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是你好久之前送我的,我一直戴著。我被你套牢了,我是你的。”殷臣麵無表情扣住他腳踝,微燙指腹碾著細嫩皮肉摩挲片刻,隨即猛地拽著宋葬往懷裏一帶,冷笑:“你喝了多少酒?”宋葬頓時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柔弱無助地倚著他控訴:“是他欺負我,為什麽你還要罵我?他灌我酒,還想用劍挖我的心,我好害怕,抱抱……”殷臣當然無法拒絕“抱抱”的請求,哪怕他現在心情不好。他輕抿著唇,買了一張大型退熱貼,貼在宋葬被劍挑破的衣衫之上,恰好把那處破損遮得嚴嚴實實。熱乎乎的宋葬摸起來很舒服,抱在懷裏的感受格外不同。可隻要一想到,宋葬會渾身滾燙,是因為喝了其他男人送出的酒……殷臣心底便泛起某種說不上來的暴躁情緒。就算宋葬隻是在狂薅生命值加成的羊毛,但他的心緒,總會莫名其妙飄到不該去的位置。而宋葬其實真的有些醉了。真的。人在興奮狀態下,總是更傾向於愛做自己喜歡的事。宋葬原本沒想拖到徐命挖心的這一步,但他也是真的很喜歡釣魚執法。他還喜歡幻想一些不存在的事情。例如擁有一塊名正言順、隻屬於自己的地盤,最好能一口氣包下好幾個山頭,圍成嚴密的禁地,截斷衛星信號,確保絕對隱私。然後,在家裏也搭一個露天的漂亮觀星台,牽著殷臣躺在夜幕下,誰都看不見他們在做些什麽。好刺激。想著想著,宋葬倒在殷臣懷裏輕笑出聲。“……你笑什麽?”殷臣完全看不懂他,不由陰陽怪氣,“還在想徐命?舍不得?”“誰說的!我在想一些怪怪的東西。”宋葬笑意更濃,亮晶晶的眸底水光瀲灩,仰頭貼在殷臣耳邊親了親,隨即壓低聲音,不過腦地說了好幾句悄悄話。全部堪稱虎狼之詞。放在平日裏,宋葬可是內斂羞赧的乖孩子,就算是在床笫之間,他也沒有說過太糟糕的言語。他最多隻會誇誇殷臣漂亮的身體,誇得殷臣從頭紅到尾……才不敢像今晚這般亂講一通。但物以稀為貴。殷臣反應很強烈,他渾身僵硬,耳尖悄然熱了起來,滯怔許久都想不出該如何回話。貼在宋葬身側的腿,更是緊繃像塊板磚。而宋葬還在暈乎乎地軟聲撒嬌,溫熱唇瓣染著酒香,貼在殷臣頸側親了又親:“寶寶~我想對你做好多事,我想和你有個家~”殷臣有些呼吸不上來。他不太確定,宋葬酒醒後,是否還會這樣說。他用力揉了揉宋葬的頭發,把人家精心打理的發型全部揉亂,隨後逼迫自己說起正事。“鎮北軍已經攻城了,我們要和寧燃匯合。你醒醒酒,我先去肢解這個惡心的縫合怪。”“這怎麽行?”偏偏就在這時,躺在地上的無頭屍體冷不丁開口反駁。殷臣似乎也不是很意外,他順勢將驚訝的宋葬拉至身後,若有所思地看向屍體。沒了頭的徐命,居然自己晃晃悠悠坐了起來。失血過多的冷白脖頸,在明媚煙火的映照襯托之下,泛著格外詭譎病態的蒼白。他抬起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浸著鮮血的修長手指攥緊雪白道袍,按了按,用力撕扯開來。衣衫破碎,露出同樣冷白的胸膛。正當宋葬以為他要耍流氓時,一張人臉,艱難掙紮著從他胸前生長而出。微微凸起的寄生臉皮,倏然變得鮮活起來,五官同樣俊美無儔,甚至比徐命腦袋上的那張臉……更像殷臣。著實惹人生寒。臉皮上殷紅的薄唇動了動,胸腔震顫,發出偏執而低沉的誘哄:“宋葬,如今我更像他了。我還能做得更好,你還喜歡什麽樣的臉?我都有,你看看我。”宋葬:……他沉默了,因為在這種場合大笑出聲,好像不太禮貌。殷臣也沉默了,他忽然覺得自己今晚的醋意,爆發得毫無意義。早在他們正式之前,早在幾月前的異人副本裏,宋葬就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他宋葬從來都看不上冒牌貨。連完美複刻的“殷臣”也沒放在眼裏,宋葬怎麽可能會對這個神經病感興趣。笑死,為了模仿他,這人居然在自己的身體裏,培育新的臉皮。不僅如此,徐命甚至還敢頂著這樣一張生在胸前的臉,故作深情地勾引宋葬。殷臣仔細打量徐命,突然發現這張臉皮的質感有些微妙。以他的經驗來看,絕對是從人類臀部割下的細膩皮肉。至於是不是徐命自己的屁股,如今都不太好說。簡直太奇怪了,神經病,學人精……恐怕就連神經病這一點,也是故意從他這兒偷學來的。殷臣心中冷笑,再回憶宋葬方才在他耳邊說的悄悄話,心中油然而生出強烈的自信。隻要他不死,這世上無論是人是鬼、是神是魔,都永遠不可能有上位的那一天。誰也沒能力把宋葬從他手裏搶走。