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拍照,一邊盯著鏡頭裏的江聲看。高清的鏡頭足夠讓他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看清江聲的每一縷發絲,手指抬起的時候手背青筋的每一段輕微的起伏。茂密的碎發吹著側臉輪廓,幾乎擋住眼睛。在賽前也並不緊張,無聊地把運動外套的拉鏈拉上去又拉下來,似乎等得很煩。他直勾勾地望著江聲。室內恒溫,江聲就穿著短袖外套和寬鬆短褲,身上貼著姓名和編號。戴著護腕,腳下的鞋子是被許鏡危搭配好的同色係。很有少年氣的運動風。露出的小腿勻稱白皙,有一點不知道什麽時候磕碰的青紫痕跡,很紮眼。楚熄忽然歪了下頭,拉近鏡頭。熟悉的發帶,綁在江聲的頭發上。看起來像是江明潮的同款,上麵印著楚家的家徽。楚熄挑起一側的眉毛,很熟稔地開始偷換概念。楚家的家徽!真巧,他不就姓楚嗎。他心情好到順口和楚漆搭話:“好意外在這裏看到你,我以為和江聲決裂之後,如非必要,你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麵前。”楚漆疊著雙腿靠著椅背。男人緊盯著賽場上江聲的影子,垂著眼簾的樣子顯出兩分懶散的凶狠。身軀如同健壯的狼虎,手指落在桌麵輕輕叩擊,根本沒有半點要搭理自己親生弟弟的意思。楚熄笑了聲,也沒有真的要和他搭話。淺淺刺一下楚漆就差不多了,真把楚漆惹急要當他小三怎麽辦。仗著自己胸大身材好去勾引江聲的話,江聲反抗都好難。楚熄調整著鏡頭上密密麻麻的按鍵,歪著腦袋盯著屏幕裏的江聲。金發青年就是在這時候走到江聲身邊的。江聲看到他,自然地張開手臂,讓許鏡危給自己戴上射箭需要用的護胸和護臂。楚熄隻盯著江聲看,眼珠轉了下,短暫地瞥過許鏡危一眼,扯了下嘴角,視線才慢條斯理地挪回到江聲的身上。少年粗糙有力的手很輕地按下快門。“哢嚓”相片定格在許鏡危離開的一刹那,江聲張開的雙臂還沒有完全收攏。光落在他的身上,睫毛都有著淡金色的光。一切穿戴完畢,江聲握住弓,手腕架著弓轉圈挑起,行雲流水地在掌心用力握住。“哢嚓”江聲聽到快門的聲音。他扭頭,無意識瞥向楚熄的目光像是流水般的刀刃。和楚熄對視一秒,那種淡淡的冷漠就會變成讓人無法抽離的明朗快活。江聲眨眨眼對他笑,抱著弓抵著自己的胸口。往後退,神情明快又很得意,神采飛揚。嘴唇張合,指指楚熄,“你。”他指著楚漆這邊,楚漆背後的人群就掀起熱烈的海浪。在無比喧鬧的體育館,他和楚熄進行靜悄悄的對話,懶散的目光好像很認真。“好好地,”江聲,“看著。”又指指自己。“我。”所有人都看到,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見證,這是獨屬於楚熄的一瞬間。廣播音響起,提醒江聲準備。高瘦挺拔的青年轉身離開,他沒有看楚漆,又或者已經用餘光輕輕地看過了。他隻在看著楚熄,隻在和楚熄說話。楚熄本來應該感到得意的,但他完全無暇關注楚漆的表情神態動作,大腦裏麵回蕩著震耳欲聾的心跳。幸福感過於濃烈,同時感受到預見結局的痛苦。思維空白了好多秒,直到江聲都走開,楚熄聽到好多議論。“江聲在和楚漆說話嗎?”“啊啊啊江聲,嗚嗚嗚不管江聲明明在對我說話……好幸福……幸福到要死掉。”“小楚啊小楚又幸福到了……原來和江聲談戀愛能得到這種程度的偏愛對待……”卷發蓬鬆散落在少年臉上,綠眸上一撇斜長的傷痕。楚熄耳朵變得好紅,忍不住捂住臉,喉結攢動。激烈的岩漿在不斷不斷地流湧,密密麻麻的電流在四肢百骸亂竄,喘息都在顫抖。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變得光怪陸離,成了八隻觸手的怪物。扭曲的怪物把江聲高高捧起。然後被高高捧起、坐在王座上的江聲卻低下頭,伸手摸摸楚熄的腦袋。