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詭物收容所（8）殺雞儆猴果然是最快的辦法。一把槍，一顆子彈，兩人堵門，直接解決了未來可能出現的無數扯皮、拖延和糾紛。這也不怪特工和保鏢無能。這邊的軍隊，不僅軍工裝備欠佳，被收容所作戰小隊的武器徹底碾壓……就算他們想要群毆殷臣一個人，恐怕也沒有幾分勝利的概率。否則鯉國也不至於年年都要找龍國求援、對抗詭物。沒過多久，一大箱新鮮打印好的絕密文件和記錄，被鯉國人兩股戰戰地呈上宋葬桌前。宋葬隻翻了兩頁，表情就開始難看起來。鯉國的工業化學排放量，高度超標，遠遠超出了國際環保公約的硬性規定。這些冷冰冰的數字背後，全都有著極為嚴重的後果。環繞鯉國四麵的深海域裏，居然正在悄悄爆發一場生物大滅絕。所有自然生長的藍鯨、虎鯨與鯊魚都難尋蹤跡、苟延殘喘，更別提那些生存力較弱的小型深海魚。除此之外，對於珍貴貝類與海洋資源的開采，也遠遠超出了自然生態的最大修複能力。怪不得深海忽然發瘋。它是無數海洋生命的共同母親，是物種進化與孕育的基石。當它的孩子難以正常生存，被無止盡地毒害、捕殺，生活環境被肆意壓榨，甚至已經到了種群瀕臨滅絕的程度……在這樣的慘狀之下，一名母親無論做出多麽的瘋狂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寧焰忍不住聯想到自己變成深海魚的噩夢，突然靈光一閃。“它該不會是為了擁有更多的孩子，才會這樣對待我們吧？就是……因為自己的孩子死了，滅絕了，所以它就想讓人類也變成她的孩子！”“還有一種可能，它是想要讓人類自己切身感受一下，海洋生物們正在經曆的痛苦。”這兩種猜測的可能性都存在。畢竟，a級詭物已經擁有一定程度的智商和自我認知，宋葬就可以勉強靠著意念與印章溝通，那更別提傳說級了。它們一定比人類想象得更聰明些。但問題在於，想要恢複生態平衡，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成的事情……“不管怎麽樣，友善的態度先要拿出來，”蘭玉珩語氣認真，“讓這詭物看見我們的誠意。”“蘭姐你想怎麽做？”宋葬問。“收容所配置的潛水服質量很不錯，讓鯉國給兩艘船，我現在領著二隊的人去近海打撈一下，淨化環境。”蘭玉珩當機立斷說完，風風火火開始給手底下的人打電話布置任務。就算無法潛入最深的海底，但是以這個世界的科技力量，再配合上異能者的能力，至少漂浮在附近海域中的塑料泡沫、有害垃圾和石油都可以被快速處理。如果運氣好，他們成功救助了一些瀕危海洋生物，或許也能稍加安撫躁動的深海。寧焰卻有些擔憂：“蘭姐，你眼睛看不見，潛水是不是太危險了？真的沒事嗎？”蘭玉珩的語氣很自信：“海水的流動感對我來說很明顯，比空氣更明顯。我在水裏可以靠波紋定位，放心。”“天啊，蘭姐你簡直無所不能，太牛了我想拜你為師！”寧焰心中震撼，忍不住再次露出星星眼。“想拜師可沒那麽簡單。不過，等這次副本結束，我會去鶴林山莊拜訪你們的。”蘭玉珩笑道。“好耶！”看著他這幅興奮樣，宋葬毫不猶豫助推了一把，故意又用起所長的口吻：“小寧，你想跟作戰二隊一起深潛嗎？去吧去吧，記得穿好潛水服，它能防住90%的接觸性汙染。”這話一出，寧焰興奮地了個是，忙不迭跟上蘭玉珩的腳步。他先前與蘭玉珩共同行動時，親自體會過她堪稱恐怖的抗性與戰鬥力。她殺死那條嚇得鯉國人當街下跪的碩大黑魚，居然隻需要……揮舞兩次導盲手杖。第一棍子讓黑魚喪失行動能力，第二棍子就直接把魚身攔腰劈成了兩半，魚鱗漫天飛舞，蘭玉珩卻毫不受影響，無比凶殘。這位在無限遊戲裏鼎鼎有名的盲女，戰鬥力絕對碾壓寧焰以前接觸過的所有玩家。所以現在寧焰對她崇拜可不是說著玩玩的，是真恨不得納頭便拜。他也知道自己這次副本因為抗性拖後腿了，現在整個人打足雞血，一定要多學點東西回來。浩浩蕩蕩的深海打撈活動，正式開始。除了負責安保的幾名隊員以外，收容所的作戰小隊集體出動，全部坐著鯉國人的漁船下海潛水。這事情可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因為上層海水被雙倍陽光炙烤，時不時便會沸騰滾燙，工作人員們不僅要避開陽光直射，而且必須迅速下潛……如果一直在淺層漂浮，甚至有被慢慢煮熟的風險。寧焰足夠皮糙肉厚，倒是完全不怕這個。他忙裏偷閑還給宋葬打了視頻，直播打撈現場。