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包子、一個雞蛋、半盒牛奶，不到五分鍾，他給吃光了。摸摸他的肚子，的確是飽了，給他擦手的時候，發現小孩兒的手涼涼的，林易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小孩兒可能穿少了。今天的天氣在他看來是很舒適的，比起昨天暖和不少，穿一件薄外套就足夠了，小孩兒身上穿著一件藍色條紋長袖，才看到的時候，他沒意識到小孩兒會冷這件事情，去衛生間又是抱著小孩兒去的，再加上熱水洗漱，他是真沒發現小孩兒的手是涼的。趕緊抱著小孩兒來到三個男孩兒的房間，林易問小孩兒：“小來，你的衣服在哪裏？”小孩兒轉頭看著他，林易說：“你的手冷，得再穿一件外套才行。”小孩從他懷裏滑到地上，跑到單人床邊，趴在地上，鑽進床底，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件灰撲撲的藍色外套，正是他昨天穿過的。林易：“……”再看看屋子裏的櫃子，兩個櫃子用黑色的小鎖鎖著，還有個櫃子沒鎖，他伸手打開這個櫃子，果然，裏麵裝著小孩兒的衣服，不多，本就不算大的櫃子都沒填滿一半，從裏麵找了件厚度適中的棕色毛絨衛衣給孩子穿上。牽著孩子出來，把小孩兒的衣服都丟進衛生間的洗衣機裏，倒入洗衣粉，洗衣機開始轉動。不過，洗衣粉沒多少了，再看看衛生間裏，幾個孩子共用的牙膏已經扁得不能再扁，每支牙刷的毛都在不同程度上開了花，還有毛巾，舊舊的，表麵柔軟的毛在長時間的使用中脫落，隻剩下毛巾本巾，甚至有三張毛巾都豁了洞。林易拿出手機，在待買的東西中添了洗衣粉、牙膏和毛巾，對了，還有潔廁液，一樓的衛生間可不算幹淨。其實，四個孩子的房間裏還缺桌子，彎著腰在床上寫作業可不好，但問題是福利院沒錢，而他，也就是原身，同樣處於餘額不足的狀態。這事隻能暫且擱置。出來，小孩兒在院子裏自己玩自己的，林易打算往樓上去看看，才上幾步樓梯，就聽到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小孩兒追了上來，林易隻好下來，牽著他一起上樓。二樓跟三樓的情況一模一樣，一層樓六個房間，一個衛生間，不過六個房間都被鎖著，從窗戶裏可以看到裏麵擺著些上下鋪，想來這所福利院以前也是熱鬧過的。衛生間的位置就在一樓衛生間的正上方，因為很久沒人使用，裏麵滿是灰塵。來到樓下，陪小周來玩了會兒，衣服洗好了，他起身去晾衣服，院子一角牽了繩子，洗好的衣服可以晾在這裏。一切收拾妥當，歇了會兒，林易起身，把小孩兒放進了推車，出門買菜去了。昨晚的菜分量不算多，除了紅燒豬蹄之外，其他的菜基本沒剩，所以得再買些菜。來到菜市場，相比起昨天下午，這個時間的市場人更多，菜也更加新鮮充足。先去肉攤，買了點後臀尖肉，又買了顆包菜，菜市場裏有個規模中等的超市，他推著車進去買了牙刷、牙膏、毛巾、洗衣粉、潔廁液，還順帶買了一把筷子，福利院的木筷好些都在生黴，該換了。離開菜市場的時候，小推車車把手兩邊又掛滿了東西，三百塊的生活費也減少了三分之二。畢竟牙刷、毛巾都是六人份的，加起來輕輕鬆鬆破百。往回走，看到路邊一老大爺在賣馬蹄，棕紅的馬蹄圓圓的，擠在籮筐裏，老人坐在小馬紮上，拿著一把小刀給馬蹄削皮，在他身邊的塑料袋裏，已經裝了不少白白嫩嫩的馬蹄。三個老太太圍在小攤麵前，林易走過去就聽到一個奶奶問：“慈姑怎麽賣？”老大爺說：“四塊一斤，削了皮的七塊。”一個奶奶：“你這個慈姑新不新鮮？”老大爺語氣鏗鏘：“昨天才從田裏麵挖出來。”說著，他擼起褲腿，抬起腳：“看嘛，鞋子上的泥巴都還有。”又拿起一個馬蹄切成兩半，汁水微濺，老大爺：“看，水分充足得很，絕對新鮮！”確實很新鮮，想起馬蹄的味道便讓人口舌生津，一個奶奶說：“給我來一斤。”