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掙紮了半天,還是開口點破。“陳藩,動點問題是初中數學,高三不學這個。”“......”一屋子浪漫氣息被掐死,陳藩無語地用棉被掩住賀春景的頭,企圖把這人也掐死。賀春景掙紮著把臉露出來:“幹嘛!你不好好學習還不讓人說!”陳藩見棉被堵不住他,幹脆直接上嘴。但不得不說,效果確實比棉被管事,賀春景被親得兩眼發昏,軟綿綿縮在枕頭裏,再想不起什麽方程函數幾何題。半晌,賀春景長長吸了口氣,夢囈似的喚了聲陳藩。“等我們長大了,你我賺了錢,就帶你去看大興安嶺的雪。”賀春景閉著眼睛蹭進身邊人的頸窩裏,“聽說那邊的雪很大,很漂亮。”“嗯,”陳藩低頭,摸摸他的頭頂,“再去你家看看。”“不去,”賀春景語氣黏糊糊的,撒嬌一樣,“我家沒有什麽好看的,就去大興安嶺。”“也行。”陳藩依他。“到時候我們穿得厚一點,帶個胡蘿卜去堆雪人,”賀春景愈發的困了,喃喃帶著他的暢想往夢裏滑,“林子裏有鹿,有麅子......”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變為綿長的呼吸。陳藩看他迷迷瞪瞪入睡的樣子,十分想笑,卻也忍不住自己打了個哈欠。鬆津初雪的夜裏,時光靜而緩的流逝。兩個小家夥就這樣相依偎著睡過去,以片刻的溫存抵抗即將到來的別離。一夜好眠。【作者有話說】感謝小天使們的訂閱!本作每周五、六、日連更三話(**)喜歡本作的話,請將收藏海星評論投喂砸向作者叭!還可以關注作者方便日後多多相見~作者微博 @劉叭寶 ,期待更多的交流呀!第87章 薅社會主義狗毛送陳藩去機場的情形就像一場泛著氣泡的夢,賀春景對身邊的一切都無甚實感,隻覺得飄忽無措。臨別的時候,yuki和陳鮮來了,因受傷住院,比學期末又瘦了一小圈的錢益多也來了。幾個少男少女在機場大廳圍成一圈,賀春景恍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去粵菜館吃飯的時候,一大群人熱熱鬧鬧的。物是人非。“我……可能開學之後,就轉到市實驗去寄讀了。”錢益多這話說得有點艱難,“爸媽不放心。”陳藩愣了一下,先前錢益多並沒和他透露過這些,不過想來也是,二中發生了這樣的暴力事件,錢益多又是首當其衝的受害人,父母不放心孩子繼續在這念書也是正常的。“……那祝你一切順利。”陳藩張開手給了他一個擁抱,“不管在哪,咱們都是哥們兒。”錢益多也用力敲了敲陳藩的脊梁:“好哥們兒。”陳鮮沒多說什麽,朝著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弟弟抬抬下巴:“好好學習,天天向上。”yuki因為錢益多在場,笑得有些勉強,抬手做了個幹巴爹的動作:“加油。”而後她想了想,又開口:“下學期……我可能也不會去學校了。闖了太多禍,爸媽給我請了家教。”賀春景一怔,然後就見yuki略帶歉疚地朝大家一一小幅度鞠躬。“一直以來,我給各位添了很多麻煩,抱歉,希望大家未來都能越來越好。”告別很短暫,大家都比以前沉默了不少。又或許是陳玉輝插著口袋站在一旁,誰都不想在他麵前流露出脆弱來。