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與宋葬交好的玩家早就死了,其餘知情者也陸續屍骨無存。隻剩下宋葬一個人,依然記得所有人的故事與秘密。那時宋葬還是半個萌新,實在忍受不住好奇的騷動,也曾在咖啡廳裏偷偷觀察過。隻看一眼他就險些流出血淚,坐在沙發上抖著手喝了一大杯療傷咖啡。那是一個尚未成型的蟲洞出口,處於極不穩定的初生過程,而險些讓宋葬變成瞎子的並非蟲洞本身,而是洞口的另一頭……他沒有看清,也不敢看清,那是某種不可名狀的異界存在,某種極為強大的種群掠奪者,以他無法理解的詭譎形式遊蕩於陌生時空,平靜窺伺著蟲洞對麵的世界能量。遊戲係統反複試圖與其對抗,可以壓製住對麵前行的腳步,卻無法徹底將漏洞修補,所以隻好用虛擬的巨型咖啡機將洞口遮掩。正常人不會把大型咖啡機搬開查看,就算看見有個洞,也不會輕易將手伸進去探索。九死一生的無限遊戲,早已讓玩家們都知道識趣。在一切未知事物麵前,要保持百分之兩百的謹慎與警惕,必須珍惜生命。除了宋葬。他一腳踹翻碩大的咖啡機,在係統尖銳刺耳的警告聲中,半蹲下來,將手伸進蟲洞之內。太空亂流與引力場的撕扯,無法阻擋處於巔峰時期的宋葬。他平靜地忍著皮開肉綻的疼痛,將洞口拉開。形成通道的時空橋梁對麵,有浩瀚絢爛的宇宙光線。由於蟲洞恰好位於兩個時空的重合處,距離比想象中更短些,甚至能用肉眼直接看清璀璨光影。視覺效果極為壯麗而震撼,但是蘊藏著難以想象的恐怖危險。宋葬將手伸向那顆微不可察的暗淡“星星”,無視了刺痛的【抹殺警告】,無視了太陽穴近乎融化的灼痛,勾起唇角,語調輕柔:“跟我來,我是你的傳輸媒介,我是你的向導。”那顆重達千鈞、輕若飄羽的詭異粒子,將宋葬的手掌燒掉了一層皮,鮮血在高熱中迅速蒸發,留下肌理交纏的森森白骨。宋葬就當不知道,笑吟吟地收回手臂。在下一瞬,冰冷無情的抹殺程序正式啟動,本就身負重傷的宋葬也沒力氣再去抵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髒停止泵血,肺部壓縮、氣管堵塞,猶如活死人般直挺挺躺在地上,陷入黑暗。他沒死,他很清楚自己沒死,在親眼看見他的朋友獲得自由之前,宋葬爬也會從墳墓裏爬出來。宋葬在冷靜地積蓄力量,等待重新掌控身體的時機,甚至從這樣危機重重的極限遭遇中,品出了幾絲趣味。為自己在意的人而赴湯蹈火,原來是這樣一件幸福而熱血的事情。大腦激烈分泌的神經遞質也在告訴宋葬,他真的很快樂。宋葬正在偷著樂,沒過多久,那個不可名狀的怪異粒子,以極為粗暴的方式闖入他近乎沉眠的意識裏。在那一瞬間,宋葬腦海裏湧現出無數陌生的繁雜的可怕的知識,他不想要的,他想要的,一股腦占據了他的大腦,橫衝直闖。他被拉入了一個無法逃離的黑暗世界,被無處不在的密密麻麻的目光窺視著,覬覦著,無形的溫熱舌尖在他臉側舔舐,激起一陣陣猶如窒息的心悸感。在被大量無法理解的信息填壓得失去理智之前,宋葬突然知道了很多事情。這顆粒子自稱為集合體,由數以億計的微型意識共同組成。集合體想要吞噬的不僅是遊戲世界,還有他宋葬。因為宋葬體內,蘊藏著無數來自遊戲副本的能量。集合體與遊戲係統,正在僵持爭搶宋葬體內的能量。沒辦法,轉眼將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去,這就是與虎謀皮的後果。再往後的事情,宋葬本人也不太清楚了。他的大腦隻能支配一件事:想盡一切辦法,讓假麵獲得自由。而此時此刻的宋葬,正以第三人稱的混亂視角,看著那個陷入瘋狂的自己,笑意一點一點變得燦爛而詭異。他終於知道要怎麽把假麵留下了。無法理解的知識會摧毀他的神智,也會賦予他全新的解決方案,猶如上帝在絕境時輕點在他額頭的靈感啟迪。當集合體傳遞出“食用能量”的要求,笑容明媚的宋葬並未反抗。畢竟,他本就是將集合體引來的忠誠向導。他將體內的副本力量壓縮到極限,以自願交易的形式,主動“上供”給集合體。在壓縮能量置換的短暫過程中,宋葬與集合體的距離愈發拉近,形成一個密不可分、相互交纏的通道。他耐心等到幾乎無法控製能量的最後一刻,才強行反攻,以命搏命,利用壓縮能量的爆炸威能,將集合體的粒子形態打散了一秒。也許根本不到一秒,但足夠宋葬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從瀕死的麻木身軀中睜開眼睛,伸手胡亂抓住了一些來自集合體的【受損殘肢】,用盡全力攥在手中,不給它回歸本體的機會。與此同時,宋葬硬生生撕下了自己的臉皮,在極度愉悅而熱血的心情下,將臉皮與【殘肢】貼在一起,強行融為一體。其實那本來就不是他的臉皮。是一直都在乖乖聽話的,安安靜靜貼在宋葬臉上的,寧死也不肯與宋葬分離的……假麵。宋葬隻能把它強行撕下來,因為它真的不願離開。