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買不買,我這剛想起來有人托我給你帶個東西。”男人從兜裏掏出一個捆得嚴嚴實實的塑料袋,往櫃台上一推,“亮子家小孩在我那住了幾天,說讓我把這個給你。”“亮子?曹東亮?”姚眷愣了一下,伸手把塑料袋拆開。裏麵是整整齊齊一遝錢,姚眷借出去的,一分沒少的被還回來了。“他人呢?”姚眷呼啦站起來,疾聲問。“不知道啊,早上退房走了,就爆米花崩人那陣子。”老板回手撿了兩袋鄉巴佬鹵鐵蛋,放在櫃台結賬,“跟他那個小同學一起走的。”姚眷心裏發顫,賀春景就拿著那斬脈斷筋得來的,滴滴答答淌著血的八千塊錢走了。他什麽意思,姚眷忽然想起來賀春景那天在墓園裏說的話,叫他去看他爸的時候,順便看看賀海鵬和曹東美。他說他在鬆津那個老師身邊過得不好。“不用拿錢了,這就當謝謝叔的。”姚眷穩了穩心神,把仙客來的老板送了出去。出門時,老板還絮絮叨叨地說要回去燒兩壺熱水把凍在地上的血跡衝一衝,要麽一直要看到開春化凍,實在是晦氣。姚眷坐回櫃子後麵,打開手機,調出藍白色的qq頁麵,找到賀春景並不在線的灰白色頭像。-姚眷:別做傻事-姚眷:看見了回我-姚眷:賀春景,聯係我連發了幾條消息過去,姚眷懸著的心都感到有幾分麻木了。賀春景一條也沒有回。【作者有話說】賀春景(已黑化,心冷的像石頭)→賀冬景【不是感謝小天使們的訂閱!本作每周五、六、日連更三話(**)喜歡本作的話,請將收藏海星評論投喂砸向作者叭!還可以關注作者方便日後多多相見~作者微博 @劉叭寶 ,期待更多的交流呀!第99章 殺了他陳玉輝在開學半個月後接到了賀春景的電話。隻不過這通電話似乎本來要找的人,並不是他。“yuki……我頭……摔得很疼。”電話那頭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賀春景把語速放得很慢,聽起來十分虛弱。背景音裏有細碎砂石摩擦出的聲音,手機像是被放在了地麵上。“他們都走了……天……黑了,救我。”電話那頭的聲音驟然斷了,不過通話並沒有結束。陳玉輝沉默地聽了十幾秒,賀春景似有若無的喘息聲摻雜在風裏,伴隨著人躺在地上費力掙紮產生出的砂粒擠壓聲,通過電波信號傳到小洋房的客廳裏。“……你在聽嗎,yuki,我動不了了,應該是在一個水槽裏。”賀春景這次聽上去像是攢足力氣強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的狀況,希望能通過更具體的描述讓樓映雪快點找到他。忍痛的悶哼從聽筒傳出來,這聲音陳玉輝再熟悉不過了。終於,他嘴角勾出一個笑。“好孩子,等著我。”陳玉輝忽然說。電話那端的人像是被這突兀的一句嚇得不輕,掙紮聲陡然大了起來。賀春景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打錯了電話,發出一聲急促的喘息,脫口而出的那句“什麽”帶著濃重的絕望語氣,剛說了一半就混著哭腔被吞回肚子裏。電話被迅速掛斷了,陳玉輝看了看散發著白色熒光的手機屏幕,從不到半分鍾的通話中判斷出了賀春景那頭的狀況。每年春天,高二年級有一個固定的社會實踐項目,就是去改建成博物館的廢棄淨水廠進行參觀學習。陳玉輝也曾帶班去過這個活動。上世紀建造的老水廠占地麵積不小,廠房多,地形雜,更有各式各樣的水槽水池橫在室內外地麵上,有些地方確實設施搭建簡陋,學生一多起來,看管不嚴,難免出現比較危險的情況。