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關上窗,將身上手上沾著的貓毛拍打掉,對雪魄的叫罵,他隻覺得好笑。那家夥腦子被摔壞了?它不過是隻貓而已,還什麽憐香惜玉。其實雪魄纏著邢天的目的,邢天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千年前,雪魄並不是貓,它的名字叫禦月,是一隻有著三對翅膀的白色大虎。禦月本是月神常羲的坐騎,後被常羲賜給了她與帝俊的愛女嫦娥,從那以後,禦月與嫦娥形影不離。到嫦娥觸犯天條被貶下凡,禦月也自願放棄神獸之靈,下凡繼續守護著輪回中的主人。賀蘭盈就是嫦娥吧。做錯了事情就要認罰,嫦娥壞了帝俊的規矩,讓她輪回已很寬大了,真不明白那個小貓怎麽想的。賀蘭盈都已經是嫦娥的第九世了,已經完全的脫離了仙界,完全的遵照因果進行著自己的輪回。與她的命運有關的話,作為外人的邢天插不上手。若與她命運無關,邢天更覺得沒必要管。他自己已經被賀蘭尚拖著拽著往陷阱裏去,哪還有心情管別人的閑事呢?


    無月的夜晚總讓人覺得壓抑而肅穆,鎮南王府每一個角落都隱藏著寒冷的殺氣,宇文家的軍隊被安排在了楊逸的住所附近,怎麽說這裏都是賀蘭尚的地盤,想怎麽表演,隻用稍稍動一下腦筋就能如願了。王府西北角上箭樓中本是燃著的燈突然的熄滅,等待已久的信號終於出現了。黑衣蒙麵,手拿刀劍的人,自屋外各處的陰影中出現,無聲無息卻迅如快箭的射進了邢天的房間。床上,床下,桌上,桌下,櫃內,櫃外,那些沒禮貌的人們在黑漆漆的屋裏亂刺一通,邢天在屋梁上撐著腦袋看戲一般的看著下麵的人從瘋狂變成了驚慌。他們明明在外麵盯了一晚上,除了一隻貓,沒見到任何的人從屋內出來。這是怎麽回事?人呢?有人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屋子,卻不想已順著陰暗的牆角溜出去的邢天猛然在外麵高聲呼喊起來:“來人那!有刺客!!”


    邢天隻不過想看看屋裏那群人在被人搶了頭彩的情況下會怎麽做,他卻不知道自己這一嗓子帶來的後果。邢天話音剛落,賀蘭尚住的那個方向也有人應道:“有刺客!保護王爺!”“快刺客往東跑了!”“保護謹王!”連鎖的呼喊聲讓邢天略微的一怔,屋中的人們相互使了個眼色,連忙的四下散去。這又是怎麽回事?邢天還沒想清楚是追上去看熱鬧還是繼續睡覺,從楊逸的住處那個方向傳來人們驚慌失措的喊聲:“謹王被殺了!”“刺客把小姐擄走了!”“刺客往南邊跑了!”“真的還是假的?賀蘭尚的戲不會找這麽專業的演員來演吧?”邢天一邊嘟囔著,一邊朝寄雲閣的方向走去。


    鎮南王府這下是徹底的亂了,賀蘭尚本計劃著將邢天引到寄雲閣,由他出手救下賀蘭盈,再趁亂殺了楊逸,好將所有責任推到邢天頭上。他早就埋伏好了殺手在楊逸房裏,就算邢天不出手,他也安排了一堆“證人”來證明人是邢天殺的。為了讓人信服,他專門把宇文家的人安排在楊逸的住所附近,隻要宇文家的人認定凶手是邢天,賀蘭家的危機就算正式解除了。賀蘭尚的如意算盤打的很響,也很巧妙,隻不過他高估了邢天的人品。賀蘭尚做夢也沒有想到邢天竟然不打不殺的站在自己的房門口大叫救命,一招棋錯全盤皆輸。正當賀蘭尚準備調兵剿滅宇文軍的時候,有人跟他報告說真的有刺客。那刺客不光殺了謹王,還帶走了他的寶貝女兒賀蘭盈。


