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銘一直都很心不在焉,即使是晚上和母親一起的時候,快一年的時間不見,時間雖不算長,可楊氏還是感覺像是過了好多年一樣,韓林兒自小就一直呆在家裏,從來沒有出去過,楊氏對兒子一向十分溺愛,一別這麽久,自然是心裏擔心的很,現在看到兒子回來,自是十分高興,拉著兒子問這問那,看著兒子總是感覺瘦了許多,不由得想到兒子在外麵吃了許多苦,心中更是憐惜。


    “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我這麽大的人了,不用擔心啦,”張昭銘安慰著母親,心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前一世的母親,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十六年多了,他現在發現,自己前一世的記憶竟然開始越來越淡了,很多記憶甚至已經開始消失了,這一度讓他驚恐不已,不過想想自己怕是也難以再回去了,有些記憶沒了也許還是一件好事,免得想起來心裏難受。


    “娘知道,林兒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楊氏嗔道,“可是娘就不能關心你了?你就算是到了八十歲,也是娘的孩子,在娘麵前,你永遠都是個孩子,就算你當了皇帝也是一樣的。”


    張昭銘不禁苦笑,看來天底下當娘的都是一樣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呐,不知道自己當了爹之後會怎麽樣。


    跟楊氏說了許久的話,韓山童也回來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頓晚飯,兒子回來了,楊氏高興的做了一頓香噴噴的飯菜,吃的張昭銘連連叫好,這次出去,大都最好的酒樓也吃過了,金家的山珍海味也吃過了,可吃來吃去,還是感覺家的飯菜比較可口一些,也許是因為家裏的味道?或者是母親的愛?


    一夜無事,到了第二天,韓山童早早的命人將準備好的馬匹牽了過來,張昭銘也早早的起來,梳洗完畢,跟爹娘告別,雖然楊氏有些舍不得,這剛剛回來不到一天就又要走了,可是她知道不讓張昭銘去是不行的,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她知道張昭銘對若若的感情,無論結果如何,還是讓他去一趟吧。


    楊氏仔細的叮囑了一番,叫他不要惹事,遇事不要衝動,一切要小心之類的,張昭銘連連點頭,好不容易才將母親應付好了,韓山童也不多說話,隻是含笑的看著他們母子,最後隻是說了一句,“早去早回。”


    帶著瘦虎肥龍,張昭銘上路了,出了潁上,一路直奔河北老家的方向而去,一路之上有了瘦虎肥龍陪伴,倒也不寂寞,尤其是龍源,這張嘴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候,就沒有閉上過,吃飯的時候不敢說話是因為胡大海定的規矩,他對胡大海還是有些害怕的,至於睡覺的時候,其實他也是閉不上嘴的,隻是說夢話誰還能管得了嗎?


    三個人趕得很急,自然是因為張昭銘著急了,他可不想自己到了那邊看到若若已經嫁做人婦了,因此一路上基本沒有耽誤什麽時間,很快的就來到了欒城,到了欒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龍源問道,“少教主,這裏離你家還有多遠?”


    張昭銘想了想,“大概還有二十裏路吧。”


    胡大海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下山了,馬上就要天黑了,於是建議道,“少教主,我們還是在這裏休息一夜吧,今天怕是趕不及了,天色馬上就要黑了,這裏的路不好走,還是不要趕夜路吧,反正也不急著一晚。”


    “也好,”雖然張昭銘心中很是著急,可是想想也對,也不急著一個晚上,一個晚上的時間罷了,要出什麽事情的話也早就出了,於是便點頭同意了。


    看到張昭銘同意,龍源立刻去找客棧落腳了,這些天來可把他給累壞了,連續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把他折騰的這一身的肥肉都掉了不少。


    三個人找到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就都休息下來了,都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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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了,三個人起來,到了客棧的樓下要了點吃的,準備吃完了就繼續趕路,想要一會兒就可以見到若若了,張昭銘不禁有些緊張了起來,見到若若要說什麽呢?問她為什麽要嫁人嗎?可是,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啊,要是她說自己不願意,我該怎麽辦?帶著她逃婚?周大叔絕對不會讓她一直等著我的,總不成真的帶著若若逃婚吧,就算是我現在肯娶若若,怕是周大叔也不肯了,畢竟人家已經訂好了親事,悔婚可是要被人唾罵的,唉,早知道這麽費事,當初答應了不就好了嗎,裝什麽正人君子啊,人家還都以為我是有病咧,入鄉隨俗嗎,這個時代的女孩子不都是這麽早就嫁人的嗎。


