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回抬眸看了看卜繪,他按住江聲的肩膀湊過來同江聲耳語。微涼的嘴唇無意中蹭到江聲耳垂,聲音中裹挾著溫吞的氣流,“舅媽是射箭運動員,哥小時候偶爾會跟她去訓練。”江聲耳朵被一陣陣熱氣撥拂著,他稍微側了下頭躲開,眼尾垂著,說,“那不是更有意思了。”他眸中躍動某種星辰或者火光,看起來很有些亮閃閃的。仿佛靠近的話,會被溫度灼傷,或者會被光芒刺痛。林回感覺到自己那顆總是沉寂而平和的心髒在慢慢加速。他是平凡而脆弱的那隻飛蛾,撲向火的時候正是貪戀著會灼傷他的幻覺。似乎唯有那樣的感受,才能讓他清晰地感知到生命的鮮活,他的確是腳踏實地地活在這個精彩的世界上。他在恍惚中低了低頭,淡色的嘴唇快貼到他臉頰的時候,被江聲有些疑惑的目光攔下。林回抿了抿唇,道,“我知道,我不擔心。江江也很厲害。”一旁,卜繪驟然鬆開手。弓弦彈開的氣流揚起他雜亂的碎發。放箭的手順勢取下口中的煙,眼睛耷拉著瞥向江聲。一張帥臉、幹淨利落的颯爽動作,引起圍觀的人發出一陣驚呼。似乎為了印證林回的話。不遠處傳來學長的驚呼,“噢”“天啊九環,學弟,你的勁敵噢?”學姐警惕起來,回過頭,“剛剛學弟的試靶成績是多少?”另一個男生舉起手,“十環!”“???”學長說,“他不是說他沒用過傳統弓??”“不對,不是‘也’。”江聲搖頭,蓬鬆淩亂的頭發晃了晃。也,這個字天生帶著先後和對比。有個人先說“我愛你”,回應的人才會說“我也愛你”;有人先拿了第一名,後麵的人才能說“我也是第一”。他揚起眉毛,點漆般的眼帶著無拘無束晴朗的光彩,說,“我很厲害,不需要和他做對比。”林回欣然接受江聲所有觀點,笑吟吟地點頭,“對!”卜繪手指玩著箭支,把未燃的煙放進衝鋒衣的口袋,對他揚起眉毛,帶動額角的紋身和眉釘微動。“哥哥是種地位……”他這會兒才有閑心去品鑒江聲的那句話,“你的歪理真是很多。”江聲回過頭,冷笑,“我跟你說過幾句話,你說我歪理多?你的歪理才多。”“要打賭嗎?”那副懨懨的下垂眼這會帶著起興的火星,緊盯著人,會讓人有種被當成獵物鎖定的危險感,“你要是贏了,我管你叫哥。”“哦哦哦”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生開始瞎起哄。江聲對那些聲音置之不理。他眯起眼,歪著頭似乎思考著什麽。片刻後驀地笑出聲,“這就是你道歉的態度,對不起三個字都不會說?嘴巴是金子做的?”林回的目光終於從江聲的眉眼挪開,看向卜繪。他看著卜繪,卜繪卻沒有看他。表哥總是個特立獨行的人,那雙有些懶凶的眸子正散漫地望著他身邊的,江聲。卜繪一口霧氣從口中歎出,眉毛鎖著,雜毛頹亂,話音帶著些喑啞,“對不起。”“聽不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林回目光有些沉默。他感覺……有一點不對。手指用力收緊。這是從未有過的糾結和迷茫的情緒。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怎麽會不對?剛才表哥才和江江大吵了一架,道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卜繪頓了頓,眉眼帶著極為淡薄的厭倦感,他驀地笑了聲,搖頭,“怎樣你都不滿意。行,行,那我直接用這三個字編個曲給你算了。”林回的眉毛慢慢皺起,目光看向他。卜繪從地下rapper做起,到現在,已經足足七年的時間。他會的樂器很多,林回的聲樂有些時候是他教的。曾經rapper圈子diss風氣盛行指的就是某歌手專門寫一首歌,通篇都在罵另一個人。連卜繪自己都收到過幾首diss他的歌曲。但卜繪說他永遠也不會這麽做,他看不起那種通篇輸出個人情緒而沒有意義存在的歌曲。所以現在是什麽意思。不對勁……是不對勁嗎,還是他的錯覺?林回腦袋遲鈍地運轉,被他拋開的那個問題又重新回到腦子裏。卜繪和江聲隱瞞了什麽。他們之間的秘密是什麽?