    得到這樣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賀蘭尚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宇文成輝的死與謹王的死都有人幫他抗了,可他的心肝寶貝卻被不知名的凶手帶走,生死未卜。那刺客到底是什麽人,能在他如此精心布置的棋局中來去自如,賀蘭尚想破了頭都不記得自己的仇家裏有如此高手。不過現在對方是什麽人已經不重要了,最要緊的是將盈兒平安的救回來。賀蘭尚心急如焚,一個接一個的詢問著那些目擊者。從眾人零零碎碎的描述中,賀蘭尚得到的情報隻有一點點,刺客是個黑衣的男子,衣著不是漢人,長相清秀卻又魅惑。他殺起人來,不馴的眼睛眨都不帶眨一下,嘴角邊一直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讓人不敢近前。他的刀不大,盤如新月,刀法卻狠辣異常,彎刀一揮,必然見血。賀蘭尚看著這群被刺客嚇的瑟瑟發抖的人,本是垂著的胡須居然橫了起來。他大罵著,打著,踹著,發泄著自己的無奈。南疆各族中,唯一有實力,並且有膽子跟自己對著幹的,隻有那個神秘的水月族。


    賀蘭尚大概是打累了,他頹然的坐倒在台階上,無力的抬起手來,說道:“去,備馬!本王一定要鏟平了水月蠻子!”被下了命令的賀蘭瀟和宇文家的家臣們對望了一眼,不知道賀蘭尚這句話是真是假。宇文家的人心裏開始打鼓了,欽差謹王死在了他們的眼皮底下,凶手卻是南疆蠻民。眼下鎮南王愛女心切,大有整軍開戰之意,而他們這群人身在南疆,又是宰相家的親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抽身事外。宇文家的軍士們到南疆來隻是為迎親,卻從沒準備過打仗,宇文成輝的事情暫時作罷,楊逸的事情也暫不追究,宇文家的軍士們現在隻是琢磨著怎麽樣盡快離開南疆這個是非之地。幾個當官的你看我我看你,終於共同用眼神推出個帶頭的軍士,那人尷尬的走到賀蘭尚麵前,抱拳道:“貴府出了這等事,我等也十分焦急,恨不能與王爺一道剿滅了那群南蠻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隻不過眼下將謹王爺盡快送回京城,向皇上稟報南疆之亂為上。王爺如今事務繁忙,想必抽不開身……”他話還沒說完,賀蘭尚便回禮道:“如此就有勞諸位將士了,回京後代我向宇文大人請罪。等我滅了水月,定然將烏蠻那斯的人頭獻上,以忌宇文公子和謹王在天英靈!”宇文軍的首領們見賀蘭尚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讓他們回去,頓時喜出望外,紛紛上前與賀蘭尚道別。賀蘭尚巴不得這群礙眼的家夥趕緊消失,隻是揮了揮手,再也不看他們一眼。


    宇文家的人終於走的幹幹淨淨,賀蘭尚依然坐在台階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賀蘭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發兵,小心的問道:“王爺,是否真的要發兵?”賀蘭尚猛一抬頭,像是突然回了魂,他突然跳了起來,大吼道:“發兵!快!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救回盈兒!”賀蘭瀟被賀蘭尚嚇了一跳,有點沒反應過來。賀蘭尚一巴掌甩到他臉上,大吼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整隊!快去!”賀蘭瀟摸著被打的那半邊臉,應了一聲,還沒邁開步,就被半空中傳來的一句話攔住了。


