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處的人幾乎都朝周祁安看來,等著他吃下這個悶虧,把信息放出來。周祁安突然抓起藥瓶站起身。寇陀笑容依舊,隻是聲音淡了幾分:“要違背契約嗎?”眾目睽睽下,周祁安道:“我出門去找線索。”“……”寇陀都是一愣,微微掀起眼皮,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誰家的線索,是現找的?“趕村長回來,我們的交易一定完成。”周祁安真就開始雙手插兜,往外走著:“到那時候你再給我你手上的信息就是。”跨過門檻的時候,他還專門抽出一隻手,極為瀟灑地揮了揮。“……”大約過了兩秒,年輕女孩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要不要,跟過去看看?”文雅的說法是跟過去,直白點就是跟蹤了。寇陀先看向沈知屹和應禹,這三人明顯是一夥的,此刻沈知屹正俯身利落地收拾著沒完全撲滅的燒烤木材,很有防火意識,應禹安靜站在遠一點的樹下數礦。兩人似乎都沒有阻止的意思。至於徐瑰,重新進屋關起房門,不知道在幹什麽。“走。”寇陀直接起身,沉聲道。另一邊,周祁安已經走出了一截距離。隻有半個小時,必須抓緊時間。沿著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兩邊的村民已經不再像昨日掛著笑臉,一個個目光陰沉地望著他。他腳步不停,全程把npc當電線杆子,直至路過一戶人家時,才忽然放緩了步伐。晾衣繩上掛著才洗完的衣服,洗得不是特別幹淨,還有些淡淡的血跡殘留。門口更沒有人幹農活。“找到了。”周祁安用手拉扯了一下嘴角,調整出和善的笑容,緊接著規矩敲門。屈指沒扣幾下,門開了,一個皮膚雪白的小孩出現。“豬草。”村裏的小孩很喜歡這麽稱呼外來者。雖然家長不讓他們這麽叫,豬草是飼料,等同於侮辱了聖女。不過小孩子都有叛逆期,那充滿惡意的純真瞳孔正盯著周祁安。屋子裏傳來虛弱的提醒:“不要用不尊敬的稱呼。”周祁安像是回自己家,直接大步走了進去。等孩童反應過來,也不阻止,眼珠子咕嚕一轉,鎖上門,偷偷摸起籮筐裏的鐮刀。“我聽說這裏有人受傷了。”周祁安完全沒有看身後,手上多出一個小瓶子,真切關心說:“特意來送點藥。”村長第一天就提醒過,村裏的醫療條件很差,昨夜兩隻鬼同時對村民發動襲擊,肯定有人受傷。顯然,周祁安要找的就是一個這麽倒黴鬼。邊說他擰開瓶蓋,晃著瓶子說:“絕對的靈丹妙藥。”陽光透過窗戶紙微微攝入,照在手指上,瑩潤通透。這些陽光完全無法驅散青年的壞心思,藥瓶裏麵似乎是液體,抖動地頻率再稍微高點,藥液就會灑出來。一聽是城裏人的藥,躺在床上還發著燒的村民先用眼神製止了小孩,語氣流露出渴望:“你,你拿穩點。”“阿嚏。”周祁安突然小小打了個噴嚏,瓶子又是一晃。在床上村民心提到嗓子眼時,他很刻意地僵直過半邊身子,仿佛被身後拿鐮刀的小孩嚇了一跳,猛地朝後來了個華爾茲一樣的旋轉。嘀嗒。其中一滴藥水灑在地上。類似的聲音也在昨晚響起過,玩家從井底詐屍後,身上便不斷滴落著井水。被襲擊時的疼痛記憶因為這輕微的聲響喚醒。村民這次直接改為對小孩暴喝:“你先走遠點!”門外,跟蹤過來的幾名玩家安靜偷聽,一個個臉色精彩紛呈,徹底明白了對方的盤算。受傷的村民緊需藥物,這是一個套線索的大好時機。小紅帽成員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他、玩、得、真、溜。”從別人手上薅了個道具,過來送溫暖,而按照契約內容,寇陀還要再附贈所知道的所有信息。他忍不住朝寇陀看去,後者臉色實在說不上好。一個最擅長玩弄人心的反被當狗玩,這滋味如鯁在喉。索性他還算理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女教師想得很開,對比村民,他們算好的了。豐水村的村民們就像一坨海綿被周祁安攥在手裏,輕輕一握,擠出最後一點水分。“你肩膀上的傷口要趕緊消炎啊。”屋內,周祁安目光十分擔憂:“按照這個出血量來看,你很快會發熱,持續時間可能高達數日,高燒後一小時細菌會讓你咽喉腫痛,兩小時腸胃不適,第四個小時你將呼吸困難……七小時直接登天!”