把他的光芒、品格、情感,都用溫柔的目光分給楚熄一點點。賜予他的榮耀。給他的偏寵。是給楚熄的授勳,準許他擁有異於別人的權利。江聲表現得如此理所當然,好像所有人都曾被他這樣對待。太耀眼了,讓楚熄感到無與倫比盛大的幸福的同時,又被巨大的不配得感籠罩。他總是在期待江聲居高臨下輕飄飄的吻。那個吻什麽時候來。現在,今天,明天,還是永遠都不會再來?不確定的答案,讓楚熄一邊墜入無止境的沉淪迷戀,一邊聽到空虛和無來源的警告。他心裏好像放置了一個時鍾。鍾表擺動著,一格一格地跳動著。心髒每一聲輕微的跳動都讓他懷疑,是不是下一秒,就會是他和如此耀眼的江聲的最後一刻。第168章 歡呼就歡呼之有一些習慣, 哪怕關係斷掉都改不了。江聲從小到大登上過無數次高高的舞台。小時候媽媽還活著的時候,帶著他爬上教堂最高的石英鍾塔。江聲一輩子都記得那樣的景色,俯身往下看的時候,地麵的人都變成小小的螞蟻。這是充滿危險、刺激, 對生命安全有著強勁威脅的高度。媽媽問他怕不怕。江聲不怕。他知道媽媽會抱著他, 他知道底下有人在看著他。風吹過千萬遍, 樹葉在空氣中流淌千萬遍,日出日落世界的規律行走了千萬遍。四季更替, 百轉千回。在這樣漫長的時間裏, 楚漆看著他, 一直看著他。從小看到大,他的存在對江聲來說就象征著安全,楚漆對他來說,意義遠比普通朋友更加重大。江聲在望著楚熄的時候,餘光也會不經意地瞥到楚漆坐在那裏、沒什麽表情的沉默樣子。拉開弓弦的時候,江聲聽著耳邊的弓弦緊緊繃起的細微聲響,在想楚漆那時候的沉默代表什麽。對他失望嗎?因為和弟弟有著明顯的差別待遇而感到不公嗎。想起無數雪花碎片的溫暖曾經, 感知著巨大的對比而難過嗎?視線通過瞄準器聚焦在遠處的靶心。沉重的弓被江聲握在手裏, 偌大的場館內微風輕不可計,於是江聲的心情也輕飄飄的, 一種曠達的悵然像是煙霧一樣升起。江聲是不會回頭的。這個決定他早就該做,隻是因為他優柔寡斷,一拖再拖。他終於做出這個決定,終於感到輕鬆。哪怕再見到楚漆, 江聲終於也可以忽視他的存在, 把他視為,和旁人一樣的花草了。江聲放開手, 弓弦瞬間回彈,勁風彈起他頰邊的頭發。70米靶道好長好長,靶紙小小一張,江聲隻看得到中心一個微不足道的紅點。開弓沒有回頭箭。看台的大屏幕上,江聲有著冷淡鎮定的眼睛,漂亮的指骨拉扯弓弦,指甲裏麵因為用力透出淡淡的紅色。青年罕見的平靜表情,帥氣到讓人控製不住地屏住呼吸。箭用力釘入箭靶。解說席上的男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離得更遠的人急忙問詢同伴:“怎麽了怎麽了!”同伴緊握著他的手,一言不發緊盯著賽場,身邊開始翻湧起第一波的歡呼掌聲和尖叫。“天啊,第一箭十環!!”“太棒了江聲手很穩啊!開門紅的成績。”“不過我觀察到江聲的手似乎在某一瞬間有輕微的抖動,又很快平複了下來,這個調節的能力也相當了不起。”“是因為現場人太多所以感到緊張嗎?放鬆心態啊江聲,調整狀態,這才是第一箭,別太緊張!”江聲甩了下手,護腕底下是許鏡危幫他貼著的膏藥。他皺著眉毛貼近手腕聞了聞。難聞的味道讓他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控製不住地流露抱怨的表情。競技弓對於江聲來說重量有點大。如果是傳統弓的話江聲完全不會覺得怎樣,傳統弓重量不大,但沒有瞄準器,在正規的射箭比賽上都不會使用。然而江聲手抖帶給別人的想象卻不止於此。競技弓設計得漂亮精巧,初次看到的人很難想象它有著不得了的重量。舉著相機的楚熄在為江聲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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