    “王爺息怒,救一個人而已,有必要大動幹戈弄的生靈塗炭嗎?”眾人抬起頭,正好與從院中最大的那棵樹上閃出身形的邢天對上。一看到邢天,賀蘭瀟就氣不打一處來,本來王爺都安排的好好的,誰知道被這小子一聲亂喊攪和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其實他也是有氣沒處撒了,也不想想邢天是他們的棋盤上的棋子,那個神秘的刺客卻不是。就算邢天乖乖的任他們擺布了,蚩鳶還是會出現,賀蘭盈也未必能幸免。當然,這些小小的冤枉邢天根本沒放在心上,他的目的怎麽都算達到了,鎮南王府夠亂了,亂到他可以大搖大擺的趁火打劫了。賀蘭瀟怎麽看邢天的笑怎麽覺得那是一種絕對的幸災樂禍,一個忍耐不住,破口大罵道:“臭小子,壞我大事,不殺你難卸我心頭之恨!來人那……”他的聲音大的連地都在震,邢天卻以一個禁聲的手勢打斷了他的吼叫。安靜之後,邢天笑道:“王爺你也知道,南疆蠻民心中並無道義二字,等你們在這罵完街,再去整好隊伍,再殺到水月,恐怕賀蘭小姐早已……”說到這裏,邢天故意擺出一副可惜心痛的表情,搖頭歎氣。賀蘭尚被邢天的這副嘴臉氣的臉色發青,渾身發抖,卻也不出聲反對。邢天又恢複了那個輕鬆的微笑,向賀蘭尚道:“不如我們來做筆交易吧。”賀蘭尚的反應變的異常迅速,邢天話剛說完,他就立刻接口道:“好,隻要你能將我女兒平安無事的帶回來,有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不過……隻要她少一根頭發,我就算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把你碎屍萬斷!”邢天淡淡的笑道:“一言為定!”


    陣陣微風帶著青草的芳香拂過賀蘭盈的麵龐,她的睫毛微微抖動了幾下,睜開了因流淚而紅腫的雙眼。頭還有些疼,賀蘭盈舉起手,揉著自己的額頭,她記得父親讓她去寄雲閣等他,她敲開門後看到的是謹王發綠的雙眼,她被謹王摟在懷中,掙紮之下撞在了桌角上,然後,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這是哪裏?賀蘭盈撐起身子,打量著這片陌生的天地。清澈的河水,連綿的高山,藍天,白雲,這裏不是王府那四方天下的世界,這裏的風是自由的,水是自由的,這是王府之外的天地,寬廣到沒有界限。這裏,到底是哪裏?


    “你醒拉?”黃鶯般的聲音自賀蘭盈身後響起,賀蘭盈回過頭,就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一個白衣的少女拎著一籃野果自樹林深處走出來,美到聖潔的臉上掛著溫柔如月光的微笑。賀蘭盈從未見過這樣活潑而高貴,美麗而聖潔的女子,一時間視線竟無法轉移。少女笑著,從籃子裏拿出一個鮮紅的果子,向賀蘭盈道:“來,接著。”說完將果子拋向賀蘭盈,賀蘭盈想要伸手去抓,卻沒抓住,一下被砸中了頭。賀蘭盈呀的一聲捂住了額頭,白衣少女嚇的也呀了一聲,連忙的跑到賀蘭盈旁邊,邊拿開賀蘭盈的手,邊說道:“對不起哦,有沒有砸到你?哦,沒事沒事,不疼吧。”賀蘭盈偏開頭,輕聲說道:“沒事。”白衣的少女淘氣的笑了一下,說道:“沒關係,我這還有,餓了吧,吃吧,新鮮的,剛摘下來的。”賀蘭盈搖頭道:“我不餓。”“不餓?”少女懷疑的湊近了賀蘭盈,盯著她雙眼的視線逐漸的向下移去,終於,賀蘭盈的肚子很配合的發出了一陣咕嚕聲。賀蘭盈的臉立即紅了,少女嗬嗬笑了起來,說道:“放心,沒毒的。若是你吃壞了肚子,蚩鳶那小鬼不生吞了我才怪。”


