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體飄飄然,神清氣爽,焦慮緩解,猶如被無形之力輕輕托起……就說明這是一場成功的儀式。宋葬毫不猶豫咬破手指,遵循方才查到的儀法圖案,畫出血紅色的繁複紋路。擺好生肉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將小蛇放在圓盤正中。舷窗外,天色陰沉發黑。在飛機之下,暴雨已然傾盆而落。“要開始了。”宋葬臉色微白,咬著唇伸出一截細白手腕,拿起先前藏在口袋裏的玻璃碎片,狠狠一劃。細嫩皮膚隨之撕開,刺目鮮血順著手腕汩汩落下。小蛇仰首沐浴在他的血液裏,雪色蛇身沾染了點點紅梅。它猩紅的瞳孔驟然縮緊,然後……忍不住伸出舌尖,偷偷摸摸嚐了一口。宋葬看見了它的小動作,心緒莫名有些起伏,幹脆垂眸扭頭,當作自己什麽都沒發現。其實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這位無端出現的“臣哥”願意幫他,到底是圖他什麽。如今看來,它可能圖他身子。想把他養胖點,養得更鮮美可口一些,清洗幹淨了再端上桌,撕開他的血肉盡情享用。那可真是令人害羞的畫麵。宋葬寧願把自己喂給它,也不想被喂給地母娘娘。“謝謝你,臣哥。”宋葬耳尖微燙,閉上眼睛。他輕輕模仿著曾經聽過的梵文腔調,憑借優秀的記憶力,幾乎將其完美複刻。隨著時間推移,鮮血畫就的圓盤逐漸幹涸,色澤變成不詳的暗紅。緊接著,一抹異樣的亮色從邊緣浮現,由圓盤的六角向中心處緩緩匯聚。雪白小蛇浸泡在血中,光滑蛇鱗變得熠熠生輝,它蛇首高昂著,冷冰豎瞳裏沒有一絲情緒。儼然是一份極其優質的祭品。念誦完畢,宋葬眼睫微顫,向前邁出兩步,揚起手再次揮灑鮮血。下一瞬,整個衛生間都開始劇烈震動。“臥槽?!”與此同時,駕駛室裏有一聲驚呼炸響。機長目瞪口呆,而謝春野看著數值亂竄毫無邏輯的儀表盤,再一次忍不住懷疑人生。他黑著臉攥緊操縱杆,冷冷道:“你繼續嚐試聯係地麵。看不見雷達方位,就用眼睛看。別分神。”“轟隆”巨雷聲從近處傳來。時至午後,天海城的上空,本該如大海般開闊湛藍,現在卻被濃厚的陰霾覆蓋。一座山被閃電劈塌了,在電閃雷鳴中化作猶如巨龍的滾滾泥流,肆意吞吃覆蓋著周邊大地。晃晃悠悠的飛機艱難在黑雲裏繼續穿行。“地母娘娘庇佑,天啊,那是什麽?!”“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激烈顛簸中,客艙裏的驚呼喊叫再一次此起彼伏。而肖黎黎正在吃第三根冰淇淋。她聽到動靜,將半截牛奶冰棒一口吞下,站起身,順著遊客們喧嘩的方向看去。“咳咳咳……我草!”不看不要緊,這一看,驚得她喉嚨發緊,差點被自己給嗆死。因為她看到了一隻眼睛。隻有一隻眼睛。在沉重黏稠的暗沉烏雲裏,有一隻半閉的碩大眼睛。單看它暴露在外的眼白部分,就比整架飛機都要龐大數倍。很顯然,在烏雲之下,在這隻獨眼的背後,必定藏著一隻無法想象、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肖黎黎噎了半天,三下五除二將剩下的冰棒哢哢吃光,趕緊抱起好奇張望的寧思思,長籲短歎:“我的小妹啊,別看了,你可千萬不能變成那副樣子。”“為什麽不能呀?這個阿姨有臉,我好羨慕。”寧思思努力昂頭繼續看,豔羨地欣賞著那隻眼睛。肖黎黎嘴角一抽:“阿姨?你說那是阿姨?”“對呀,一個阿姨,她有點……嗯,沒有媽媽漂亮。”寧思思本想說它醜,但還是很有禮貌地換了一種形容方式。“好好好……”肖黎黎無語地點點頭,抱著她向駕駛艙跑去,邊跑邊喊,“謝哥!出大事了!外麵有一個超大的眼睛!”