陳藩拉著大箱子往安檢入口走,轉身朝他們揮手,賀春景覺得自己好像在演青春歌舞片,不久之前還在工廠裏受欺負的小篩粉工,轉眼到國際機場來送別男朋友來了,十分的荒誕。但好在他沒忘了在出門前背上自己的小書包,那裏麵是他提早收拾好的所有行李回老家的行李。為了避免陳玉輝在陳藩離開之後再對自己下手,賀春景早早買好了車票回家,就在陳藩乘飛機離開的當日。這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更沒告訴陳藩,他怕陳藩太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他的意圖。春運期間的綠皮火車嘈雜極了,賀春景在嗆人的煙味和咳咳哢哢吐痰聲中堅持了一天半,到省會轉了車,終於回到了久別的東北老家。撫青,長白山腳下的一個落後但談不上閉塞的小城。隻是它似乎沒跟上千禧年的步伐,呼嘯而過的時代列車途經此地卻不做停靠,小城中仍有八成事物帶著世紀末的舊色。火車緩緩滑入站台時,空氣裏是煤煙子的味道,窗外是煤煙色的天幕。沒有下雪,軌道兩旁荒地上的積雪卻已到了膝蓋的高度,仿佛兩日之後的新年立春與它無關,儼然一派隆冬的景象。剛一下車,零下二十幾度的冷空氣猶如烈酒一般在賀春景的鼻腔肺葉中炸開,逼得他嗚咽著咳嗽了好一陣,後悔沒有將陳藩那條厚實的羊毛圍巾帶過來。胸腔火辣辣的痛,賀春景覺得自己是在溫暖的鬆津市呆了太久,竟然忘了家鄉的風有多麽凜冽了。他把手伸進小棉服裏去,拽著腈綸毛衣的領口抻長,蓋到口鼻上做了個簡易的口罩,半張臉埋在領口下麵,而後背起雙肩包隨人群往外慢慢挪騰。一路上寒風毫不客氣地鑽進他的袖筒和衣角,刮擦他身上根根豎起的汗毛。太冷了。賀春景狠狠打了個哆嗦。是他沒料到的冷。“賀春景!”隱約聽到喊聲,賀春景出站的腳步停了一停,能在這裏認出他的,無外乎是他的同學,或是隨便哪門子親戚。他不想與人寒暄,於是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頭也沒抬的繼續向前走,可那聲音不依不饒,又透著難以言表的熟悉。“賀春景!”“喊你呢,抬頭啊!”“小耗子精!”賀春景猛地抬起頭,滿眼不可置信地朝聲音來源看過去,隻見陳藩穿著一身熟悉的,厚實潔白的羽絨服,戴了隻毛茸茸的棕色耳包,正趴在車站外圍的綠漆欄杆上朝賀春景揮手。賀春景愣住了。“出來啊!”陳藩喊他。地凍天寒,冬衣難免顯人臃腫,行人頭頂烏壓壓的厚雲層,腳踩黑爛爛的碎冰雪,目之所及一片灰暗色調。可陳藩就那麽突兀的立在其中,幹幹淨淨。他擠在一群手持住宿小廣告的男男女女之中,那些人大多穿著破舊的棉衣,渾身上下全副武裝,隻露出一條看路的眼睛縫,像一個個行走的凍蘿卜。陳藩就杵在這一群凍蘿卜中間笑著向他招手,開爐包子似的冒著熱騰騰的白汽,張牙舞爪喊他出站。按理說陳藩這時候應該在去往美國加州的路上,飛躍日界線,跨過晨昏圈,落地後放眼望去都是高鼻深目的異國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山旮旯的冬雪蘿卜地裏。賀春景呆站著,直到被身後的人流衝撞幾下。“嘖,傻站著擋路幹啥!”有拎著巨大行李包的男人不耐煩地抱怨。賀春景這才如夢初醒,轉頭小聲說了句抱歉,愣愣向前邁步走出車站。