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約感覺到有無形的規則，正在籠罩靠近。霧氣凝結的水珠先雨水一步濺落在極個別玩家身上。嘀嗒。額頭突然變得冰涼。剛走到屋簷下的周祁安伸手一摸，愣住：“不是血。”高處冷不丁滴液體，基本都是血。他還特意看了兩眼，確定就是最普通的水珠。“這裏地勢偏陰，聚煞，霧氣中夾有黴運，被這樣的水珠砸到會很倒黴。”附近，沈知屹隔空打散懸浮在青年周圍的幾顆水珠，開口說。“？”周祁安嘴角抽了抽。沈知屹走到稍遠一點的地方，降低霧氣最濃處陰氣結成水珠的速度，眸底的陰沉比這片天空還嚇人。祁安明顯被針對了，問題在於遊戲為什麽會允許這種針對性設計。不斷雪上加霜，意味著係統運算出當事人在副本中占優勢過大，所以需要平衡。捕鯨者協會的主場，為什麽占優勢的會是祁安？“他永遠會做兩手準備。”就像當初的聖器和夢魘之心。這一次下副本，帶上應禹等人應該是他的一手準備，另一手在哪裏？他看著周祁安的方向眯了眯眼，目中難得多出一抹費解：“你到底留了什麽底牌？”……空氣太潮了，時不時就有小水珠落下，防不勝防。偏偏沒什麽東西用來遮風擋雨。一把團扇出現在手中，周祁安拿著日升館中帶出的贗品遮在頭頂，輕盈柔軟的扇麵觸及細碎的水珠後，顏色失真了一些。周祁安半掀著眼簾，纖長睫毛下，比日常更深沉一些的眼珠，緊盯著手中的贗品扇麵，不知在想些什麽。轟隆隆！烏雲後傳來恐怖的雷鳴聲，忽然之間，暴雨肆虐，打斷了周祁安的思考。雨水砸到屋簷上後格外乖順，全部規律地匯聚進院內的大井。四水歸堂，那口井就像永遠也盛不滿似的。周祁安下意識盯著水麵，早上來時他特意觀察過，沒有發現什麽排水係統。這口不排水還灌不滿的井，本身比博物館裏的展品還古怪。【四水歸堂，水聚天心，喜從天降。】熟悉的機械感提示音回來了，但卻比以往更加冰涼。周祁安仔細聽著。即便沒有賀櫟的科普，他畫過不少建築，對這種風水也有所涉獵。在風水學中，水聚天心意味著會有好運及財富降臨。周祁安很快有了推測，每當有玩家獲得購買文創資格的時候，就會出現眼前這種情況。“難怪我們一出來，這些人都在關注天氣。”係統提示音尚在繼續：“請注意，【限定銅錢*1】已出現在井中，拾取後可獲得和默鎮居民交流的機會*1。”“【限定銅錢】不可交易。”“【限定銅錢】得主身份不會被公告。”幾乎在提示音結束刹那，數不清的身影開始瘋狂沒入深不見底的井中，有的甚至是從其他建築的二層跳下，水麵掀起層層誇張的漣漪。不出幾秒的功夫，水花尚未消失，水波中已經出現了顯眼的血色，水下已經開始了廝殺。暴雨如注，漂浮在上麵的血水變成了含蓄的淺紅。井底廝殺是想象不到的激烈，水麵始終在深紅和淺色中交替。周祁安望著水麵。有些水珠還懸浮在半空中，沒有立刻落下，源源不斷在他周邊聚集，應該就是沈知屹所說，增加黴運的。先前館內等待匯合時，他隨口問了大學生一句，又試探過上司，確定他們借住的地方，院主人雖然詭異，但沒有半夜拿刀砍人的。更別說自己昨夜剛出門就撞上打更人。所有的思緒在瞬間回籠，周祁安忽然明白了什麽。捕鯨者協會在弱化他，他們似乎很清楚自己運氣不好的弱點，不斷地用倒黴削弱他的優勢。遊戲也允許了這種設計。如果這樣放任下去，他必輸。沒有其他npc，想要知道究竟哪一個文創算是熱門，隻能和默鎮居民交流。這個銅錢，他必須搶下來。……雨水還在下，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陸續又有猶豫的玩家下定決心，選擇進入井底。周祁安看了眼周圍，上司和應禹等人已經不見了，應該是已經下水。正當他尋覓沈知屹的身影時，下一秒，視線陡然被剝奪，頭頂的天空變得一片漆黑。