老大爺：“要不要削了皮的，吃起來方便些。”奶奶：“不要，就買沒削皮的。”三個奶奶都各自買了一斤，林易也湊上去說：“我也要一斤……慈姑。”他以前隻知道馬蹄還有個名字叫荸薺，倒是沒聽過慈姑這個叫法，才出口的時候還覺得不適應，第二次開口卻已經習慣了。“大爺，你們一般怎麽吃慈姑啊？”老大爺：“不就是當水果一樣吃嘛。”他提著杆秤，秤砣往後挪，保持平衡後，把稱提到一個奶奶麵前：“看，一斤哈！“旁邊已經提著慈姑的奶奶對林易說：“當水果吃可以，還可以拿來燉湯，買點排骨，放慈姑，再放點薑，燉四十分鍾，湯都是甜的！”另一個奶奶說：“還可以包餃子！”她看著林易買的肉：“坐墩肉，就適合包餃子，把肉宰爛，加蔥薑水，再放慈姑，你還買了包包白（包菜），也可以放點包包白，包出來的餃子好吃得很。”林易笑著點頭：“好，我回去就包餃子。”奶奶欣慰點頭，正要開口，手上傳來動靜，低頭看去，一隻小手在拉扯她手中裝慈姑的袋子，林易也看到了，趕緊挪開小來的手，說：“小來，這是奶奶的慈姑，我們的爺爺還在稱。”奶奶倒是拿出一個慈姑塞到小周來手裏，“小寶貝，給你吃。”“不，不用。”林易趕緊攔住了奶奶，“我們買了。”這時候，賣慈姑的老大爺把林易買的一斤慈姑稱好了，見此，奶奶也不堅持。另一個奶奶看著小周來，有些詫異：“這娃兒看起來三四歲了吧，怎麽沒去上學？”小周來上廁所不會脫褲子的事情總不能隨處說，林易道：“他還小，不急不急。”這話一出，三個奶奶都正色起來，給小周來慈姑的奶奶說：“你這個想法要不得，孩子都三四歲了，沒幾年就要上小學了，上幼兒園的三年很關鍵的！”“在幼兒園，老師要鍛煉這些孩子的注意力、耐心這些，在幼兒園練好了，到了小學才會乖乖聽課，老師講的內容才聽得進去！”另一個奶奶：“對，你想想，要是上了小學，自己家的娃兒在課堂上還亂動，老師講什麽都不知道，成績能好嗎？”“一年級成績一差，字認得就比其他孩子少，上了二年級怎麽跟得上？一步差步步差！”“幼兒園很關鍵的！”回到了福利院的院子，林易腦子裏都還回蕩著三個奶奶的話。實話實說，林易沒有上過幼兒園，在末世，牆內的普通人能勉強糊口都不錯了，哪裏還有閑錢送孩子去讀看起來沒什麽用的幼兒園。而牆外的人，比起牆內人更慘，能活著就很好了。至於他，從小就跟著爺爺爸爸學做菜，沒那個時間去幼兒園。所以他是真不知道原來讀幼兒園還有這麽大的作用。看向站在旁邊的小周來，他竟然從灶台上拿到了一個慈姑，正啃得歡。林易趕緊伸手從他手裏把慈姑給拿了出來，小周來嘴角流著晶瑩的口水，呆呆地看著他，發現他搶了吃的，沒有還給他的意思，齜牙嗚嗚叫了起來。林易當然不可能被這麽一個一口乳牙的小崽子給嚇到，把沾了口水，且被啃破了皮的慈姑放在灶台上小周來夠不到的位置，裝在袋子裏的慈姑也往裏挪挪。慈姑的味道清甜脆嫩，的確可以當水果吃，但這玩意兒長在泥裏，生吃有感染寄生蟲的風險，能不生吃還是不生吃的好。他看向小周來，慢慢解釋：“慈姑，我們待會兒包餃子吃，生吃肚子裏會長蟲，所以現在不能吃。”小周來還是嗚嗚叫著，有些時候，小孩兒就算能聽懂，也不願意接受，俗稱耍賴。林易給他剝了個橘子，看到他手上有吃的，小孩兒立馬不叫了，眼巴巴地盯著他手裏的橘子。蹲下身，看著眼前的小孩兒，把橘子放在二人之間，擋住小孩兒的手，林易說：“小來，我們打個商量，從現在開始，你想尿尿的時候先脫褲子好嗎？”小孩兒看看他，接著盯著他手裏的橘子，把橘子分了一半給他，小孩兒立刻大口吃了起來。所以這孩子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嗎？三年級四班很快，林易就知道了答案，吃了橘子，又陪著小孩兒玩了一會兒，就看到小孩跑到了廁所，叉開腿就尿尿，別說是脫褲子，他連手都沒放在褲腰帶上。等他尿完，帶著小孩兒洗完手，放他去玩。林易歎氣，時間不早了，先做午飯吧。