宋葬問：“有沒有什麽大家夥被抓上來了？”“我看看啊……這邊剛撈到一個無比巨大的硨磲，我天，這玩意現在是真少見了，”寧焰一邊說一邊移動攝像頭，“還有兩頭重傷的虎鯨，幹瘦幹瘦的特別可憐，我們找漁民用巨型捕魚船拉上來的！”“醫療隊到位了吧？如果有瀕臨滅絕的先留下，其他的治好就放回去吧，辛苦了寧哥。”“不辛苦，我愛大海！”寧焰語氣雀躍。他的深海魚後遺症似乎還沒有消失，飄在深不見底的海麵上，居然頗為如魚得水。圍觀了一會兒寧焰的愉快工作進展，宋葬關了手機，不動聲色看向身側。殷臣好像有點事情，在和張明慎打視頻聊著什麽。趁此機會，宋葬悄然起身回了自己的套房。他也有正事要做。宋葬會同意蘭玉珩的做法，讓員工們浩浩蕩蕩去安撫深海的暴躁，其實隻是為了“和談”而做準備。畢竟，靠以毒攻毒來解決深海問題，絕不是長久之計，因為多出來的太陽同樣危險而致命。王澍還在昏迷重傷中，已經上了呼吸機。而且宋葬懷疑他的道具隻能召喚詭物，請神容易，但送神或許比登天還難。把玩著手裏調皮滾動的小印章，宋葬垂眸沉吟。其實他的思路從頭到尾都沒有變，接下來還得繼續做點冒險的事。如果成功了，不說一箭雙雕，彼此兩敗俱傷還是有可能的。首先，他要打印一份錄用通知書。這份錄用書，可不像王澍那個純粹的霸王條款，或多或少是可以符合深海心意的。《編外成員錄用通知》龍國詭物收容所，從今日起正式錄用【深海】為收容所編外成員。級別：a級特殊編外員工。工資：每月一次汙水處理，一次垃圾打撈。獎金：珊瑚治療修複、藤壺免費清理與瀕危物種輔助培育繁殖。具體工作標準與規章製度，請參考《詭物收容所員工守則》。所長審批：已通過。……簽好自己的名字以後，宋葬拿起所長印章，準備蓋下正式生效的紅印。然而就在這時，裹滿印泥的小章底部，忽然猶如實質般蠕動起來，發出“嘰咕嘰咕”的粘膩動靜，像是即將生長出手腳的鮮活血色肉團。它察覺到了力量的懸殊，它在不安。好聰明的小東西。宋葬麵無表情，摩挲著印章發燙的把手，嗓音輕而淡：“我建議你不要反抗。”輕微的反抗力從印章上傳來，宋葬絲毫不管，加大力度狠狠向下按去。“滋啦”蓋上了。印章卻因為試圖掙紮，險些被宋葬掰斷了銅質把手，“疼”得滿桌打滾。大理石辦公桌也受力過猛，悄然出現一條細微裂痕。位置很隱蔽，宋葬偷偷摸了一下，應該不會被別人發現。接下來，就是等待深海的反應了。宋葬從未指望過靠著一紙合同，就能將深海成功收入麾下。他的真正目的，隻是想刺激一下深海，率先表露自己的身份並和它打個招呼，最好能讓這隻詭物忍不住主動找上門。如果可以聊聊，那再好不過。如果此時的深海依然懷揣惡意，那麽這份惡意隻針對宋葬自己一個人……也總比它突然發癲，直接把所有人類都變成深海魚要好上許多。宋葬並沒有等太久，異變便已緩緩出現在他自己身上。他忽然感覺脖子有點癢。像是有小魚在輕啃他的皮膚，觸感極其細微，不算很難受。宋葬快步來到衛生間，在鏡子前觀察自己的變化。視覺效果頗為震撼。他身上開始長魚鱗了，從側頸一路向下，蔓延至纖細的鎖骨。色澤詭譎的細碎鱗片，渾然天成般在他皮肉裏生根融合。宋葬沉默片刻，沒有恐慌，反而抬手直接從脖子上狠狠拔下來一片魚鱗。放任著側頸血流如注，宋葬將魚鱗放入口中，當成風幹零食認真品嚐了起來。【你食用了詭物深海子民鱗片，抗性+1】“其實挺好吃的，唔，也很好看……感謝大自然的饋贈。”宋葬欣賞著鏡子裏折射出斑斕色彩的漂亮鱗片，輕聲道謝後，彎起唇禮貌一笑。“喀嚓”猝不及防一道巨響傳來，碩大的鏡麵應聲碎裂。或許是被他這輕描淡寫的態度給刺激到了，深海立刻開始展現出更為激烈的反應。宋葬眼前一黑，感覺空氣在頃刻間變得無比泥濘潮濕，鹹腥水汽迅速向自己紛湧聚攏而來。肺部傳來古怪的躁動異響，心髒劇烈跳動起來。他的器官們，好像在被迫進行宋葬根本看不見的異變。套房客廳裏，天花板內部的排水管“轟”地爆開，滴滴答答的水流打濕了錄用合同……卻怎麽也抹不掉那枚已經生效的血紅印章。宋葬扶著洗手池台麵，努力定神片刻，眼前水霧朦朧的視野卻依然沒有消散。他甚至開始耳鳴，發現大腦運轉的速度也隨之變得泥濘。迷迷糊糊間，他好像驀地生出一股幻覺，腦海裏緩慢擠進了一道意識。一道古老、厚重而磅礴的，濕漉漉的意識。【如果你足夠強大，如果你有能力保護好我的孩子，我願意被你收容。】具體原話或許並非如此，這僅是宋葬在迷茫中掙紮著保持清醒，才勉強理解到的意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