    張昭銘正想著的時候,忽聽旁邊桌有人小聲道,“哎,哎,你知道嗎?真慘呐,一個村子的人都死光了,蒙古人可真是太狠了。”


    另外一個人低聲道,“噓,小心點,不要被蒙古人聽見就完了。”


    那人冷笑道,“怕什麽,這裏都是漢人,哪裏有一個蒙古人,再說,聽到了怕什麽的,老子要是遇到了,說不定就殺他幾個,媽的,簡直就是畜生啊,那是多大的一個村子啊,整整幾百條人命啊,我路過那裏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來,遍地都是屍體,那血,都流成河了,男人都被殺個精光,女人都被扒光了衣服,不知道被多少人糟蹋過了,這群畜生,就連孩子都沒放過,唉,這樣下去可怎麽辦呐,簡直不給我們活路了,我們漢人在蒙古人眼裏連豬狗都不如啊。”


    “別說了,你不想活了,我還想活呢,這話要是給蒙古人聽到了,你我想死都難!”另外一個人急忙勸道。


    “我也就是說說,你是沒看到,唉,以後這世上就沒有廣德村嘍,”那人歎道。


    “啪,”張昭銘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整個人呆住了。


    龍源奇道,“少教主,你真是怎麽了?怎麽吃著飯還把筷子給丟了,這…”他一下子閉上了嘴,因為他看到了張昭銘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他吞了一口唾沫,“少教主,這廣德村不會就是你家那裏吧?”


    張昭銘沒有說話,但是他的表情就已經回答了龍源的問題,龍源傻眼了,不是這麽巧吧,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張昭銘霍的站起身來,走到剛剛說話那兩人麵前,嘶聲道,“你們剛剛說的是哪裏?再說一遍!”


    看到張昭銘這副樣子,那兩人都嚇呆了,張昭銘此時雙眼通紅,一身殺氣,就是這兩個絲毫不懂武功的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大爺,我們剛剛都是胡亂說的,您別…”那人剛才還說的嘴硬,現在看到張昭銘這副樣子,還以為是朝廷的密探之類的人物,早就嚇得癱在那裏了,連連求饒。


    “我再問一遍,你們剛剛說的是哪裏?是不是從這裏往西二十裏的廣德村!”張昭銘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


    “是,是,就是那裏,”那兩人嚇得快要尿褲子了,費了半天勁才把這句話說利索。


    “啪!”張昭銘一掌拍在了兩人中間的桌子上,隨即便快步往外走去,甚至都沒有去招呼瘦虎肥龍。


    “老胡,你快去跟著,我去結賬,”龍源急忙招呼了一聲,胡大海會意,緊跟著張昭銘出去了,而龍源則是迅速的去結了帳,總不能吃霸王餐吧,他拿起包袱,剛剛要往外走,隻聽“嘩啦”一聲,卻見剛剛被張昭銘拍了一掌的那張桌子突然倒塌了下來,化成了一蓬粉末,攤了一地,龍源嚇得吐了吐舌頭,我的天呐,這是什麽功力啊,一掌拍下去,這麽久才有反應,而此時那桌子旁邊的兩人早已經嚇得口吐白沫,褲襠濕成一片,不省人事了。


    龍源的動作很快,出了門牽了馬匹,找到了胡大海留下的路標,一路跟著疾馳了過去。路上,龍源不斷的尋找著胡大海留下的標記,沒辦法,誰讓他不認識路呢,用了不到半個時辰,龍源終於看到張昭銘和胡大海的身影了,在兩人的身前,是一片廢墟,張昭銘正站在那裏發呆,而胡大海似乎在勸著他什麽。


    此時的廣德村,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地,在張昭銘他們趕到之前,不知道是誰在這裏放了一把火,將一切都燒成了黑炭,也許是擔心這麽多的屍體會發生瘟疫吧。