進了廚房，昨晚的飯剩得不多，也就一碗的分量，不夠一大一小兩個人吃，索性就不吃飯了。從櫃子裏取出麵粉，倒入洗淨的不鏽鋼盆中，加入雞蛋清、鹽，攪拌之後再加水，開始和麵。麵團分為冷水麵、溫水麵、燙麵和全燙麵四種，其中冷水麵適合製作水餃、麵條等，所以製作餃子皮時得加冷水。麵揉好了，蓋上蓋子醒麵，趁這個時間，林易開始準備餃子餡。把早上買的肉拿出來，豬皮在肉攤上已經處理過了，燒得黑黑的，用鋼絲球把豬皮擦洗幹淨，整塊肉都洗一洗，然後放在菜板上，抄刀脫皮。原本林易是打算晚上用這塊肉做個炒肉的，但既然看到了新鮮的慈姑，肉也合適，改成包餃子也沒什麽問題。豬皮從肉上分離，放在一邊，把肥瘦大約三七分的肉切成條，再切成段，然後提刀剁肉餡。刀砍在菜板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音，這個聲音吸引了在院子裏玩的小孩兒，他跑到廚房門口，好奇地看著林易的動作。林易則想到了豬肉鋪上絞肉餡的機器，買肉的時候，他見到有人用那個機器絞肉，不由感歎這個世界真的太繁華了。這種繁華不在大城市的高樓大廈，而在於每個人的日常生活，隻有經濟發達、物資充沛，才會有豬肉鋪免費幫忙處理肉、絞肉餡這種事情。在末世，肉食少見，賣肉的店都由牆內有權有勢的人掌控，普通人能買到肉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怎麽可能奢求處理肉這種小事，更不要說賣肉的人麵對普通人是高高在上、桀驁無比，誰敢說這種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就別想買到肉了。感歎完畢，林易也不可惜自己臨時變卦，沒能在豬肉鋪上把肉弄成肉餡。機器絞肉固然便捷省力，但林易從來不這麽幹，因為隻有一刀刀剁出來的肉餡才更筋道有嚼勁，換句話說，剁出來的肉餡更好吃。幾分鍾後，肉餡剁好，用刀刮入碗裏，放入蔥薑水、鹽、胡椒粉、生抽、雞蛋，朝著一個方向攪打，把蔥薑水都攪入肉中，攪好之後，給慈姑削皮，剁碎，加入肉餡中，再加入蔥花，攪拌均勻，肉餡做好了。這時候，麵團也差不多醒好，可以做餃子皮了。洗完手，正打算揪麵團，手機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林易微詫，是星星福利院的上個護工，他昨天才離開福利院，今天打電話來，是有什麽東西忘拿了嗎？短短幾秒鍾，念頭一閃而過，林易接通了電話…………金山小學，趙小茜坐在教師辦公室裏，小聲地啜泣著。辦公室裏坐著的幾個老師都悄悄地看向了她，一個女老師趕緊給一個男老師使眼色，壓低了聲音說：“左老師，你的學生，快去安慰她。”左老師，左峰，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站起來，小步走到小女孩兒身邊，努力放柔聲音，但還是粗聲粗氣地說：“趙小茜，別哭了，我已經給福利院的護工打電話了，他很快就會來接你回去換衣服的。”趙小茜抬頭看了眼自己的班主任，然後眼淚掉得更厲害了，抽噎著說：“左老師，我不是故意的！”看到小姑娘這樣，左峰手足無措，明明自己是來安慰學生的，怎麽哭得更厲害了。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這是一張頗有些威嚴的臉，用不怒自威來形容很是貼切，麵對班上那些調皮的男生，往往他隻需要麵無表情地看他們一眼，小男孩兒們便不敢再調皮了。可放在這種時候，他這張臉隻會起反作用啊。他趕緊說：“老師知道，沒有人會怪你的，就是一桶水，沒事的。”趙小茜嗚嗚哭了起來，她的褲子濕了大半，衣服下半截也浸濕了，她說：“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