殷臣的心情飛速好轉,壓根不想搭理徐命,抬手緊緊摟著宋葬,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宋葬就喜歡這種喘不過氣的擁抱,沉浸式享受著殷臣的貼貼,更是懶得搭理徐命。陰暗扭曲的徐命,被刺激得愈發心緒不平。他低沉而詭異地笑了起來,緩緩貼著牆壁蜷起身子,還在汩汩冒血的斷頸處忽然神奇地開始愈合,白骨擠壓著血肉肌理,抽搐蠕動。不出多時,被刀砍下的平整橫截麵,又長出了一張嶄新的臉。這張臉顯然還沒有被徹底完善,是徐命藏在頸椎之下,精心培育的第三代“模擬殷臣”。宋葬愣愣盯著他的斷頸,看了半晌,難掩錯愕。他不理解,實在是不理解,終於忍不住認真質問:“徐命,如果你把琢磨這些醃邪法的心思,全部放在修身養性、鑽研道途之上,你早就能成為下一個受人景仰的三清祖師了。“你明明是天命之子,也說過你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為什麽全然不屑於正道,非要做這種惡心人的東西呢?”蠕動的斷頸顫了顫,發出一聲泥濘而惘然的低笑。徐命沒有再故意勾引他,隻平靜回答:“誰也不曾教導過我,哪一條路,才是正道。若非我數次死裏逃生,我也永遠不會知曉,那是天命之子崛起之前,合該遭受的磨難。”“……什麽磨難?”“也許無人知曉,我的師承,並非來自古老道觀。在不知事的年紀,我便已然被養在宮中。“先皇被仙人詛咒,求子艱難,也曾癡迷於求仙問道,便在皇宮養了許多道士、道童。宋葬,我也是先皇的道童。”說到這裏,徐命兀自停頓了許久,才繼續補充:“我是會爬龍床的,道童。”原來如此。龍陽之好,在臨朝上層階級本就算不得什麽大事。對於未成年人的界定,更是疏鬆且缺乏保護。沒人會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就算要把孩子送進富貴人家做“書童”,那也是吃穿不愁、備受爭搶的好差事。宋葬終於明白了,怪不得徐命的性格如此扭曲,原是有這般根源。“你很可憐。身世淒慘,絕不是你罔顧人命的借口,你還是該死。但我會承認,你很可憐。”他隻能如此回答。聞言,徐命繃緊的身體倏然一鬆,脫力地靠著牆壁,露出胸前那張更好看的臉。“憐惜也是一種關注……我已然知足。”殷臣沒有多餘的同情心:“你別管他,他會留在皇宮裏弄死這麽多人,不僅是因為心理變態,還有其他圖謀。我剛才就在永嘉帝的寢宮,找到了有意思的東西。”宋葬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什麽什麽,讓我看看!”殷臣從寬大袖口裏,摸出一張精細的臨朝國土堪輿圖,緩緩展開。他徹底無視了徐命,指著地圖耐心與宋葬解釋:“南方蒼木山,北方石伏山,東麵司山,西麵端訾山。看出來了嗎?這是極大型的仙人古陣。“這四座大山,與彼此間的距離幾乎相等,可以完美連接為一塊方正大陣,陣眼就在皇宮中心。“我暫時還不清楚,用於鎮壓古陣的寶物是什麽,但它肯定已經被取走了。所以從理論上而言,仙人隨時可能借此陣法的未知能力,做出我們難以預料之事。接下來必須小心點,趕緊給我醒醒酒。”“醒酒?”宋葬眨眨眼,軟聲要求,“那你要先親我一口。”“好。”殷臣從善如流,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宋葬滿意地彎起唇角,誇獎道:“好乖的寶寶。”殷臣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回:“親也親了,你還是沒醒酒。”“誰說的?”宋葬絕不承認,“我已經開始冷靜思考了,這些山的名字都是諧音,對不對?”藏母,弑父,死女,斷子……全家人死得整整齊齊。“簡直喪心病狂,到底是誰取的名字啊。”宋葬搖頭感慨。殷臣也不清楚,倒是徐命有所了解。“是饑荒中走投無路的絕望百姓,在鬼使神差的影響下,殘忍拋棄了珍愛的家庭成員、減輕負擔……又鬼使神差共同取出的名字。”徐命的兩張嘴同時開口,傳來高低不一的微妙共振。而且聽著都像極了殷臣。“鬼使神差”被加了重音,顯然與神仙謀劃有著不可分割的聯係。殷臣若有所思:“你是如何得知這些隱秘的?”徐命低笑:“我曾經甚得帝寵,因此接觸過宮裏的正統修道之法。“可惜道士都是騙子,我試圖修煉正法,因此而數次走火入魔,卻也因禍得福。在反複瀕死之際,我終於得以漸漸看清這個世界的脈絡,找到真正有用的修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