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惶恐的年輕監督員對視片刻,宋葬無奈笑了笑:“抱歉,我也管不住他們兩個。”“嗯,好的……宋老師,那您來按個指紋。”江裏謹慎地後退一步,弱弱道。他似乎有些懷疑人生。宋葬取走一把在鶴林山莊練過的槍,戴上半邊耳麥,沒打算再要更多武器。畢竟有殷臣在,他拿槍也隻是做做樣子,恐怕沒有開槍的機會。玩家們全都登記了名字,包括林文靜。她在床上靜養一周,至今腦袋還包著紗布,但至少可以自行走動了。李俊則是迫不及待地換上防彈衣,拿走手槍與三個備用彈夾,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到了奶茶店外麵。他心理陰影太嚴重,堅定拒絕與黑衣宋葬共處一室。常美江已經不想管他了,幹脆把同樣畏畏縮縮的陸仁賈扔給李俊,讓他倆湊合湊合,組個慫貨cp。李俊還真沒拒絕,和一個胸肌飽滿的健身教練組成cp,正好能讓他完成角色扮演的任務。各自裝備好武器後,江裏並沒有現身直播現場。他與常美江一起站在幕後看著直播分屏,通過耳麥來進行溝通。常美江給眾人發了一張粉色的紙製a市地圖,地圖上標注著公共交通線路,比較有名的美食街區和曆史文化景點。全體嘉賓站在直播鏡頭前,舉著槍給觀眾打招呼。如此離譜又新奇的畫麵,瞬間讓收視率突破了曆史最高峰,甚至還有觀眾瘋狂刷起巨額禮物,感謝他們舍生取義,願意為人類的未來而身先士卒。這話說得有些過了,但對於支線任務的進度很有幫助。常美江不僅沒有控製,還偷偷買了點水軍混進去,繼續推波助瀾。接下來就是自由約會時間,分頭行動。謹慎起見,常美江沒有給任何npc角色拿槍的資格。想要保證自身安全,就隻能選擇跟在玩家屁股後頭。蕭瀟他們看了一眼殷臣的方向,猶豫片刻,還是跟上了遲煙和陸星遊。因為殷臣雖然很厲害,但他就是那種……在遇到襲擊時隻會護著宋葬一個人,其餘人全都不在乎的類型。經過這兩周相處,大家都把他的德行看得一清二楚,早就斷了試圖依附於他的心思。除了宋葬,別人都無福消受。廣場上空空蕩蕩,宋葬低頭看著地圖。他絕口不提小黑屋的事情,興致勃勃和兩人商量起brunch該去哪兒吃。“宋葬”不需要吃東西,笑眯眯表示一切都聽他的意見。但宋葬也有些選擇困難,他從來沒有逛過街,更不知道該如何在偌大城市裏悠閑地度過一整天。在享受生活這件事上,宋葬就像一張空白的紙。似乎是看出了宋葬的茫然,殷臣伸手將地圖抽走,片刻後淡淡道:“先去最近的貓咖,有你喜歡吃的焦糖布丁。走地鐵三號線,去茶館,教堂,帝景大廈的頂層玻璃滑梯,4d沉浸式全景影院,市長辦公室。”殷臣把路線安排得條理分明,先卯足了勁兒吃喝玩樂,玩開心了,然後再去處理異人有關的事情。“好,都聽你的。”宋葬彎起唇角。宋葬沒有關注常美江到底有什麽計劃,而是按部就班地享受這次……怪異的三人約會。他牽起殷臣的手走在前麵,摸了乖乖軟軟的小貓,買了灑滿曲奇碎的雪頂咖啡,吃著新鮮出爐的夾心牛角麵包。而一身黑衣的“宋葬”隻是慢慢悠悠墜在後麵,笑意漫不經心。他今天有些古怪,沒有像前幾天那樣纏上來,抱怨著“寶寶不理我”,也沒有和殷臣為了一些毫無意義的小事故意吵架。他隻是時不時就會隨機殺死一個路人,從貓咖一路殺到教堂,嚇得npc路人們恐慌地尖叫跑開,嚇得茶館老板直翻白眼,嚇得神父跪在地上哭泣祈禱著親吻十字架。就連跟拍攝像師也哭得不行,想要逃跑,又怕被“宋葬”注意到,死於非命。究其原因,正是因為他每次殺死路人的手法,都很殘忍。與李俊所描述的惡魔形象幾乎毫無區別。“宋葬”正在暴露自己收斂多日的本性。他喜歡親手捏碎人類的頭骨,抑或是從胸腔中掏出鮮活跳躍的心髒,享受黏稠□□流淌在掌心的溫熱觸感。但每當他殺死一個人,主線任務的進度便會刷新一次。他殺的全是異人,全是冒名頂替了人類的怪物。他們潛藏在a市的芸芸眾生之中,唯有同類才能茫茫人海中一眼將彼此認出。所以宋葬和殷臣都沒有阻止他近乎變態的舉動。更何況,宋葬做過更變態的事,區區捏爆幾個腦袋,真不會影響他的食欲。他隻是慶幸自己從未有過一絲心軟。“宋葬”對他的愛意與忠誠,是被【假麵】強行綁定在他身上的。強大至極的異人,願意為了他而收斂暴戾心性,願意為了他而殺死同類,並不代表“宋葬”本身有多麽善良。在被迫綁定之前,“宋葬”都做過什麽呢?恐嚇他,襲擊他,試圖侵占他的神智,操控他的身體,以及……放任自己的同類殺死了邱爽。如果“宋葬”沒有愛上他,李俊所看到的一切恐怖景象,都有可能化為現實。愛的化身?宋葬聽了隻想笑。