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葬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地毯上那一堆堪稱驚悚的薄皮,有些苦惱。這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異常現象,所以他等會兒還得繼續裝傻糊弄謝春野。不過……注意力從小蛇轉移到後艙安靜的廁所,宋葬忽然意識到一件奇怪的事。謝春野居然完全沒有發現外麵的騷動。就好像……這兩個空間被徹底隔離開來一般。他疑惑的目光穿過門縫,看向裏麵專注檢查的謝春野,猶豫片刻,主動將門拉開了些,朝狹小的廁所裏邁進一步。踩上廁所地板的那一瞬間,宋葬耳邊的飛機引擎聲驟然消失。猶如從嘈雜的世界走入真空,周圍一片死寂,再大的動靜也無法察覺。謝春野卻對此一無所知,他回頭看宋葬:“沒有npc來上廁所?”“沒有,”宋葬拿出了十足的演技,滿臉驚恐,扶著門把的手輕輕顫抖著,聲音帶了一絲惶然哽咽,“但是謝哥,謝哥,那個空姐是假的,她爛掉了……”“爛掉了?”宋葬說得牛頭不對馬嘴,謝春野也來不及追問,趕緊大步走出廁所,皺著眉去檢查地上那塊癱倒的人皮。借此機會,宋葬轉身輕掩上門,開始快速檢查廁所裏的異常。畢竟這裏看起來真的太正常了,反而顯得不對勁。唯一的端倪就在於這個空間本身。它像一個氣球,進氣口被牢牢綁緊,內部空間給人一種與世隔絕似的安靜窒息感。謝春野怎麽會沒發現呢?宋葬視線掃過馬桶與水箱,隨後沒有停留多久,徑直看向鏡子裏的自己。一副驚嚇過度的可憐模樣,烏黑碎發軟軟垂落,長而直的鴉睫遮掩著漆黑眼眸,形狀漂亮的唇瓣被反複咬出傷痕,臉色是病態的慘白。宋葬定定看了幾秒,緊接著卻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短短數秒間,他頭頂竟緩慢長出了一對彎曲的羊角,在鏡子中若隱若現,傾瀉著濃鬱的不詳氣息。宋葬渾身抖得厲害,抬手想去摸,可摸了個空。微顫的手指落在柔軟黑發之上,宋葬的臉越來越白,因為鏡子中那個脆弱蒼白的少年,已悄然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仿佛是皮膚表層被人為拉扯,一點一點向上提拉。可他本人分明沒有在笑。“砰砰”他心跳如雷,心髒好像也被無形的力量揪緊,向外撕扯,幾乎立馬就要跳出胸腔。試圖平靜下來,他耳邊卻驀然浮現出若隱若現的喃喃念誦與梵聲,讓四肢猶如泡進溫水般舒服。原本脊背繃直的警惕心,在念誦聲中不知不覺開始鬆懈。如果順勢選擇放鬆,他直接一頭栽倒,睡著在廁所裏,似乎也不是不可能。這就是謝春野強調的精神攻擊嗎?說實話,他被念得有點心煩。宋葬目光微動,瞥了眼門外。謝春野還沒回來,那就好辦了。摸一摸盤在腕間酣然大睡的小蛇,宋葬突然麵無表情抬起左手,一拳就將鏡子打得粉碎。無數細小的玻璃碎片應聲而落,映照出無數張屬於宋葬的臉。羊角隻存在於其中一枚碎片的倒影裏,用肉眼根本難以找出。宋葬的整隻拳頭徹底沒入鏡中,白皙纖細的手腕卻沒能塞進去,被環繞的白蛇牢牢圈住。小蛇一個激靈驚醒過來,豎起腦袋左右打量,隨後惡狠狠地瞪宋葬一眼,順著破碎鏡麵向下蜿蜒爬行。它立起柔韌美麗的皎白蛇身,在滿地殘渣中翻翻找找,最終“嘎嘣嘎嘣”吃了一塊看似平常的玻璃碴子,薄薄腹部倏然變得鼓脹,像是吃了頓大餐。下一瞬間,密閉窒息的真空感頓時消失,引擎轟鳴聲終於在宋葬耳邊響起。這個地方還真是處處藏著危險。宋葬收回手,拍了拍袖口的玻璃碎片,伸手將小蛇撈了起來。他捏著小蛇冰冰涼涼的尾巴,再悄悄摸它圓滾滾的肚子,忍不住盤了好幾下,隨即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宋葬逼自己強行鬆開手,撿起一塊大小合適的碎玻璃片,放進口袋備用。然後他轉頭就對著門外驚呼一聲:“謝哥!鏡子突然碎了!”聽見聲音,謝春野快步回頭推門而入,下一瞬直接把宋葬往自己身後一拉:“發生了什麽?”“我剛剛在照鏡子,然後發現鏡子裏麵的我,頭頂出現了一對羊角……”宋葬慌張道,“可我明明沒長羊角,我覺得不對勁,想摸一摸鏡子,然後它自己就碎了。”他語氣真誠又惶恐,渾身都在顫抖,襯衫上也沾著細碎的玻璃片。謝春野點點頭,抽了兩張紙巾,墊著手拿起碎片觀察片刻,又看向原本掛著鏡子的那塊地方。鏡子後麵是置物櫃,下方放著抽紙,洗手液以及一些備用小樣。宋葬打出去的那一拳,根本沒有傷到置物櫃本身,就好像那麵鏡子本就不應該存在於此。謝春野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眯著眼撥開鏡麵上殘留的玻璃碎片,伸手往裏探了探,確認沒問題後將櫃子直接打開。