車站出口堆滿了舉小廣告牌的人,塑封過的硬紙板幾乎戳到賀春景臉上。陳藩過五關斬六將擠進來,拉著他的手往外拽,把人拽到了石柱子旁邊。賀春景仍是那副傻呆呆的樣子,陳藩捏著他的胳膊上下捋了一遍:“傻了?說話啊?”賀春景張張嘴,說不出話,打了個哆嗦。陳藩捏了捏他並不很厚實的棉服,在鬆津穿著剛好,在這天寒地凍不大扛事,一拍腦門,想起來自己還帶了個法寶。“來,把這個戴上!”陳藩從兜裏掏出個黑乎乎的柔軟織物,劈頭就往賀春景腦袋上套。賀春景被這東西箍住鼻子嘴巴,喘氣都費勁了,終於有了點反應,伸手把這毛茸茸一塊東西往下扯,扯到脖子上戴好。原來是個毛線脖套。套好了之後,陳藩又把自己的耳包摘下來要往賀春景頭上戴,被他一把攔住了。“你怎麽在這?”賀春景輕聲問。仿佛害怕眼前的人是他幻想出來的一個泡影,聲音稍大點就會被震碎了似的。“想來就來了唄。”陳藩歪歪腦袋。“你那天不是,不是進機場安檢了嗎?”賀春景忽然一把捏住陳藩的手腕,用力到指頭發白。陳藩也不喊疼,就這麽被他捏著,胳膊往後一擺,反把賀春景扯進自己懷裏包裹住。所幸車站外常年上演悲歡離合,擁抱或親吻對於這裏來說並不是什麽稀罕事。“你以為文具盒課程表背後那張車票,你藏得很好?”陳藩親了親他的耳朵,溫熱哈氣噴在皮膚上,凍僵發紅的耳廓泛起不大不小的痛癢,“隻許你來我書包裏找熒光筆,不許我去你書包裏拿塗改帶?”“我不用塗改帶。”賀春景茫然地說。“我知道你不用塗改帶。”陳藩撲哧笑出來。“那你”“自打你那天突然抽風給你爸媽燒紙,我就知道你要幹什麽。”陳藩伸出根指頭戳戳賀春景的心口,“跟你爹媽留下那半間屋子脫不開幹係吧。”賀春景抬頭看他。沒錯,賀春景唯一能想到的,能夠快速籌集出資本的方式就是賣房子。不論是脫離陳玉輝的掌控,還是支撐自己完成接下來的學業,賀春景太需要錢了,他需要一筆能夠快速到賬的巨款。這個想法出現之後,他整夜整夜的做夢,時好時壞,有三口人和樂融融的美夢,也有父母聲色俱厲痛罵不孝子的噩夢。在一次徹夜的失眠之後,他還是下定決心要試一試。賀春景無數次告訴自己沒關係的,父母不會希望自己永遠被一條透明魚線牽絆在這座小城裏,可他還是頂不住愧疚自責的心情,破天荒跑出去買了兩袋子紙錢,這才有了消防員登門烏龍事件。賀春景吸了口涼氣,一口小白牙被冷風呲得神經痛:“所以你因為這個,不出國了?”“沒有,我改簽了。”陳藩笑起來,“總不能讓你孤軍奮戰啊。”“況且他們幾個不爭氣的,一個個都藏著掖著,臨到頭說自己跑路了,就丟你一個在二中。我還不得多陪陪你,聊慰相思之苦?”賀春景怔怔看著他,覺出剛才套在脖子上的毛線脖套暖和極了。“走吧,別傻站著了。”陳藩作勢聞了聞他的頭發,怪嫌棄的,“咦,你都被二手煙醃入味兒了,趕緊回去洗個澡。”“啊,是嗎?”賀春景撓了撓頭,被陳藩推著走。“你今天也別回家了,我看你那一家子也不是什麽善茬兒。大過年的你就跟我走吧,我定了個溫泉旅館。我發現你們這兒溫泉不少啊,逢年過節應該也挺多人來旅遊的吧……”陳藩絮絮叨叨的從後麵攬著賀春景,手掌一拉一卸就把他的小書包拽下去。書包在半空蕩了一下,眨眼又背到陳藩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