江聲手裏玩著弓,“你們玩音樂的是不是都隻會這一套?罵人也唱歌罵,對不起也要唱歌說,正常說話是不會嗎?”“我說了,對不起。”“聽不到。”卜繪:“……”他這會兒真的意識到,自己招惹到了個脾氣糟糕的家夥。他跳過這個話題。“‘哥哥’……什麽的,剛才不是你自己喊的麽。”卜繪垂下眼皮搭箭,堅硬的弓弦被收緊的手指拉開。那顆小痣總在他垂眼的時候出現,顯得他那副低眉順眼、倦懶又厭煩不耐的樣子格外有些隨性意味。聲音依然拉長,帶著沙啞的磨砂感,“‘你哥我玩這個的時候你還在地下喲喲喲呢。’是這麽說的嗎?”江聲也把箭搭上弓,清瘦的手指擰著箭羽扣住位置,“沒說過。”“嘖。”他扭頭看向林回,問他,“這個問題我是今天第幾次問了?你這麽好的人,怎麽有這樣子的哥哥。”林回歪了下頭,輕聲問,“你很討厭他嗎?”奇怪。他出於什麽樣的心理,問出這個問題?他的心中又在期待著江聲說出怎樣的一個答案?林回漸漸覺得心髒有些重,他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捂住心髒,可是心髒沒有不適。出問題的不是他的身體,那麽會是哪裏。他抿了抿嘴唇,冷風吹過他幹淨的碎發。他忽然覺得有些淡淡的羞愧和愧疚,如同潮流的波浪衝刷著他的靈魂。江聲說,“他就是很討人厭,我就是很討厭他。”圍觀群眾聽說這邊有兩個人杠上了,吃瓜看熱鬧的心頓時沸騰起來,聚集過來的人漸漸變多。視線第一眼先集中在更高大的青年身上,驚歎之餘,又在議論是不是有些眼熟。而後轉過頭,這才發現,另一邊的男生縱然戴著口罩,但眉眼卻極其好看。黑眸純粹,眉眼帶點沒消火的盛氣淩人的時候,像是揉進碎星映著火光,根本無法令人移開視線。林回聽著擠入耳膜的議論,靜靜地望著江聲。江聲不再說閑話。他拉開弓。一頭鴉黑的頭發在風中被吹散,眼角勾翹著,眯起來的時候更像是鉤子,漆黑的眼睛靜沉下來,箭尖在恍惚的視線中漸漸定住,那瞬間顯出些冷淡來。林回用力地攥著手裏的鴨舌帽,幾乎能在力度收緊中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因為第一次見麵就是在家裏,林回見到的江聲總是乖巧又友善的一麵,偶爾窺見他耍壞,林回覺得驚異又可愛。後來在一起後,江聲對戀人的態度是更糟糕更壞的,但不討人厭,隻是得理不饒人的一麵特別明顯。但是,他還是第一次看江聲這樣的表情。認真的,勢在必得的,如同火焰般俠烈的。學長看看他,又看看另一邊的卜繪。射藝社本就是冷門的社團,這兩個大帥哥在這裏吵架可是為他們吸引了不少流量。不知道之後的社團招新會不會更順利些。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提建議,“小學弟,這樣好不好?你要是贏了他,這裏麵的娃娃你再隨便挑兩個!”江聲眼珠都沒轉一下。放箭的瞬間,緊實堅硬的弓弦彈動出殘影,他半長的發絲如水中流墨般被氣流吹起。等箭脫手,他不去看箭靶,也不理會人群迭起的歡呼,隻是眯彎著眼眸看他,“真的?”學長的目光順著箭支一路往前,目光都跟著箭靶顫動兩下似的,然後猛點頭。靠北喔。今天是什麽日子,真遇到神仙打架啦?“十環!”負責計分的學姐舉手宣布,“好厲害學弟!學弟領先一分!”“我說學弟這麽自信,原來都是有道理的。”學長驚異地看著他,“這麽厲害,之前怎麽沒有在射藝社見過你?”不止科大有射藝社,a大同樣也有。兩所學校隻隔了兩條街道,有時候一些活動會拉聯誼比賽來玩,兩個社團的成員都已經相對熟悉。江聲的確是生麵孔。江聲:“……咳。”林回轉向已經搭弓沉肘射第二箭的卜繪。更高些的青年有一副寬闊的肩背,下巴抵在衝鋒衣拉起來的領口,目光沉著下來的時候下三白眼更顯凶狠,也有些認真。沸騰的歡呼中,江聲也搭上第二支箭。他沒有看卜繪,話卻是對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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