸,有他爸的朋友,一喝酒就會喝得酩酊大醉,喝完就吐,吐完就神誌不清地罵人、打人,或者蠻橫不講理地砸東西,等到砸累了,就開始打呼嚕,滿屋子都是雷聲震天的呼嚕聲,全身臭烘烘的,他躺在他的房間都能聞到濃重的酒臭味兒混著汗臭的味道,常常要開著窗睡覺。所以,他向來討厭喝酒沒有分寸整天沉淪酒精的人。但牧留笙沒有大吵大鬧,喝醉酒就很安靜地睡覺,身上除了有一股略微讓他覺得不太舒服的酒味兒,還有一股他平時就有的清冽幽香。不臭,所以他才能容忍。漆陌想。抱持著這種念頭,他把視線順其自然移到對方的臉上。牧留笙閉著眼,睫毛不長也不短,蓋著一個小小的眼窩。不說話的牧留笙看起來像個人。這時,牧留笙皺著眉嘟囔了一聲,漆陌仔細去聽,卻並沒有聽清楚。他看起來很痛苦。他不由想到剛才那個男人的話。酒後吐真言,據說喝醉酒之後說的話有99%的可能性是真心話。漆陌的大腦裏同時飄過六天前的爭吵,六天過去,再怎麽大的怒氣怎麽也消了,但悶氣卻散不了,隻會越積越深。他很想質問牧留笙,既然都已經在外麵有女人有孩子了,為什麽還要說那種引人誤會的話,甚至一臉無辜死不承認。他想過這個問題,但得到的答案隻會讓人毫無尊嚴。他又不是他親口承認的什麽人。然而現在,看著這樣的牧留笙,漆陌心情又變得十分複雜,他發現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該睡覺了。漆陌有些疲倦地想,他硬是坐在客廳又看了兩個小時的書。他動作輕慢地放下牧留笙,準備進他的房間去拿床被子,剛轉身,忽然聽到沙發上的人打了個酒嗝,然後是有些不服氣的囈語。“再……來……這局我一定可以贏!”漆陌:“……”28、晉江文學城獨家正版,盜文必究 ...漆陌的腳, 僵在了原地。他回過頭,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著沙發上的人影。牧留笙氣憤地叨了一句之後,翻了個身, 沒了聲響。漆陌表情逐漸收攏, 眉間跳動不止。這就是陸元折說的痛苦?他是輸得太痛苦了吧!漆陌滿目怒意, 轉身毫不猶豫進了書房,把門關死。客廳裏再度恢複為安靜, 隻有秋風“呼呼”地吹進來, 窗戶並沒有關嚴。這是牧留笙的習慣, 不管再冷的天氣他都會刻意把窗戶留一道縫兒, 不然他會覺得壓抑, 喘不過氣。沙發上的牧留笙覺得冷,身體無意識地滾到沙發背麵靠著,他隨手撈到了一個抱枕, 抓在懷裏,還覺得不夠。他冷得直打哆嗦, 口中的嘟囔也變得斷斷續續:“爸爸對你……這麽……這麽好……”大概過了五分鍾左右,書房的門再次打開, 走出來的人影腳步都帶著一股子悶氣,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某隻“蝸牛”, 抬腳走進臥室。漆陌這幾天都沒進過牧留笙的房間,爭吵以來, 牧留笙似乎改掉了他半夜偷偷跑來睡沙發的壞習慣,一直很安分地睡自己的房間, 而他,則是一直睡的沙發,他用的被子都被他放進了牧留笙新買的衣櫃裏。牧留笙的房間亂七八糟。床上堆了很多書, 這對從來不看書的牧留笙來說簡直是個奇跡。漆陌身形頓了頓,順手挑起一本,視線落在封麵上,上麵寫著板正的六個大字《青少年心理學》。他忍了忍,又在書堆裏發現類似的書籍。《青春期有哪些煩惱》、《論如何阻止早戀》、《家長在發現早戀的時刻:切記,勿怒》。書名一個比一個嚴肅,一個比一個奇葩。漆陌看得額角青筋亂跳,直接把東西扔回了遠處。抱被子的同時,他又發現了床的另一邊床頭櫃上,放著卷起來的宣紙。宣紙他在書房見過,還看到書桌上擺著一個精巧的筆架,掛了很多狼毫筆,猜測到牧留笙會寫大字,隻是不知道他寫得怎麽樣。漆陌目光盯著那卷宣紙,伸出手把宣紙慢慢展開,兩秒後,他冷著臉收起來放回原處。平心而論,牧留笙的大字寫得還行,但內容則同樣讓人無法直視。他一邊麵無表情地抱著被子往外走,一邊忍不住想牧留笙也才二十出頭,他就算古代的弱冠之年開始生,孩子也不可能竄到青春期!還是說……又在外麵認了幹兒子?畢竟,他連他爸那樣的人都可以隨口認了做幹爹。開門的時候,他看到門質的門把手有道刮痕,門的背後則是擺著一隻床頭櫃。床頭櫃的高度和刮痕的位置不謀而合。漆陌眼神變幻許久,最後沉著臉關上門,他把被子扔到沙發上,回了書房。一夜過去。牧留笙做了場不太好的夢,夢到他在牌桌上接連輸錢,鮮紅的鈔票大把大把地往外送,他又急又不甘心,一轉眼他就被人拎進了一個黑漆漆的屋子,沒有水沒有光,沒有任何聲音,隻有一張冰冷的床,他坐在地上,明明沒有一絲風還是感覺到透骨的寒涼,凍得他全身僵硬。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不知從哪兒響起,像隻刺耳的大喇叭在他耳邊嘲笑:“牧留笙你這個死災星,你什麽都沒有了你幹嘛不去死啊,活著也隻是給我們拖後腿,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牧留笙就坐在地上聽著他們像蚊子一樣的吵,他氣得直哆嗦,但一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麽罵回去,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氣憤地回他們:“我有兒砸!”像是為了應合他這句話似的,他就感覺到身上多了一張溫暖的被子,包裹著他。夢裏的場景逐漸模糊,模糊到能記起來的所剩無幾。牧留笙醒來過後,頭還隱隱作痛,他盯著頭頂上過分眼熟的天花板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回到了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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