    蚩鳶?這個女人是誰?她好象跟蚩鳶很熟?她跟蚩鳶什麽關係?似乎是看出了賀蘭盈心裏的疑慮,白衣的美麗少女嘻嘻笑道:“我是蚩鳶的姐姐,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你就跟他一樣,叫我憂姐吧。”看著賀蘭盈羞紅了的臉,多憂覺得很有意思。漢人的女孩子真奇怪,喜歡就喜歡,幹嗎要藏著掖著還怕別人知道。不告訴別人你喜歡他,他又怎知道你的心?如果因為這樣而錯過了他,那不就是一輩子的遺憾嗎?不過,可能就是因為漢人女子的矜持怕羞,才會讓那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蚩鳶如此的憐惜吧。漢人的女子和我族的女子不同,不知道漢人的男子又是什麽樣的呢?


    在多憂憧憬的遐想中,賀蘭盈出聲問道:“憂姐,這是什麽地方?蚩鳶……他在哪?”多憂回多神來,想了想,笑道:“這個呀,其實……嘿嘿,我也不知道。”賀蘭盈奇怪的看著多憂,想從外表觀察出這個如此美麗的女子智商是否有問題。多憂並不在意賀蘭盈怪異的眼神,她仰著頭回憶道:“那小子不知道在你家幹了些什麽,帶你找到我的時候,鬧的灰頭土臉,還一個勁的催我趕快逃命。你不知道吧,這小子衝鋒陷陣的時候,跑的是最快的,逃命的時候跑的也是最快的。我就光忙著跟在他後麵東南西北的亂躥,誰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啊。要不是我說你需要休息啊,他還指不定要跑多久呢。我還真沒見過什麽人能把他逼的這麽狼狽呢。你們家人真是厲害啊。呀,對了,他說你要醒了就叫他的,等等啊。”


    多憂的幽默感大概是天生的,一段驚心動魄的逃亡經她這麽一講,隻能讓賀蘭盈覺得好笑。蚩鳶的這個姐姐真是有意思,她跟蚩鳶完全的不一樣,蚩鳶看起來那樣的狂傲,而多憂卻是這樣的可愛。他們真的是親姐弟嗎?賀蘭盈看了一眼多憂,正好見到多憂的左指尖上正緩緩集中成一團紅光,多憂嘴唇微動,右手手指換了幾個微小的動作,那團紅光瞬間變的異常刺眼,賀蘭盈被刺的閉上眼睛,待她重新睜開雙眼,那團紅光已然消失不見。多憂拍拍手,說道:“好拉,別急,那小子馬上就來了。”賀蘭盈發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多憂,剛才使的是法術嗎?這世上,真的有人懂得法術嗎?難道,這世上真的有神?


    刺眼的紅光在蚩鳶眼前一閃即逝,他朝山下警覺的望了最後一眼,轉身飛速的躍進密林之中。鎮南王府對蚩鳶來說,就如同自己家一樣,來來去去連有幾個老鼠洞他都清楚。賀蘭尚的兵力雖多,詭計雖多,手下的人武功卻著實讓人不敢恭維。蚩鳶就那麽大搖大擺的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殺了楊逸,帶走了賀蘭盈,敢攔他的人全部被他一刀結果。但他剛一走出大門,就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他仔細的用目光搜索身後的每一個角落,並沒有發現任何的人。走出幾步,被跟蹤的感覺更加強烈。蚩鳶知道,他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完全是靠了自小超常的感知力。要在以前,蚩鳶根本不會害怕,他會拔出刀來叫喊著激那人出來大打一架,打不過了再考慮逃跑的事情,但現在,他的懷裏是賀蘭盈。好不容易將心愛的女子帶出來,又怎能再出辦分的差錯?他不能失去賀蘭盈,哪怕是山崩地裂,也不會放棄懷中的那個嬌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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