以前也有過帶隊老師粗心大意,把貪玩亂跑的學生落在場地的例子。可真就有這麽巧,偏偏是賀春景掉了下去,又被帶隊老師忽略,再一個電話打錯到了他的手機上?陳玉輝推了推鏡架,給賀春景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他沒有直接問賀春景是否跟大部隊一道歸校了,而是委婉的表示這孩子回家以後情緒不大好,是不是在活動中和人鬧了脾氣。班主任齊老師顯然是愣了一下,回憶道:“沒有啊,來回在大巴上,這孩子都挺安靜的,活動中也沒看見和同學有矛盾。”陳玉輝了然:“那可能是青春期到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齊老師在那邊也笑笑:“陳老師也不用太擔心,春景一直挺乖的,肯定不能讓你太操心。”陳玉輝與她又客套兩句,掛了電話。以前一直挺乖的倒是沒錯,陳玉輝抓起餐桌上的車鑰匙,放在手裏掂了掂。但現在不一定了。他轉身朝車庫走去。三月倒春寒,深夜十點,為鬆津市民服務了三十餘年的西郊淨水廠無聲聳立在料峭寒風中,凝出一片沉重而具有壓迫感的影子。陳玉輝用手機照亮,往門口保安亭看了看,兩三平米大的地方,不通電,保安早被凍得不知上哪去了。他上手撼了撼一旁的伸縮門,硬是給不鏽鋼的大門推出一道口子,而後斂了斂身上的呢子大衣,側身邁了進去。廠房裏很安靜,七十年代風格的木門板上掛著早成了擺設的老式電燈,彎杆連著軍綠色的搪瓷蓋,中間嵌著黑灰色的燈泡,以示近二十年來它未曾工作過。陳玉輝知道賀春景大概率是在和他耍手段。說實話這事兒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為那孩子會殺氣騰騰地找上門來,揮刀相向什麽的,就像上次在出租屋裏要挾他,點酒精燒屋子那樣痛快。沒想到賀春景竟沉住氣了。這反倒使得陳玉輝心中多了一份驚喜的感覺,他開始覺得事情朝著更有趣的方向發展了。一想到自己今天有可能會被殺死在這,陳玉輝抿著嘴不住地發笑,興奮得幾乎需要扶著牆冷靜一下再走。又一個自己親手種下的因,結出了果。他的舌麵甚至已經感到了刺痛。皮鞋踩在鋼架上發出帶著共鳴音的金屬回響,陳玉輝沉默地行走在黑夜裏,借著手機屏幕發出的黯淡光束,快速查看了幾間內設水槽的廠房,結果一無所獲。在他記憶裏,廠區北麵應該還有一個三、四米深的大蓄水池,平時不做開放參觀之用。陳玉輝放輕了腳步朝蓄水池走過去,那池子地處寬闊,冷風從廠房建築群的空隙裏擠出來,在此處得以釋放,烈馬一般呼嘯著打轉。在距離池子幾米遠的地方,陳玉輝停下了,直接回撥了賀春景一個小時前的來電。如果賀春景此時拿著手機正躲在某個角落看他,那麽被這一手給嚇個猝不及防,失手把電話摔在地上,或是被響鈴暴露了位置,這都是有可能的。但等待接通的嘟嘟聲響了幾下,四周仍舊靜悄悄的,沒有響動。陳玉輝的眉頭終於擰了起來。忽然他的耳朵捕捉到一絲細微的聲響,那是一種低沉的嗡鳴,從蓄水池的方向傳過來。水池四周隻有寥寥幾根欄杆擋著,他不敢輕易過去,轉而繞著池子往另一個方向走,終於在走到對麵時,看到了池底嗡嗡作響的那支手機。那支手機被放置在緊靠池壁的地方,如果想要自上而下清楚看見他,必須要站得很靠近池邊才行。陳玉輝嗤笑一聲,估計到那時,背後就會閃出一雙手,將他用力推下去。賀春景的手機仍在震動。屏幕倒扣在地上,四方邊角溢出黯淡的光亮,手機邊上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像是織物,又像是人體。