門口玩家麵無表情。編吧,誰能編得過你。“好在我有備藥。”周祁安來到窗邊,村民想要直接伸手去搶,又怕過程中藥灑了。村民體質強悍,不代表不會生病和死亡,會食物中毒的村長就是最好的例子。“給我……藥。”村民啞著嗓子:“你是專家,專家必須要幫助我們。”周祁安笑容溫和:“當然。”他話鋒一轉:“不過你也要幫我,村長講過關於聖女的故事,我很感興趣,想要回去寫一篇相關論文。”報告中提到,村長為了留住上一波專家,主動說出故事。村民果然沒對這句話表現出疑問。周祁安循序漸進:“我想知道,暴巫的篩選標準是什麽?你們怎麽能確定選定的女人就是巫女。”村民麵色變了又變。周祁安傾斜了一點瓶口,兩滴藥液落在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上,遊戲的東西向來立竿見影,被詐屍國字臉挖出的血窟窿,痛感瞬間淡去了很多。“藥效如何?”村民死死盯著藥瓶:“我告訴你,你必須把藥給我。”周祁安輕飄飄‘嗯’了下。“被選定的暴巫從前是豐水村村民,”村民陷入回憶,低咳著說:“她娘作風,嗯,不太檢點……不知和誰野合懷上了她,據說男方給了一大筆錢。”“她帶著孩子回村後,修了你們現在住的屋子,一共兩套,其中一套用來贍養父母……”周祁安聽得眼皮一跳。所以他們住在聖女從前住過的地方,難怪這麽招鬼恨。“村裏小孩子頑皮,看不慣野種,經常往院子裏扔垃圾,還,”村民又開始咳嗽,繼續說:“還砸窗戶。他們後來就把窗戶位置調高改小了。”說到後半句話的時候,他目光在閃爍。周祁安猜測這隻是一方麵原因,那個屋子明顯後來又砌過一層,這種布局倒像是在困住什麽,或許是想困鬼,結果失敗了。“就因為這個,你們認定她是巫?”“當然不是,那女孩真的有問題。”村民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她長大後,跑出去學人做生意,淡季的時候會回鎮上住個把月。每次回來,她嘴裏就會說些古怪的言論,還對鄉長不敬,說什麽要讓公平競爭,每個人都可以去競選鄉長。”“她還給自己寫了個競選宣言,表示可以出錢修路……哎,這不是妖言惑眾嗎?修路能幹什麽,這窮鄉僻壤。真誠心的話,早就發錢給大家了。”周祁安靜靜繼續聽下去。“每年她回來,沒多久就會大旱。”村民冷冷問:“你就說邪門不?”周祁安沉默了一下:“她都是固定時節回來吧……”旱季也就是那麽幾個月。村民另找出路杠了一嘴:“她還和她每個不檢點的媽一樣,回鎮沒多久,查出來懷孕……未婚先孕!”“所以呢?”周祁安冷漠臉:“還有,你們怎麽判定出來未婚?”村民冷笑:“有其母必有其女。”“……”大約是注意到周祁安眉宇間的不耐煩,為了藥,他不再針對暴巫作風做批判:“鄉裏以前就有處決過暴巫的事情,那年嚴重大旱,鄉長舉行投票,決定恢複祭祀儀式。”“她是被綁在柱子上暴曬而亡,死狀挺淒慘的,指甲都磨爛了,”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村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柱子上全是血,有一片寫滿了扭曲的詛咒。”周祁安目光倏地一變,想起夢境裏讓他感覺到十分不祥的東西。“柱子在哪裏?”“藥……”周祁安高舉著手臂,重複厲聲問:“柱子在哪裏?”豐水村明顯被詛咒了,想要解決水質問題,本質就是解決詛咒,作為詛咒的直接載體,找到那根柱子至關重要。外麵偷聽的玩家屏住呼吸,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恨不得衝進去問。“……該說的我都說了。”村民眼球凸出,幾次伸手想要夠到周祁安手上的瓶子,逐漸變得狂躁:“給我藥!”村民來回隻重複兩件事,一件是藥,一件是慶幸著暴巫最終被牧師淨化成了聖女。周祁安眯了下眼,意識到這是普通npc能給出的信息極限了。最終他施舍般地垂下手,居高臨下看著村民奪過藥瓶。幾乎在同一時間,背後的孩童把鐮刀藏在背後,不動聲色重新靠近周祁安。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