人類對於愛這一概念,本就有無數種不同的定義,沒人有資格自稱權威。而他……隻是一個無比強大的非人生物。一個非人生物的自我認知、自我定位,與人類所定義的愛到底是不是同一種東西,或許都尚未可知。在宋葬眼裏,他一直都是副本裏不可小覷的boss,是無數次窺探於自己的變態,是企圖冒名頂替,卻在複製過程中“陷入愛河”的怪物。宋葬願意與他好聲好氣地相處,一是因為暫時殺不死他,二是因為想看殷臣生氣的樣子,僅此而已。也許他也早就看出了宋葬的滿不在乎,所以當這檔荒謬的戀愛綜藝快要走到結尾時,他算是連裝都不裝了。宋葬並不打算提前與他了結,直接無視了這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蛋,專心致誌享受難得的逛街體驗。畢竟離開遊戲副本之後,他真的沒什麽機會隨便上街走動。一個早上都在不爽的殷臣終於舒服了。他勾著唇給宋葬買這買那,親手投喂各種甜品,甚至買下了一個專櫃的黃金首飾,花錢如流水。其實有很多人關注著他們的直播間,然而彈幕裏刷屏的幾乎……都是髒話。【其他嘉賓都在為人類而戰,你倆居然真的約會,還帶著胡亂殺人的異人一起約會?啊???】【宋葬這個死綠茶到底給殷總下了什麽蠱?他們瘋了?】【神金,兩個癲公。】【哇~我嗑到了,好甜好甜!】【前麵的,你他媽也是癲公。】宋葬偷偷瞄過幾眼,差點沒笑死。他不在意。網友在為此憤怒,卻也不由因為他們詭異的悠閑態度,而少了幾分恐慌情緒。支線任務進度的飛速上漲,才是最能說明效果的。當然,快樂的時光總是更為短暫。當太陽逐漸向西邊傾斜,這座暮色中動蕩的城市,被槍聲與血腥氣息徹底浸染。主線任務的進度不斷刷新,常美江她們早已開始分頭進行圍剿行動。所有出現在王市長身邊的人,所有與陸家和王家有關聯的人,甚至包括殷臣名下的許多企業,都在a市徹底消失。就算誤傷無辜也沒有辦法。在今天之前,a市周邊的高速路一直都是暢通無阻的。政府也提前公示過,如有需要幫助撤離的市民,如有經濟困難、身患重病,或因其他原因無法自行離開的市民,都可以撥打官方電話請求免費救援。這幾乎相當於明示a市很危險,a市的領導班子有問題,王市長是個怪物。到了這個地步還不願離開,甚至繼續在可疑的單位裏工作,被掃射而死,似乎也不太無辜。遺憾的是,即便殺了那麽多異人,順利通關的提示也依舊沒有出現。這座城市已然被感染得非常嚴重,異人就像蝗蟲般遍地蔓延。與此同時,殷臣推開了市長辦公室的門。濃鬱的血腥味如潮水翻湧。屍橫遍野。他抬手將宋葬擋在門外:“王明月在報仇,咱們先等等。”遊魂似的跟拍攝影,適時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嗚咽。他好想逃。沒錯,王明月正在報仇。她不知何時脫離了遲煙的隊伍,單槍匹馬闖進“父親”強行搶占的辦公室。她沒有槍,但不久之前,她偷偷從林文靜那裏學到了一個新知識。可以輕易切割粗重樹木的鏈鋸,才是普通人手中最為強大的武器。任何血肉之軀,都抵擋不住一次輕輕的觸碰,連骨頭也會在瞬間潰爛如泥。她幾乎殺紅了眼,瘦弱的身軀被血色覆蓋,黑發在夕陽下泛著詭譎的紅芒。她的“父親”被綁在辦公桌上,雙腿被齊刷刷鋸斷,慘叫著,猶如待宰豬玀。“好牛啊,王明月。”宋葬從殷臣身後的縫隙朝裏偷看,不由輕聲感慨。殷臣臉色一冷:“不許喜歡她。”宋葬:……他無語地點了點頭。在王明月將“父親”的頭顱鋸下以後,殷臣毫不猶豫邁入室內,開始檢查辦公室裏是否存在機關。王明月脫力地癱坐在地,揚起滿是血汙的臉,擠出笑意:“呼……殷總,宋老師,你們來了呀……”“嗯。”殷臣隨口應了一聲,看向王明月的視線,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警惕。宋葬站在門口,歪頭問他身側的少年:“這裏還有別的王市長複製品嗎?”被冷落許久的黑衣少年眸子一亮:“寶寶,你抱我一下好不好?抱抱我,我就告訴你。”殷臣驀地回頭望去,就見宋葬毫不猶豫伸手抱了抱他,但真的隻有一下,隨即迅速抽身推開。少年露出饜足的笑,輕聲說:“王市長的腦子裏,有一隻皇蟲。你們要在一分鍾內將它殺死,否則它會跑進別人的腦子裏哦。”聽見這話,殷臣也顧不上找他打架了,拿走王明月手中的鏈鋸,一鋸子將它的腦袋直接砍開。“啊!!!”慘叫來自飽受重創的攝像師,耳麥裏還有常美江的驚呼,以及江裏粗重的喘息。森白顱骨內部,根本不存在任何屬於人類的腦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