裏麵就是普通櫃子,囤著可替換的卷紙抽紙,還有濕紙巾和消毒水。謝春野淡定拿了兩包抽紙,扔給宋葬:“這個副本髒兮兮的,多拿點紙。”“好的,”宋葬手忙腳亂接過抽紙,小聲問,“謝哥,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謝春野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宋葬。二十二歲。”宋葬一臉茫然。“你的理想是什麽?”宋葬懵懵道:“讓我的小狗複活。”“怎麽複活?”謝春野看著他,抱起手臂。“用,用遊戲積分啊……”“很好,你扛住了一波精神汙染,”謝春野很滿意,難得說了一長串話,“如果你沒扛住,現在的你就要變成地母娘娘座下高呼萬歲的盤羊使者了。”“啊?什麽盤羊使者?”宋葬依然滿頭問號。“天海城有宗教組織,地母娘娘就是本地人的神靈。座下有兩名牛羊使者,行走於人世間與信徒溝通,”謝春野一邊解釋,一邊用紙包著手翻了翻垃圾桶,“我在地鐵上查了資料,溝通方式有兩種:第一,信徒主動祭祀,利用牛羊血與人血混合的儀法,讓使者們降臨人世;第二,牛羊使者主動附身於人類身軀之上,便於傳播地母娘娘的重要指示。”宋葬聽得臉色一白:“也就是說,我差點被附身了?”那時他耳邊反複湧動的念誦與梵音,是一種讓人放棄抵抗的神佛專用麻醉劑?“對,假設附身成功,你會變成一具被吸幹血肉的軀殼容器。我們之前突然食欲大漲,也是因為使者降臨需要血肉獻祭,同時還要尋找合適的附身軀體。我們吃得越多,就能吞噬越多的血肉。”謝春野將垃圾桶蓋上。隨後他推開廁所門施施然走出去,指著地毯上那塊人皮,繼續給宋葬低聲講解:“這個空姐就是被使者附身過的殘骸……選擇把你當作新的容器,可你這人抗性實在太高,所以附身失敗,被反噬跑路了。”“原來我這麽厲害。”宋葬恍然大悟。他的身體數據全是9999,會被盤羊使者直接看上也不足為奇。但盤羊使者恐怕沒有跑路,而是被壞東西整個生吞了。畢竟,盤在他手腕酣睡的小蛇,似乎是一種降維打擊般的存在。“確實厲害,低級副本的神神鬼鬼對你影響很低,”謝春野抬腳跨過人皮,沒看第二眼,“但你的身體素質不行,以後多練練,否則邱爽一拳都能把你打死。”“……好,我會努力的。”宋葬咬了咬唇,語氣慚愧。總是糊弄謝春野這樣的大好人,確實讓他有一絲絲慚愧。【支線任務:查明天海城背後的真相(68%)】第15章 天海之旅(14)兩人一前一後回到頭等艙,就見邱爽一躍而起,衝過來拉著謝春野就要說話。“謝哥,有線索有線索!”邱爽牽著寧思思,速度極快,差點把謝春野眼鏡都撞掉了。她朝經濟艙的方向左顧右盼一番,確認空乘們不在附近,隨後趕緊拉上簾子。“怎麽了?”謝春野警惕地保護著眼鏡,向旁邊躲了一步。“思思剛才提到了她的爸爸媽媽,我覺得不太對勁,”邱爽壓低聲音,“她說,以前她媽媽是個很溫柔的好媽媽,但是從某一天爸爸回家開始,媽媽突然很喜歡大聲尖叫。”“大聲尖叫?”“對,反複大喊‘思思’,半夜動不動就哭著喊,經常會把她從睡夢中嚇醒,”邱爽摸著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她想讓媽媽別再這樣嚇唬人了,可是江明悅就好像看不見她似的,經常不理她,自顧自地大喊,在村裏跑來跑去……”謝春野看向一臉懵懂的寧思思,低聲說:“寧峰回家那晚,恐怕對她們母女做了不好的事。”“謝哥,你跟思思黏在一起那麽久,怎麽都沒問出來這些事啊?”肖黎黎冷不丁吐槽道,“我們剛剛跟她一聊她就說了,小姑娘現在很需要大人安撫的。”這話讓謝春野足足沉默了十秒,他扶著眼鏡:“我以為,我的社交障礙很明顯。”“……啊?”“我是社恐,不太會和人說話,不是嗎?”謝春野被大家齊齊瞪大眼盯著,表情有些尷尬。邱爽驚恐地搖頭:“真看不出來,我們隻是覺得你很高冷。”“好吧,該問的都問完了嗎?”謝春野迅速帶過這個話題,“我真的不擅長溝通,我是保命通關派的,靠你們了。”邱爽坐直了些:“唔,她爸爸以前不太回家,而且身上總是很臭,有一股殺豬味兒。”“殺豬味是什麽味?”“我也不知道呀,”寧思思揚起腦袋,聲音糯糯,“反正爸爸每次回家都會殺豬,殺完豬,他就變得臭臭的。”“這豬……真的是豬嗎?”肖黎黎小聲吐槽。林文靜若有所思,溫聲問道:“思思,你爸爸殺的豬肉好吃嗎?”“他不給我吃,隻有媽媽能吃,”寧思思扁了扁嘴,努力回憶,“他說,他說……媽媽要吃豬肉治病,媽媽是外鄉人,心不在家裏,吃了豬肉,才算是自己人……”“我的媽,這絕對不是豬肉!”邱爽一陣惡寒,迫不及待縮進了林文靜懷裏求安慰,可當她抬頭對上林文靜那平靜的眼神,又忍不住嚇得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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