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出現在所有人腦海中的人已經不是江聲。他們現在在哪裏呢。他們身邊圍繞的是鏡頭嗎?他們被很多人緊張注視著嗎?他們在神聖的教會,麵對的人是他們信仰的人,那個溫柔無私,會不分階級擁抱每一位孩童與老者的神官,他是否是有苦衷的 ?縱然那位官員死了,但他莫非自己就沒有錯嗎?本來該在此刻接話的群演拚命張開嘴,喉嚨裏卻無法發出聲音,瞳孔劇烈收縮。被米修斯注視,在江聲無形的力量海浪般擴開中,胸腔鼓噪的心情難以言喻,激昂的心情,狂躁熱烈起來。秦安煩得想錘桌子,又生怕給江聲造成影響,悶悶地咬著牙狠狠坐下,“這條要是重拍”江聲往前走。鏡頭的對角線構圖刹那間被破壞,顧清暉冷聲命令,“別吵!”在教堂花窗斑斕投影下,青年鼻梁挺拔眼眸深邃,平時總是懶洋洋懨懨耷拉的眼眸,在鏡頭中呈現完全割裂的另一麵。流動的光。絢爛的紅。米修斯輕輕閉上眼,銀發如同月光般傾瀉落在他的肩頭,光澤晃動如同銀色長河。“我是一個,會做這樣的事情的人嗎?”他抬起眼。鏡頭拉近的特寫,青年的麵孔好看到叫人耳熱窒息。靜謐的藍色眼睛,如同廣袤無垠的海洋,蒼白的臉頰,隱含堅定的神情。“我得到的歡呼、支持率,我得到的民調數據反饋,是否如那個終端影像,來自某段虛偽的造影呢?”他的聲音輕極了。對於煽動情緒和禍水東引,米修斯顯然很是擅長。在劇本之外,所有人都很清楚,一切的一切,包括刺殺官員影像的曝光,都是米修斯和艾薩克商定的一出戲幕。民眾也好,輿論也好,都要被利用得徹底。自導自演,自我推翻,把米修斯重新送上更堅定的信仰之位,他要坐的並非教會神之子的位置,而是一步步掠奪神的信仰。可是在劇本之內,麵對這樣的米修斯,自我懷疑充斥耳膜。除了目光固定,一切思路都被引導著推動著。片場靜謐無聲,隻剩下警報聲不斷猙獰回響,雨聲濕黏落在地麵。沒有人出聲,放輕呼吸,屏住呼吸,忘記呼吸。所有目光聚焦在江聲的身上。第211章 男友就男友之江聲的第一幕戲收尾非常順利。在急促閃動的光亮中, 米修斯的表情柔和而正肅。他利用別人對他根深蒂固的信任挑動對事件本身的懷疑,進而讓人相信他落於下風孤立無援。被從小培養他的教會所拋棄,被信眾拋棄,被媒體被大眾拋棄。各大財團組織追逐掣肘中, 他是飄搖著具備聖潔意義代表性的旗幟, 更是一枚言不由衷的棋子, 就算如此,他仍然在盡自己所能為他人爭取權利。他的言語並非沒有瑕疵, 可他並不在乎那些瑕疵。和哥哥艾薩克隻知道殺戮的性格不同, 弟弟米修斯浸淫在教會、財團的名利場, 對人性有著精準的把控。他完全知道,打動人的隻會是巨大的權利。隻要米修斯處在他的位置,他帶來的一切,就充滿誘惑性。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米修斯。這一瞬間,才讓人大徹大悟。米修斯殺了誰重要嗎?不重要。是否真的殺人重要嗎?不重要!恍恍惚惚中,戲外人甚至覺得,連信仰也不重要, 賽博朋克世界觀中與高科技割裂開的虛無縹緲攬金蓄財的信仰, 比不過米修斯本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米修斯。衣裝整潔的神官,神態麵孔如同冰霜無暇, 眼眸是蔚藍的海洋,發絲是月亮下的河。他步履不停,他走近人世間,腳步每一次落在地毯上, 衣擺每一次擺動, 都帶著米修斯本身克製優雅的意味。如此規律的行為,如此冷漠冰冷的色彩, 本該充斥危險性地令人忌憚,出現在他的身上顯得如此美麗、寬容、柔和。光落在他身上,卻像是他允許光環降落,連閃爍的危險紅色警示,都無法讓人把心神抽離。江明潮長舒了一口氣。他坐在椅子上,清瘦有力的手指蜷縮抵著側臉,視線從江聲身上移不開,微微頷首,嘴唇輕輕觸碰尾指上藍寶石的戒指。心髒的跳動帶著一種奇異的酥麻。這一幕沒有人帶他入戲。所處的環境華麗宏大,麵對的聲音甚至充滿憤怒的質疑,台本冗長,卻需要一鏡到底。這一切對於一個新手來說,每一項都是極大的挑戰。沒有人帶他入戲,全靠他自己發揮。外景取景地空曠,周圍都是人,演員的精力必須尤其集中。華麗空曠的宮殿的確絢麗讓人感到興奮,但也意味著演員自身的色彩和發揮必須搶奪觀眾的注意,不至於讓別人的目光被精美的花窗、蠟燭投影出的壁畫以及宏偉建築所吸引。再者,初次演戲的新手,除非天賦異稟,麵對局中人情感渲染力強大的質疑,會下意識地在責問下感到慌亂而亂了陣腳。最後這一個場景的鏡頭,對演員的台詞功底有很深的要求。語氣,語調,冗長的陳述,這些也不簡單。許多演員演戲時會被指責為“讀台本”,這也是新手通病!然而這充滿困難矛盾的,就是顧清暉給他安排的第一幕。畫麵充滿激昂的色調,紅色警示燈閃爍,絢麗彩窗的光亮華麗。