    若若,你還活著嗎?張昭銘默默的在心裏念道,他發瘋似的在村裏(如果這裏還能稱之為一個村子的話)找了一番,但是什麽也沒有找到,屍體都被人堆成了一堆,已經燒成灰了,別說分辨出是誰來,就算是數量都沒有辦法統計,張昭銘還是不肯罷休,在所有的地方,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一遍,結果自然是什麽也沒有發現的,都已經燒成這樣了,別說是人,就算是一塊鐵也要被燒化了。


    “少教主,別找了,這裏不可能再有人活下來了,”胡大海向來是實話實說。


    “放屁!若若一定不會死的!”張昭銘狠狠的一掌打在了胡大海胸口,胡大海“噗”的一口血噴了出來,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老胡!”龍源急忙趕了過來,扶起胡大海,朝著張昭銘吼道,“你幹什麽!你把老胡打死了,別人就能活過來嗎?要發瘋也不是這麽個瘋法!”他和胡大海相交多年,感情何等的深厚,此時見胡大海被打得吐了血,心裏一急,也顧不得張昭銘的少教主身份了,不由得破口大罵。


    “發瘋?哈哈哈,不錯,我是發瘋了,”張昭銘狂笑起來,“蒙古人,我*你姥姥!”說著,身形一動,便要往東邊跑去。


    “快,快攔住他,別讓他幹傻事!”胡大海強自忍住胸口的翻騰,叫道。


    龍源雖然大罵張昭銘,卻也不想張昭銘出什麽事,見他這副架勢,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來,哪裏敢怠慢,急忙上前一把抓住張昭銘的胳膊,吼道,“你要幹什麽!”


    “放開我!”張昭銘的目光像是能殺人一般,看的龍源心裏發寒,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冰冷的目光,簡直沒有一絲生氣。


    “不放,除非你打死我,否則別想我放手!你要去做什麽?找蒙古人拚命嗎?為周姑娘報仇嗎?你一個人能殺幾個人?蒙古人千千萬萬,你能殺的光嗎!憑你的一勇之氣,能做什麽!”龍源大聲叫道。


    “放開我,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張昭銘已經失去了理智,雙眼通紅,殺機陡現,看的龍源一陣心寒,他毫不懷疑自己要是一直不放手的話,張昭銘真的會一掌拍死自己,可是他還是不能放手,仍是死死的抓住張昭銘的胳膊,閉著眼叫道,“殺吧,殺了我吧,有本事你就一掌拍死我!來吧!來吧!”


    “少教主!不可!”看到張昭銘緩緩抬起的胳膊,胡大海強撐著站了起來,艱難的走了過來,沉聲道,“少教主,不要衝動,我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這樣衝動總不是辦法,憑你一個人,就算你是天下無敵,你能殺幾個蒙古人?天下的漢人都在這樣被蒙古人隨意的殺戮著,這樣的事情,每天要上演不知道多少次,難道你殺了幾個蒙古人就能解決問題嗎?再說,說不定周姑娘還活著,要是你和蒙古人同歸於盡了,周姑娘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胡大海的話打動了張昭銘,他緩緩的放下手臂,眼睛發直的看著胡大海,“你說什麽?你說若若可能還活著?這怎麽可能?村子都成這樣了,那人不是說了,村子裏的人都死光了,都被蒙古人殺了嗎?”


    “他也是道聽途說,沒有親眼所見,否則怕是他也早就被蒙古人殺死了,沒有人知道村裏是不是還有人活了下來,但是這個可能是存在的不是嗎?說不定周姑娘洪福齊天,逃過了這一劫呢?”胡大海見自己的勸說有效,繼續勸道。


    “可是,若若她怎麽可能活下來呢?她也不會武功,村裏也沒有地方可以躲藏,她怎麽能活下來?”張昭銘搖了搖頭,原本有了一絲生機的臉上又浮現出絕望的神色來。


    “也許有哪位前輩高人路過這裏把周姑娘救走了呢?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麽巧的,說不定將來哪天你能在哪裏遇見周姑娘呢,少教主,不要衝動,仔細的想一想,就算是周姑娘死了,她也一定不會希望你用這種方式為她報仇吧?她一定是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活下來,殺一個兩個蒙古人,能頂什麽事?要殺的話,就將蒙古人全部殺光,把他們趕出中原去!”胡大海趁機做著思想工作。


