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笑了笑，回自己房間給馬大爺打了個電話，提醒他記得中午來吃飯，然後把外套脫了，穿上綿馬甲，方便活動。再回到廚房，他先從推車上拿出了鴨子和酸蘿卜、泡薑這幾樣東西，現在是上午九點半，老鴨湯可以開始燉了。把鴨子從袋子裏拿出來用溫水洗一洗，接著放在菜板上，操刀開始剁，先把鴨子的屁股整個砍掉不要，接著把鴨子的脖子劃開，摳出鴨脖處的淋巴，還有鴨掌，沒撕掉的膜撕掉，看起來不幹淨的掌心，直接切掉不要。最後把鴨子剁成大塊，冷水下鍋，放料酒、蔥薑，開火焯水。趁著焯水的時候，林易把高壓鍋拿出來，福利院沒有砂鍋，隻能用高壓鍋代替燉鍋，高壓鍋簡單地用水衝一衝，裏麵加水，放在大灶上燒水。接著酸蘿卜拿出來切成大塊，把泡薑拍一拍，全部裝在一個碗裏。再來到鍋前，用鍋鏟把焯出來的血沫打掉。等到鍋裏的水沸騰，沒什麽新的血沫出現，林易把鴨肉舀了出來，用溫水洗了洗，瀝幹水份備用。洗鍋，擦幹淨鍋裏的水，往鍋裏加些豬油，油化，把瀝幹的鴨肉倒進去翻炒，要想鴨子燉得香，這一步很重要。翻炒的過程中，加點白酒入鍋，能壓住鴨子的腥味。炒到鴨子表麵微黃的時候就差不多了，把酸蘿卜、泡薑、整個的泡野山椒加入鍋中翻炒幾下，再加入些泡菜水，伴隨著啦啦的聲音，一股酸辣的氣味騰起，林易趕緊走到旁邊打了個噴嚏。站在旁邊看著的安驍也忍不住開始打噴嚏，捂著鼻子說：“好嗆啊！”林易哈哈一笑，說：“嗆，就出去待會兒。”安驍搖頭，捂著鼻子說：“我就這裏！”林易也沒說什麽，繼續翻炒，沒炒幾下就差不多了，把整鍋鴨子都舀入了高壓鍋中，用炒菜鍋的鍋蓋蓋在上麵，開中小火燉著。安驍在旁邊問：“大哥哥，為什麽不蓋高壓鍋自己的蓋子。”林易解釋：“燉菜，慢燉是精髓，時間緊迫的時候可以用高壓鍋應急，但現在時間還充足，燉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到十一點多，正好吃午飯。”安驍點頭。林易把鍋洗了，來準備其他的菜了，把五花肉拿出來，皮已經在豬肉攤燒過了，所以用鋼絲球洗掉豬皮上的焦層，接著把肉整塊冷水下鍋，放料酒、蔥薑焯水，同時還把買回來的鵪鶉蛋洗一洗放進鍋裏一起煮。這邊煮著，林易把排骨拿出來泡在水裏，話梅用清水衝掉表麵的灰塵，拿個碗加水泡著。沒多久，五花肉煮得差不多了，用筷子一插豬皮，放在冷水裏，鍋裏的鵪鶉蛋也取出來泡在冷水中，對安驍說：“等鵪鶉蛋冷了，就把這些蛋剝出來可以嗎？”站在旁邊一直想幫忙卻不知道做什麽的安驍立刻點頭：“好！”有了任務，他就站在水槽邊，隔一會兒就伸手摸摸水裏的鵪鶉蛋，發現泡蛋的水變熱了，趕緊換水，換了一次水之後，他就發現鵪鶉蛋摸起來一點都不熱了，於是去碗櫃裏拿一個幹淨的碗，把垃圾桶放在自己身前，開始剝蛋。“安驍哥哥，你在做什麽？”李莎莎、趙小茜跟陳然端著自己的麵碗來了廚房，安驍知道他們要洗碗，給他們讓開位置，說：“我在剝鵪鶉蛋。”李莎莎很快把三個碗都洗了，說：“我來幫你。”她幫著安驍剝蛋，兩個人就把水槽邊適合剝蛋的位置給占完了，趙小茜跟陳然插不進去，看到小來蹲在大紙箱邊看星星，趙小茜跑過去蹲在小來身邊，對小來說：“星星身上還有蟲子，不能摸哦。”至於陳然，他看向了屋子裏散發著香氣的地方，那是放在灶上的高壓鍋，他還沒有聞過這樣的味道，走到正在切肉的林易身邊，問：“大哥哥，你在幹什麽呀？”林易：“我在切五花肉，準備中午做個紅燒肉吃。”陳然吃過一次大哥哥做的紅燒肉，想起那個味道，他立刻咽了咽唾沫，看向高壓鍋問：“大哥哥，鍋裏燉的是什麽？”林易：“鴨子，酸蘿卜老鴨湯，你愛吃鴨子嗎？”陳然臉上露出不太能接受的表情：“我在學校吃過鴨子，鴨子的皮上全部都是毛。”那個時候大哥哥還沒來，那天他很餓，一直期待學校的午餐能吃肉，終於到了中午，午餐到了，肉菜是鴨子，裏麵還燉了他最不喜歡吃的魔芋，他想沒關係，他不吃魔芋就好了。打好了飯，他就迫不及待地挾起一塊肉，然後他就看到了厚厚肥肥的鴨皮上密密麻麻又粗粗的毛，那一瞬間，因為能吃肉的開心消失了大半。