一場暴雨，讓天地間陷入了短暫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刻。深吸一口氣，周祁安不再耽誤時間，伴隨著噗通一聲，也跳進了井中。井水冰涼，人泡在裏麵，如同置身冰窖。剛下去的瞬間，漩渦和水流十分湍急，身體無法抵抗這種外力，隨機被衝刷到了某個區域。水底更像是另一個世界。一片模糊的黑暗中，視線可見度不高，什麽都是恰好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深度和廣度堪比一個小型湖泊。這種半昏暗的環境下，周祁安唇瓣始終緊抿著，有一種陰影中隨時會鑽出恐怖怪物的錯覺。眼看下方好像有什麽東西，他進一步下潛。又深入兩米後，一股寒意在水下瞬間攀上脊梁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水底沉著數不清的屍體，這些屍體全部像是墊著腳尖站在水裏，正仰頭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由於屍體在水中完成蠟化，水波晃動中，它們的腳尖越踮越高，一下又一下，垂下的手臂，開始朝著上方的活人伸起。最長的那隻胳膊幾乎快要觸碰到他。“！！！”周祁安瘋狂朝另一個方向遊去。再淡定的人突然看到一堆高度蠟化的屍體，還隨時有可能詐屍，表情都不會好的。設計這個副本的捕鯨者協會不需要進化，已經超脫人類了。“不可能漫無目的地滿井撈一枚銅錢。”周祁安一邊逃離活屍區，邊琢磨銅錢會在哪裏時，耳邊忽然響起提示音：“提示，【限定銅錢】目前出現在東南區域。”係統提示音消失後，一張地圖出現在任務麵板中，圖上有一個光點，非但如此，地圖上還有一個專屬於他的坐標。通過地圖和坐標找過去不難。“神跡啊。”周祁安詫異於自己距離光點不算太遠。不是說運氣不好？目前看來還行。加速朝著光點遊動，途徑一處時，周祁安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似乎有什麽東西，不用呼吸他都能感覺到無比濃臭魚腥味在接近自己。周祁安瞳孔一縮，當即朝旁邊閃躲。前後隻差了幾秒，先前他待著的地方，瞬間多出一群遊動的錦鯉，黃紅相間，體型足有半人高。它們一張口，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齒，身上的魚鱗更像是肉瘤，在水中顫動。他神情有些微妙。這種長牙的魚是不是副本的特產，怎麽走哪裏都能碰到？比起魚，真正讓周祁安一個激靈的是另外一件事。“完了。”怕什麽來什麽，原本還算柔順的頭發突然開始在水中旺盛地生長，發尾散發著柔和的光輝，皮膚也開始朝著另外一種冰冷的透白過度。凡是遇到各類海底生物時，周祁安就很容易不受控製地‘變身’。變身能免疫水底生物的攻擊，但放在眼前這種百人爭奪戰中，簡直是催命符。原本黝黑一片的湖底，忽然多出抹光亮。其閃亮程度簡直媲美比地圖上的【限定銅錢】，甚至更明顯一點，所有玩家的目光都詫異朝著一處望過來。……作為光源中心，周祁安閉著眼，不想看自己放光明。和前幾次一樣，每逢變身，皮膚自帶淡淡熒光。無論是在良夜山莊，還是上次在仙客來的湖裏，這都是好事，成功幫助他看清一些湖底異象，現在……完全的催命符。“這還怎麽玩？”這種燈光效果，還怎麽玩！帶著一身特效，別說是找銅錢，他現在像顆夜明珠似的，遊在路上都容易被其他競爭對手給捅穿了。這回可真的是要‘美死了’。……其實還有人比他更無語。附近區域，借著魚群遊過，兩個並肩前遊的玩家，其中一人正在抓緊時間偷襲另外一個。這可是天賜良機！誰知一道光芒突然散射過來，正好停在他舉刀猙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