聽到肖黎黎的聲音,謝春野立刻把眼鏡一扔,讓機長暫時頂住。他快步走出去,一眼便透過舷窗看見了那隻半闔的獨眼。確實很大,而且這隻眼睛,正在緩慢睜開的過程中。見謝春野出來,肖黎黎立刻壓低聲音快速道:“思思說她看見了一個阿姨,什麽阿姨,這他媽不會是地母娘娘吧?要來殺我們了?”謝春野微微點頭,冷著臉將頭等艙的隔簾一把拉開。肖黎黎這才發現,剛剛還在大呼小叫的遊客們,居然已經全都跪在了地上,將本就逼仄的過道擠得水泄不通。他們每一個人都雙目大睜,眼睛卻是空洞無神,嘴裏喃喃念誦詭異的梵文。活脫脫就是僵屍的模樣。念誦聲在機艙裏形成嗡嗡共鳴,好似一股無形的、輕柔溫暖的念力,讓人通體舒暢,思緒清明。……衛生間裏的宋葬也聽到了那些聲音。他心中漫起一股暖流。好像母親柔和慈愛的手,從他頭頂輕輕拂過。好像隻要那隻眼睛徹底睜開,就能得到母親溫柔愛護的關注。宋葬單薄的記憶裏沒有親情,所以這種陌生的錯覺,其實非常蠱惑人心。於是他閉上眼,又割了自己一刀。強烈的刺痛感令他清醒,玻璃碎片化作零散齏粉,灑落一地。他再次睜眼,透過舷窗向外看,恍惚間,雲層折射出了悚然的景象。密密麻麻的白骨屍山。環繞在天海城的所有山脈裏,都掩埋著大量枉死的骸骨。一具碩大到不可理喻的身影,盤踞在白骨之下,幾乎覆蓋了整座城市。不知何時,已然緩緩坐起身,沐浴在暴雨裏遮天蔽日。龐大腦袋埋在厚重烏雲中,唯獨那隻半閉的獨眼暴露在外。祭祀圓盤的血色光輝從飛機上飛出,躍入烏雲,與那隻獨眼相互連接。身為獻祭者,宋葬對的感知增強了數倍。沒錯,那就是地母娘娘。是一坨藏在天海城地底的、糜爛腐臭的怪物。遊客們喃誦的念力湧入身,又化作滾滾白黃濁液,從渾身潰爛的創口中湧出。人頭蟲身的蠅群在周身盤旋著,形成大片大片的嗡鳴陰雲。宋葬定睛一看,發現那造型詭異的蒼蠅頭頂,鑲嵌著無數枚帶著紅血絲的眼珠。這些眼珠好似活物一般,敏銳追尋著他的視線,直勾勾回視而來。這鬼地方,還真有萬麵鷹……“臣哥,幫幫我吧。”宋葬狠狠閉了下眼睛,聲音輕顫著低低請求。“嘶~”蓄勢待發的小蛇吐著紅信子,算是應承。緊接著,它變回了那團幽青火焰,順著宋葬的鮮血倏然四散而開,徹底沒入繁複華麗的圓盤中。宋葬牢牢盯向連接著地母娘娘的血色光芒,看著它被儀法傳送而去。陰森青火泛著不詳冷光,直接落在巨大的單目之上。“滋啦”劇烈燒灼聲蓋過了念誦與雷鳴。謝春野覺得自己好像失神了片刻。“別看窗外!都別看窗外!把遮光板全部拉下來,快點!”他背後泛起冷汗,一邊大聲指揮眾人行動,一邊迅速拉緊頭等艙的隔簾,將跪地祈禱的旅客隔離在經濟艙外。那隻眼睛,是連他也無法直視的汙穢東西。幾人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連忙分頭行動,將頭等艙的遮光板關得嚴嚴實實。邱爽茫然地看向林文靜:“發生了什麽?我突然感覺我見到我媽了。”“應該是集體幻覺,別離我太遠。”林文靜皺皺眉,拉緊了她的手。“沒錯,我也有這種幻覺,幸好我媽已經死了。”謝春野表情冷峻,一句孝話脫口而出。邱爽呆了呆:“謝哥,你……”“我怎麽了?集體幻覺不是開玩笑的,如果沒有及時清醒,第一步是集體見親媽,第二步就是集體見上帝了。”謝春野麵無表情。聞言,肖黎黎坐在一旁忍不住評價:“哥啊,其實你這人一點都不社恐,還挺幽默的。”謝春野沒接這話茬,他輕推眼鏡,淡淡吩咐:“行了,都沒事就好。現在飛機任何收不到無線信號,很麻煩,我要繼續回駕駛室盯著。你們都安分一點,別亂看,別亂跑,如果再出現奇怪的感覺,馬上喝安眠藥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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