最後，他把鴨子皮扯掉了，吃下了肉，因為不吃這點肉，他要等到明天中午才能再吃肉了。陳然還想起了鴨子的味道：“鴨子的肉還有一股很怪的味道，不好吃。”林易看向了小孩兒，小孩兒站在他旁邊，臉上的五官都皺了起來，林易說：“我知道那是什麽味道。”陳然立刻看向了他，林易說：“那是鴨子的腥味，如果鴨子不新鮮，又沒處理好，就會有很重的腥味，吃起來就不好吃了。”“不過，這次我買的鴨子非常新鮮，而且我保證鴨子的皮處理得幹幹淨淨，吃起來很好吃，你相信我嗎？”林易看著陳然，陳然也看著他，想了幾秒，陳然點頭，說：“我相信大哥哥！”林易笑了：“好，等到中午我們就一起嚐嚐酸蘿卜老鴨湯。”陳然：“嗯！”回答完，他也不走，繼續站在旁邊看林易切肉，看到林易把肉切好，捧到碗裏，又跟著林易到灶邊，看到林易煎五花肉，煎肉的時候，林易讓他站遠一點，免得油濺出來燙到他。等到林易給五花肉炒好糖色，鍋裏放入開水、香料、生抽老抽，還有剝好的鵪鶉蛋，三個小孩兒都站在了他身邊，看著鍋裏燉著紅燒肉。陳然問：“大哥哥，今天中午有多少個菜啊。”現在就有兩個有肉的菜了，他還在水槽裏看到了排骨，陳然茫然了，這些是中午都要吃的嗎？聽到陳然這麽問，安驍和李莎莎也都看向了林易，就連在角落看狗的趙小茜跟周來都看了過來，林易掰著手指頭開始數：“一個酸蘿卜老鴨湯、紅燒肉、話梅排骨、清蒸鱸魚、炒雞腿肉、豌豆尖湯、炒藕片，麻婆豆腐，嗯，八個菜。”“不對！”林易加上了一個，“還有一個菜是甜酒小湯圓。”“一共九個菜。”五個孩子呆呆地看著他，眼睛睜得大大，九個菜，裏麵還有好多都是肉菜，他們感覺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陳然喃喃道：“好多菜，我感覺中午我的肚子要被撐爆的。”安驍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該說什麽，在他的記憶中，他就從來沒有一次吃過這麽多、還這麽好的菜，他甚至都想象不出來大哥哥說的那些菜擺在一起是什麽樣子！李莎莎拉著趙小茜的手，問：“可是大哥哥，你忙得過來嗎？”林易露出笑容：“當然，聽著多，但隻要一樣一樣的來，中午之前所有的菜都能出鍋。”“咕咚！”幾個孩子都開始咽口水了，明明他們都才吃過早飯，但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聽菜名就已經餓了。腿上一重，林易低頭，小周來抱著他的腿，看著他，嘴角有晶瑩的東西，伸手擦擦他嘴角的口水，抬頭一看另外四個大點的孩子也都是一副震驚的樣子，林易忍不住笑了，說：“小饞貓們，別這樣看著我，現在一個菜都沒好，沒東西給你們吃。”他說：“飯廳有水果和餅幹，去吃點吧。”陳然堅定搖頭：“不吃，我要等到中午吃肉！”趙小茜：“我也是。”九道菜上午十點半, 安坪鎮邊緣的一棟紅磚小樓房前，穿著軍綠色長及膝蓋的大長棉襖的馬洪站在自家房子前的院子裏，中氣十足地喊：“老婆子, 你還在做啥子？搞快點, 要走了！”“也, 馬大哥, 軍大衣都穿起了，還收拾得歸歸一一的，要去哪裏嘛？”一個穿著黑色夾襖的老頭站在馬洪家院子裏旁邊問。馬洪笑起來, 走過去, 從兜裏摸出煙, 抽一根遞過去：“來, 抽煙。”看到對方接過煙，他用一副很平常的口吻說：“不去哪裏, 就是去城裏頭。”黑色夾襖老頭給自己點了煙，“去做啥子嘛？都十點半了, 到了城頭沒得好久就要吃晌午了。”馬洪：“嘿, 就是專門這個時間走, 今天中午城頭有人請我們吃飯。”黑色夾襖老頭有些驚訝：“可以喲，還有人在縣城請客，在哪個大酒店嘛？”馬洪嘖了一聲：“大酒店我還不喜歡耶, 那些菜就是個花樣子，看起好看，點都不好吃。今天中午，別個在屋頭煮給我們吃, 我就送了他幾回菜，他就要咕叨要喊我們吃飯, 我都說不要麻煩了，他還是要喊我。”馬洪歎了口氣，想要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卻怎麽都止不住。