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許萌”的殺人手段、精神狀態與行動軌跡,都顯得無比異常。她可以一刀砍死有經驗的無限遊戲玩家,說明這起案件早已超出了世俗警察能處理的範圍。遲煙一直沒吭聲,閉上眼睛撫額沉默著,因為她也需要維持人設。驟然間死了兩名好友,她現在必須展露足夠到位的震驚與悲痛。而宋葬演得更起勁,他仍處在“過度驚嚇”的狀態中,把自己圈進毛毯裏縮成一團,隻露出烏黑發頂與半張蒼□□準的臉。殷臣拿出自己柔軟名貴的手帕,一聲不吭幫忙擦眼淚。他似乎是在之前的副本裏養成了習慣,居然還主動給宋葬溫好一杯熱牛奶,讓宋葬多喝點,定定神。這任勞任怨的霸總反差行為,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徐繼東特意拍了下來。他可是攝影組長,必須在關鍵時刻支撐起場麵!十分鍾過去了,許萌被醫務人員確認當場死亡,蕭瀟他們與劉明濤的爭執依然僵持不下。但就在這時,屋外驀地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又有無數聲接踵而至的淒厲慘叫和求饒聲,此起彼伏,一片混亂。“媽的,又有誰死了?!”瀕臨崩潰的蕭瀟第一次爆了粗口。“砰”大門被用力踹開,一個頭型猶如雞窩的青年快步走了進來。是陸星遊。遲煙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拉上蕭瀟微微顫抖的手,安撫道:“沒事,是陸家小少爺,他睡眠不足時喜歡打人。”沒錯,陸星遊真的怒了。他躲在自家房車裏,好端端睡覺睡到一半,突然闖進來一大波慌慌張張的人,說什麽都要把他給當場搖醒。被迫清醒的暴躁與憤怒,導致陸星遊瞬間爆炸,無差別把在場所有人都暴揍了一頓。幸虧他還算克製,沒有真把誰給打死。“吵什麽?你們都在吵什麽?!”仍在憤怒中的陸星遊衝進別墅,氣勢洶洶左右環視,然後被遲煙麵無表情彈了個腦瓜崩,動作瞬間卡殼,僵在原地。“陸少,冷靜點,死了兩名女嘉賓,”遲煙很熟悉這貨的德行,抱起手臂,簡單給他解釋情況,“常導和蕭瀟想要現在報警,劉導不想,一直在吵。”陸星遊捂住腦袋,閉了閉眼,先給自己泡好一大罐雙倍濃縮黑咖啡,噸噸噸快速喝完,這才終於精神起來,老實地跟著遲煙去查看現場。“報警,現在就報警。”說完陸星遊頓了頓,看向似有異議的李俊和徐繼東,平靜解釋:“沒問題,我和殷臣足夠有錢。錢到位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繼續跟組拍攝,趕得上原定播出計劃。”聽見陸星遊願意掏腰包追加投資,劉明濤眼睛一亮,立刻鬆口。“小常你聽見了嗎,快快,報警報警!”常美江鄙視地瞥他一眼,居高臨下道:“在你們吵架的時候,我已經報警了。”“常導,做得好。”蕭瀟低聲說。*案發別墅是殷臣的房產,在這個世界處於高檔上流區,治安極好,十幾年也沒有過一起刑事案件。這回突然出現命案,警察自然非常重視,趕來的速度快如閃電。可出乎眾人預料,法醫團隊才剛踏入現場,檢查完許萌的死亡狀態以後,為首之人臉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快速弓身走出了封鎖線。