集合體有一種極為特殊的吸附本能,當強大能量靠近時會瞬間將其吞噬,記錄所有未知信息,化為己用。宋葬利用了這種本能,也利用了集合體被迫分裂時的孱弱。當吸附本能啟動的刹那,假麵就會瞬間脫離【遊戲道具】的屬性,再也無法被遊戲係統回收、管束或製約。從這一刻起,假麵是自由的。它或許會遭遇性命危機,被迫與集合體的分割肢體爭搶主導權,直到一方勝利,或是彼此相融……不管怎麽樣,它都會成為一個獨特的個體,肚子裏塞滿宋葬自願上供的能量,與宋葬永遠都脫不開幹係。它會永久保存與宋葬相處時的所有記憶,它會記得自己在遊戲世界裏的多彩過往,它很清楚自己曾經是誰,現在又是誰。這是宋葬最為滿意的結局。他保住了假麵的記憶。哪怕這是他一廂情願,是他太過自私,是他毀掉了遊戲係統的未來……宋葬也絕不後悔。他的願望已經達成,接下來的無限遊戲會遭遇什麽,自己又會遭遇什麽,他全都不在意。人就是為了一個執念而活。宋葬筋疲力盡,抱緊那塊質感詭異的非流體物質,輕輕撫摸著沾滿鮮血的臉皮,再也支撐不住,陷入更為長久的沉眠。再醒來時,他失去記憶,坐在夕陽微醺的馬路邊,被狙擊槍的激光瞄準眉心。子彈瞬間發射,裹挾恐怖的熱能與衝擊力,螺旋著擊中目標。宋葬中槍倒地,本能地裝死三分鍾,隨即小心翼翼摸了摸微紅的額頭。好像不是很疼?……他是改造人嗎?宋葬什麽也不知道,卻詭異地興奮起來,彎了彎黑漆漆的漂亮眼睛。你追我逃的人生,從那一刻起正式展開,扯著茫然的宋葬一路前行。直到他在路邊停下腳步,鬼使神差抱起了一隻流浪狗。*躺在熟悉的黑暗世界裏,宋葬再次睜開眼睛。當然,這裏早已不像上次那樣黑暗無光。密密麻麻的蜂窩狀空洞,被另一種幽藍物質所塗抹包裹,融合著散發出氣質詭異的光芒。就像一個處於裏世界的迪斯科舞廳。宋葬定睛看了幾眼,發現那些藍光,居然也是無形遊戲係統的力量。溫順服帖,毫不反抗地緊緊貼在牆上,遮蔽異界宇宙的知名輻射窺探視線。殷臣把係統力量綁架過來,居然隻是為了……糊牆?不愧是他,宋葬甚至有些想笑。雖然此時的微妙氣氛,好像不太合適笑出聲音。他很虛弱,猶如剛從全麻中蘇醒的病人,也像千瘡百孔、破破爛爛的布條,連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寶寶,我為什麽動不了呢?”宋葬不算慌亂,努力調動聲帶,小聲問道。“想起來了嗎?”殷臣溫柔的聲音從耳側響起,勾起一串濕漉漉的黏膩響動。宋葬不知道殷臣在對他的身體做什麽,因為他連頭也偏不過去,疲憊至極的幹澀雙瞳,稍一轉動便會引來撕裂般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立刻委屈地撒起嬌來,帶了些造作的哭腔:“我渴,我餓,我要親親……”殷臣沒說話,好像很無語地笑了一聲。緊接著,一隻半透明的觸手卷著冰可樂,濕漉漉地遞了過來,動作略微粗魯地貼在宋葬唇邊。“沒有吸管嗎?寶寶,你好不體貼。”窒息的沉默維持了數秒,那條纏緊杯子的觸手顫了顫,果凍般柔軟的尖端愈發粗暴地插在可樂杯裏,肉臂中央分裂出一條細小管道,恰好連接著其中一隻吸盤。宋葬:……他默默張嘴咬住,吸了一口。可樂的冰爽感與滑膩黏液混在一起,意外透出些許檸檬的清爽感。【你食用了未知錯誤,錯誤+錯誤……】顫顫巍巍的遊戲係統,仍在努力通報新的消息提醒,亂碼如鎖鏈般纏繞在懸浮麵板上,不斷閃爍。這一大杯恰到好處的冰可樂,讓宋葬眩暈混沌的腦袋清醒不少。他知道殷臣在做什麽了。修補他身體上數以百計的孔洞,挖出那些幹癟死去的花種,用半透明的怪異黏液與長滿細碎絨毛的肉片,一點點填補修複。殷臣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慢工出細活,捏著他手腕綻開的猙獰傷口,慢悠悠地縫合毛細血管。溫熱指腹在屍體般冰冷的肌膚上摩挲揉撚,自得趣味。宋葬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殷臣更厲害了,居然可以用兩種形態,共同存在於當下的空間。高級療傷咖啡效果拔群,徹底修複了這具完美符合宋葬審美的皮囊。但殷臣仍穿著那件鮮血淋漓的軍製襯衫,哪怕胸口布料早已支離破碎,軟塌塌黏在冷白肌膚上,露出若隱若現的薄肌輪廓。宋葬想把臉埋進去,可惜他現在傷得太重,幾乎全身都動彈不得。能動彈的地方,唯有被殷臣修補好的少量部位,而且由於殷臣太過於享受這個過程,修補進度格外緩慢。宋葬隻能像個破破爛爛的人形玩偶,躺在擁擠濕滑的觸手床褥之上,任他隨意擺布。好色哦。宋葬趕緊定了定神,將不合時宜的怪異念頭揮開。還有正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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