老太太孫秀從屋子裏走出來，淩亂的白發被梳順了，穿著一件暗紫色的棉衣，拿出鑰匙把大門鎖上，摸摸頭發，對馬洪說：“別個在屋頭收拾的時候在外麵吼得凶，現在走嘛！”老太太率先往前走，馬洪追上去：“嘿，老婆子，馬起個臉做啥子，我們是去別個屋頭吃飯，笑一個！”老太太白他一眼：“你以為哪個都像你，一天臉都要笑爛了，生怕別個不曉得你要去城頭吃飯。”馬洪：“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莫非還說不得嘜？”兩個老人吵吵鬧鬧地走向鎮上的公交站台。就在他們坐上了去往縣城的公交車的時候，星星福利院裏熱鬧極了。五個孩子興奮得不行，在他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哪一頓像今天這樣的豐盛，雖然菜還沒做好，可他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具體表現就是他們控製不住地想要幫忙，林易切菜的時候，陳然跑到他身邊問：“大哥哥，你要切辣椒嗎？我幫你把辣椒拿過來。”待會兒炒菜的確需要用到辣椒，林易於是說：“要一些。”陳然跑到灶台的另一邊，打開裝著辣椒的塑料袋，拿了一根、兩根、三根，看著手裏的辣椒，三根都很長，看起來很多的樣子，他覺得可能夠了，但又不確定，於是大聲問：“大哥哥，辣椒要多少個啊？”切下一塊藕片的林易抬頭看去，多少個二荊條？他做菜還真沒數過，估摸著菜量說：“十個。”聽到這個數量，陳然震驚，炒菜居然要用這麽多辣椒麽，不過他還是認真地從塑料袋裏數了十根辣椒，一隻手攥著五根，跑到林易身邊，遞過去：“大哥哥，給你！”林易騰不出手來了，對他說：“謝謝然然，先放在灶台上，我待會兒切。”這時候趙小茜走過來，說：“然然，辣椒要洗了才能切。”她看著林易，問：“是不是，大哥哥？”林易能說什麽，當然是點頭了，得到肯定的趙小茜也就有了底氣，對陳然說：“然然，我們一起去洗辣椒吧。”陳然點頭：“好！”於是兩個小孩兒拿著十根二荊條去了水槽邊，還能聽到趙小茜對陳然說：“天氣太冷了，我們要用熱水洗菜。”林易嘴角微揚，下一秒就聽到身邊有聲音說：“大哥哥，豌豆尖我們掐完了！”轉頭一看，安驍雙手端著一個不鏽鋼盆，盆裏一大半都是翠綠的豌豆尖，每根豌豆尖的須都被掐掉了，在他旁邊站著的是李莎莎，小姑娘的食指上還有綠色的汁液，林易點頭：“辛苦你們了，把菜放到灶台上吧，豌豆尖湯是最後一個菜。”“嗯！”安驍把碰放在了灶台上空的地方，站在林易旁邊，李莎莎繞到另外一邊站著，一起看著林易切藕。這時候，手裏拿著一根豌豆尖的小周來走了過來，把手裏的豌豆尖遞給了安驍，安驍幫他把菜放進盆裏，於是小周來也扒拉在灶台上，踮著腳看林易做事。鋒利的刀刃一接觸脆嫩的蓮藕，像是半點停頓都沒有就切了下去，發出了清脆的嚓嚓聲，蓮藕中充沛的汁水迸射出來，薄薄的藕片倒在菜板上其他藕片上，細細長長的絲還連接著藕身。嚓嚓嚓，刀不停地抬起向下，長長的蓮藕變成了厚薄均勻的藕片，三個孩子看入了迷，等到蓮藕切完了，安驍才想起正事，問：“大哥哥，還有什麽事情要我們做的嗎？”這時，趙小茜跟陳然把辣椒洗幹淨了，兩個孩子一人拿著五根一前一後遞給林易，林易接過來，放在一旁的空碗裏，於是圍著他的小孩兒變成了五個。林易把藕片捧入大碗中，去水槽旁接了冷水透著，對安驍說：“暫時沒什麽事情了，你們去歇著吧。”放下藕片，他看了看鍋裏燉著的紅燒肉，紅棕的湯汁已經變得濃稠，肉也耙了，筷子輕輕一插就能插透，於是揭開蓋子，開大火收了收汁，把裹滿了醬汁的大塊五花肉以及鵪鶉蛋舀入了碗中。屬於紅燒肉的甜香和醬香彌散開來。咕咚咕咚，林易聽到了好幾聲響亮的咽口水的聲音，轉頭一看，五個小孩兒都盯著碗裏的紅燒肉，林易笑道：“紅燒肉好了。”他把碗放在灶台上，用盤子蓋了起來，倒不是故意不讓幾個孩子看，而是距離吃飯還有一會兒，他怕紅燒肉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