他來到刑警身邊,低聲耳語幾句,刑警的表情驟然一變,拿起對講機下令:“全體都有,立刻撤離現場,禁止觸碰任何一具屍體。重複一遍,立刻撤離,不要觸碰屍體!”“警察先生,發生什麽事了?”常美江覺得不對勁,連忙問道。聞言,刑警目光警惕地上下掃她一眼,聲音低沉晦澀:“我們不負責接收屍體,也不會封鎖現場。你可以聯係殯儀館或專業清潔團隊,也可以繼續拍你的節目。”“什麽意思?”“不要再報警,沒有人會來處理的,你投訴也沒用。”留下這些隱晦而不明所以的警告之後,刑警們收拾好裝備,不顧挽留轉身就走。關了警笛,油門一踩揚長而去。法醫團隊甚至跑得比他們更快,連封鎖帶都顧不上收拾,早已沒了人影。獨獨留下別墅裏的玩家與npc們……陷入沉默,麵麵相覷。“不對勁,一定有哪裏不對勁,他們在怕什麽?”蕭瀟率先開口,聲音顫抖著詢問,“劉明濤,你說娛樂圈裏經常有命案是吧?那些警察也像今天這樣奇怪嗎?居然留著兩個死人在這裏,撇下我們直接跑了?!”劉明濤許久不語,隨即抬起那雙眼白過量的詭異雙眸,看著蕭瀟:“這樣吧,蕭老師。現在我們來做一個節目轉型,從慢生活的同居戀愛綜藝,改為恐怖向戀綜,如何?這種題材夠新鮮吧,播出以後收視率絕對爆棚!”他越說越興奮,嚇得蕭瀟踉蹌後退。“你……你瘋了?!”“那你說該怎麽辦呢,蕭老師?”劉明濤嘿嘿笑了兩聲,“警察不管,法醫不管,咱們就隻能自己尋找真相了。全程多角度錄像,正好還能打造出娛樂圈的第一神探,談著戀愛破個案,多瀟灑?多有看點!”這種離譜的話,就連玩家們也聽不下去了。李俊的反應尤其激烈。他瞪著滿眼血絲,找上殷臣,再一次神經質地嘀嘀咕咕:“殺了他,殺了劉明濤!還有宋葬,他當時就在現場,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也有問題,你們快殺了他!”宋葬:?怎麽繞來繞去,又繞回他身上了?好煩,李俊到底是有多討厭他?他輕咬嘴唇,抬手扯著殷臣的袖口,不甘示弱地軟聲求助:“我害怕……”“砰!”李俊被殷臣一拳打暈在地,汩汩留著鼻血,終於安靜下來。殷臣神色有些不耐,抽出紙巾仔細擦拭著沾染血跡的指骨,心中湧起一股想要砍人的暴虐躁動。他這輩子最煩話太多的人。這也是為什麽張明慎身為一名啞巴,早早就被殷臣招攬至自己麾下。因為從來不跟殷臣說話,人家至今都活得非常瀟灑。宋葬揉揉太陽穴,無奈地感慨,他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殷臣在想什麽。鐵定又蠢蠢欲動想殺人了。為避免事態再次升級,他拉住殷臣的手晃了晃,軟軟抱怨:“廚房那邊都是血腥氣,好臭,我半夜會做噩夢的。”兩人指尖輕柔勾纏著,宋葬冰涼細嫩的手指悄然滑過他掌心,留下一陣微微酥麻的微妙觸感。殷臣怔然半晌,忽然用力攥住了宋葬的手,若有所思道:“我喜歡這樣。”說完他還不肯鬆開了,指腹稍加力道,順著宋葬手腕一寸一寸向上摩挲,輕輕試探著反複揉捏……就像發現了新鮮有趣的玩具那樣,隻要一口叼住,就堅決不願意再返還回去。看著殷臣格外專注的神色,宋葬不自在地移開目光,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尤其是在徐繼東依然舉著攝像機的情況下!他們現在的行為,似乎比瘋狂殺人更加顯得不合時宜。“我們先處理屍體,再牽手好不好?隨便你牽。”他小聲勸道。“不好。”殷臣一口否決,簡直是油鹽不進。