    龍源感覺自己抱著的張昭銘的手臂漸漸鬆了下來,他佩服的看了胡大海一眼,沒想到平日裏不愛說話的胡大海說起話來還是一套一套的,很有道理嘛。


    張昭銘不說話了,隻是站在那裏發呆,“呼~”龍源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看來張昭銘總算是稍稍冷靜了下來呢。


    胡大海和龍源對視了一眼,上前拉著張昭銘便走,他們知道最好不要讓張昭銘在這裏繼續待下去,否則他會一直無法平靜下來的,張昭銘還無反應的被兩個人拉著,上了馬,一路離開了廣德村,回到了欒城的客棧裏,又住了下來,把那客棧掌櫃的嚇的夠嗆,張昭銘一掌拍碎桌子的事情他還記著呢,這可是個危險人物啊,原本還想要拒絕三人入住的,可是畢竟開店的見不得錢,被龍源用錢砸暈了之後,他再也沒有什麽意見了,有錢就行,就算是閻王爺住進來都沒關係!


    此後的幾天之中,張昭銘一直處於渾渾噩噩之中,他不斷的喝酒,開始是一杯一杯的喝,後來變成了一壇一壇的喝,原本胡大海和龍源兩人還想要勸他,可是想了想,還是算了吧,讓他這樣也好,喝醉了也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也許時間長些就好了吧。


    想讓張昭銘喝醉可是一件極難的事情,他內功太高了,就算是不用內功去化解酒精,他的身體抵抗力也是遠遠超乎常人的,因此客棧中的酒很快就被他喝光了,逼得客棧老板每天出去買酒,幾乎整個欒城的酒都被搬到這裏來了,張昭銘一天能喝十幾壇,拚命的用酒精把自己麻醉掉,喝醉了之後就開始哭,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又或者像是個瘋子一樣,不斷的埋怨自己,要是自己當初把若若娶了,還會發生這麽多事情嗎?


    時間過去了半個月,張昭銘終於從一堆酒壇子裏麵爬出來了,他現在整個人聞上去就像是一壇子,一壇子老酒,光是聞聞就能讓人暈了,渾身的酒氣幾乎能熏死蒼蠅,“幫我準備洗澡水。”他對店小二說道。


    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個澡,將自己周身的酒氣,體內的酒精都幹淨的逼了出去,梳洗完畢,張昭銘又變回了原來的那個他,不對,還是有些不一樣,但是究竟哪裏不一樣,卻讓人說不清楚,這話是龍源說的。


    “老胡,對不起,那天我太衝動了,你的傷怎麽樣了?”張昭銘有些歉意的對胡大海道。


    “沒事,沒事,早就好了,”胡大海憨厚的笑道,“我皮糙肉厚的,打不死的。”


    張昭銘笑了笑,從胡大海的聲音他就聽的出,他的傷沒有好,他知道自己那天確實下手太重了,“別騙我了,你的傷還沒好呢,等下我幫你療傷,對不起了。”說著,深深的給胡大海鞠了一躬,嚇得胡大海連忙閃開,“少教主,你這是幹什麽啊,沒什麽的。”


    “嗬嗬,這不僅是向你道歉,也是向你道謝的,”張昭銘笑道,“要不是你勸著我,我說不定就幹出蠢事來了,這幾天我想通了,你說的對,就算是要為若若報仇,也不能搭上自己的性命,若若要是知道我為她而死,她一定不會開心的,她會打我的頭,她會罵我笨,我要把蒙古人連根拔起,要讓他們消失在地球上!我要讓他們用全族人的血來為他們所做過的事情買單,隻是殺了他們幾個人,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他們該死,所有的人都該死,你們說是嗎?”張昭銘笑著,笑的很詭異,笑的讓人心裏發寒。


    胡大海和龍源都呆了一下,張昭銘說的話讓他們有些聽不懂,不過倒也沒什麽,總算還能懂得他大概的意思,就是要把蒙古人全部消滅掉嘛。於是兩人都跟著點了點頭,開心的笑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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