蓄水池太深,周圍又光線昏暗,除月光外唯一能夠指望著照亮的隻有陳玉輝自己的手機,作用微乎其微。可到了這步田地,陳玉輝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他似乎在與賀春景進行著某種奇怪的僵持,誰先出聲,誰先暴露,誰就一敗塗地。又一個電話打過去,手機震動著朝陰影挪了挪。陳玉輝忍不住朝池邊邁出兩步,想要再看清楚一點。他站在距離空水池一步之遙的地方朝下張望,忽然身後響起一陣貼著地的摩擦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快速朝這邊移動!陳玉輝麵上浮現出一個早有預料的笑,小孩子還是太著急了。他快速向旁撤步,伸手攥住事先看準的,掩藏在雜物堆裏毫不起眼的一根欄杆,猛地轉身,準備迎接背後襲來的人這是他狀似無意靠近時,早就計算好的距離,然而,在他背後竟空空如也。落空的預想讓陳玉輝怔了半秒,下意識鬆開手去看方才聲音的來源。可就在他放開池邊鐵欄的一刹那,腳上忽然被什麽東西緊緊纏住了,一股極大的力量倏地後拉,陳玉輝毫無防備地被拽倒在地,直直朝蓄水池中墜去!“賀春景!”陳玉輝在摔倒的瞬間明白過來自己被小朋友擺了一道:賀春景根本就不在地麵上,剛才自己聽到的腳步聲隻不過是繩索在地麵上摩擦發出的聲音而已!這孩子事先早擺好了繩索套,躲在池壁上握著繩子兩端,隻等他踩進來,再用體重加慣性將他拉入水池裏。陳玉輝悠然自得的表象直接摔碎,披露出氣急敗壞的內裏。掛在池壁上的賀春景此刻狂蹬池壁,死死抓著手裏的麻繩往下拽,真就拽得二人齊齊摔入池底。顧不上後背傳來的劇痛,賀春景咬了一下舌尖,把快要摔出來的肺重新吞回胸腔裏,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沒停。他在下落時被陳玉輝一腳踹在心窩上,眼下卻咬著牙悶聲不吭,鉚足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長麻繩穿來繞去,胡亂纏繞幾扣。而後他迅速爬起來,找到掉落在地的那副金絲邊眼鏡,一腳踩碎。“你!”陳玉輝也很快反應過來,一邊防備著賀春景再對他動手,一邊掙紮著想要擺脫腳下的繩子。賀春景卻沒再攻擊他。保暖抗風的長款厚實大衣在此刻顯得笨重,陳玉輝惱怒地甩脫了它,將這件沉甸甸的衣服丟在地上。他常年待在有空調的車裏、有暖氣的室內,故而內搭選得都是輕薄修身的款式,脫掉外套時,寒風幾乎瞬間打透了內裏的毛衫。不過輕裝上陣使他動作變得格外靈活,他屈起膝蓋飛快用手去解繩結。賀春景將它們繞得亂七八糟,卻並未收緊,與其說鬆綁,陳玉輝更像是把腳從一張鬆垮的爛漁網裏向外拔。猛聽得嘩啦一聲,陳玉輝的目光還沒來得及從腳下挪開,就被人兜頭潑了滿滿一桶涼水!“賀春景!”這回他終於怒不可遏了。隨手在視線模糊的眼前抹了一把,陳玉輝放開聲量朝眼前的身影咆哮。回應他的是冰冷刺骨的第二桶水。咚!咚!兩聲鈍響,空桶被用力拋出了水池,哐啷啷滾落在地麵上。掙紮在泥濘中的陳玉輝被碎石劃了手,低頭咒罵了一句,終於解開了一隻腳,另一隻腳也眼看著要掙脫出來了賀春景從旁飛掠過來,抓起地上那件大衣幾步躥到池邊,將衣領牢牢咬在嘴裏,抓著早先留好的一根繩子掙命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