銀發神官身上的服裝是精心設計,演得不好就寡淡,演得好,才會讓人覺得這衣服也在升華,簡潔精致充滿神性。在鏡頭每一次轉移和光線,特寫每一次切入中都無比亮眼。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或許還會覺得是導演對演員刁鑽的為難。但江聲硬生生挺了過來。甚至他站在那裏,就是米修斯本人。銀發美麗而聖潔的神官,隻是站在那裏,就會成為信仰的來源。這段時間顧清暉給他開小灶的時候就發現,江聲實在是一個悟性很高的人。他想做的事情,就能做到,他太過隨心所欲三分鍾熱度,也的確是一個會在三分鍾熱度的時限中拚盡全力的人。一個月的短暫沉澱,這點時間在顧清暉經受的劇組中實在算不上什麽,卻能帶來這一場驚人的亮相。事實上,這被稱之為一場豪賭也並不為過。顧清暉緊握台本的手緩慢鬆懈。江聲作為短片主演,如果第一場戲就落入下風,今後在旁人眼中的印象也會大打折扣。但是江聲好像,總是擅長讓人體會到那種勝利感。仿佛在暗紅色賭桌台麵,暗色燈光下,被所有期待或者質疑發紅的眼睛注視,被野獸般的粗喘包圍,金燦燦的籌碼被盡數推倒、如海浪般濺起,然後歡呼雀躍熱鬧喧天,那種讓人熱血沸騰的獲得感。這一瞬間,顧清暉想起沈暮洵。他當時和江聲一起登上音綜,在高台上,在燈光裏,注視站在身邊幾乎把所有光亮占據的江聲,仰望的目光是否帶著這樣的勝利感。鏡頭裏反射的偏藍調光線中是江聲過於優越的側臉,江聲皮相好,骨骼感更好,側臉線條每一段都顯得單薄而精致。對立切割的光線是劇本的設計。江聲身上的光環,卻來源於他自身。顧清暉心髒的跳動是在不斷緊縮中持續加快,那種想宣泄又無處宣泄的癢和痛同步燃燒。“卡。”他的手指按在劇本上,“過了。”一瞬間,片場內寂靜無聲的緊繃氛圍才終於鬆懈。鏡片後他的目光依然冷漠,耳聽八方,四麵都是關於江聲的討論。“我的天啊啊啊剛剛甚至沒敢大喘氣!!”“江聲是不是真的當過神官啊好溫柔好漂亮嗚嗚……真人看起來比戀綜鏡頭裏還要好看一百倍!!這要是個遊戲,現在我氪金都要拿下這張cg。”“狠狠期待他的武打戲……感覺米修斯真的玩槍玩刀都會很漂亮……我要死了神官大人嗚嗚。”“可惡神官又能有什麽錯!”作為外場工作人員,對劇本的了解自然也不及其他演員和導演,隻能片麵地從剛剛江聲詮釋的角色代入到觀眾的角色,有的認為他飾演的角色是一個溫柔無私充滿光輝的人,也有人覺得米修斯是神秘而危險的角色。無論是哪一種劇情走向,都不得不說江聲這張臉實在太和人物契合!這是一張實在令人無法惡意揣測的臉。能夠很好地抹除這個角色身上的冷漠、狠厲和功利性。毫不誇張地說,江聲其實真的有點緊張。他是第一次啊!一下戲,他立刻繃著臉豎起耳朵去聽別人都有些什麽評價。他大多數時候並不在乎評論他的言語,但也不得不說,在第一次踏足陌生領域做一些事情的時候,這些評價的重要性才能體現得淋漓盡致。然而他聽到。“姐妹你看那個顧導和江江同人文了嗎。完今天這一幕我覺得真的很合適啊!”“人善被人欺是很好很香的。”“米修斯這個人物原來不是無私聖父,但是如果不是的話隻會更香……帶有功利性的忍耐很香,背地裏的厭棄被發現後真麵目暴露也會很香……”江聲:“?”不是,這什麽?他不太能理解,轉頭朝下麵走過來,想靠近點仔細聽聽。然而一瞬間,剛剛熱烈的討論頓時如同揚湯止沸。江聲茫然地看著她們。剛剛在暢想的主角就出現在麵前,銀色很有光澤感的頭發,和靠近看很有衝擊性的漂亮眉眼,簡直叫人眼花繚亂。幾個女孩子的手緊緊攥在一起,慌裏慌張找了亂七八糟的理由跑掉了。前不久還在焦慮的投資商立刻回神,轉而握著江聲的手誇獎起來,“江少爺果然是年少有為!”許多人都在悄悄地轉頭打量。銀發蒼白的青年身姿頎長單薄,靜謐的藍色目光在警示燈下泛紅眼簾下靜謐地看著他。投資商還沒說話,江聲也還沒來得及把手抽開,秦安立刻抓著江聲的手腕,強硬地把投資商擠開。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著江聲漂亮修長的那隻手被人抓著就是特別不爽。尤其這個人剛剛還在對江聲指指點點。秦安有些冷而銳利的目光在瘦老頭的臉上剜了眼,嘴角還掛著笑,警告性的眼神危險感卻擋都擋不住。他還沒回過頭,就感覺頭皮被人拿有些冰涼的手指碰了下。頭皮頓時麻了起來,一股電流竄到心口的時候已經變得火熱,他迅速回過頭看著江聲。江聲一張臉沒有過多修飾,耳朵上卻掛著銀藍色的精致耳飾,教會服飾端莊清雅,襯得他愈發有著冷淡又溫柔的力量,和煦的藍色眼睛像是陽光照耀下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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