宋葬無法理解牽手的趣味所在,更無法理解……此時此刻,他自己內心深處惴惴難安的躁動。他知道殷臣不同於常人,所以時而會放任殷臣對他的各種肢體接觸,但宋葬隻是失憶,不是傻了。他很清楚,牽手早已遠遠超出了好朋友的社交距離。現在別墅裏的情況一片混亂,他們並沒有扮演兩名“前任情侶”的角色需求,一直牽手絕對是不合適的。不能再繼續下去。宋葬告訴自己。於是他皺眉:“如果你非要這樣,那我以後再也不和你組隊了。”“……”殷臣倏然抬眸盯向他,目光冰冷猶如獵隼,沒有說話。“殷臣,我認真的。”宋葬放輕嗓音。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手,驀地鬆開。殷臣依舊沉默,薄唇緊抿,轉身向廚房走去。他戴上兩層手套,回憶先前法醫的行為舉止,用水果刀刀尖去撥弄許萌僵硬的臉。瞳孔沒有擴散,有問題。舌苔有些肥厚,顏色比正常人更深。上顎犬齒發育得非常好,像兩枚可愛的吸血鬼假牙。不對,許萌很愛笑,但之前的她每次露出笑容時,絕對沒有顯露過如此明顯的犬齒。殷臣將兩人的屍體都檢查了一遍,最終也隻能找出這些微不可察的異常。許萌被“取代”了,王寶珠沒有。確認完畢,他打電話讓別墅管家前來收拾。畢竟這是他的房子,安排人員往來都更方便一些。屍體先送進停屍間保存,血跡也有專業的清潔團隊負責處理。宋葬並沒有直接選擇離開,逃避矛盾。他站在旁邊,安靜看著殷臣的一舉一動,等到殷臣打完電話,他又主動碰了碰殷臣的手。殷臣垂眸不看他,涼涼道:“夠了,現在我不需要。”“嗯,但還是謝謝你,”宋葬湊近一步,嗓音放輕,“前夫哥,你今天真的很靠譜。”兩人之間微妙的凝滯氣氛,隨之悄然消弭。他倆在上演情景劇,而與此同時,劉明濤已經成功說服了所有人。“說服”一詞或許不夠謹慎,他是利用違約金與全行業封殺的雙重脅迫,逼著蕭瀟和夏之知繼續錄製。蕭瀟嚐試給經紀人打電話,被罵了一頓,打算上社交平台曝光,卻發現公司居然改掉了她全平台的賬號密碼,未雨綢繆,不允許她發出任何屬於自己的聲音。“遲姐,難道你也沒意見?”走投無路的蕭瀟,最終不敢置信地看向遲煙。畢竟遲煙是老牌影後,區區一個劉明濤,根本沒有封殺她的能量。“我想查出寶珠和許萌死亡的真相,我不相信許萌會無故殺人,”遲煙語氣沉重,眼神格外真情實感,“警察不管,但她們是我的朋友。”“可,可是你怎麽能配合劉明濤一起……”好問題,那當然是因為通關任務還沒完成。離開別墅會發生什麽,常美江也沒有幫蕭瀟,隻在口頭上勸了劉明濤幾句,最後還是“無奈妥協”。“蕭老師,夏老師,先冷靜一下,好好休息。等廚房被打掃完畢後,咱們會立刻繼續開始節目錄製,”常美江歎了口氣,“攝影組過來開會,各位嘉賓都回去整理好形象吧,以免上鏡時蓬頭垢麵。”蕭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幾乎想拎起椅子和劉明濤打一架,最後還是被夏之知小聲勸著拉住了。“先忍忍,別墅區打不到車,現在劉明濤盯著咱們,想走也走不掉,”夏之知一邊拽著她上樓,一邊低聲說,“等半夜大家都睡了,有機會再商量怎麽逃跑。”“……好,”蕭瀟死死拽著他的手臂,努力穩定情緒,“夏老師,我之前覺得你有點大病,不好意思啊。現在看來,你他媽好像是唯一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