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來了一個新的城隍老爺,原本那個毫無作為的舊城隍則不知道去了哪裏。


    不過這件事,對於洛陽當地的平民百姓來說並沒有什麽差別。


    因為老城隍不作為,新城隍也懶得很。


    唯一的變化就是城隍廟內的神像換了一張臉,從木訥沉默的中年人,變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青年。


    這些年,


    顧白水的確很閑,捧著一口碗蹲在城隍廟的門口,看著路過的行人腳步匆匆,光著屁股蛋的稚童嬉笑追逐。


    他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守在原位混吃香火,積攢功德鑄造金身。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皆是如此。


    “沒事做,真的沒事兒做。”


    顧白水其實也有些無奈,城隍的職責是守護城池,安撫民眾,並且管理陰陽兩界間的事務。


    但洛陽城的百姓安居樂業,陰陽福報出入平衡……這個崗位實在是過於清閑,每天生活自然也就寡淡無味。


    “嘖,”


    顧白水倚著門框,翻看一本老書,搖頭自語。


    “怪不得,古時候那些香火大神都帶著門下的小弟衝鋒陷陣,跑到別人的領土搶地盤。”


    身居富饒之地,常年香火旺盛,就算什麽都不做功德香火也是源源不斷,塑造金身自然不難。


    如果偏居一隅,百姓寒苦,那麽就算城隍土地再如何努力,也隻能一點點的改善環境,積累信徒。


    簡而言之,


    洛陽城裏的百姓不缺香火錢,逢年過節會到城隍廟裏燒香,圖個心安;


    偏遠山村的村民飽腹都是問題,哪還有閑錢去拜神呢?


    偏偏香火神道,最看重的就是地盤,和香火。


    “這樣看來,洛陽官員做的是還不錯。”


    顧白水了解當地的情況。


    洛陽的老城主以民為重,大事小事親力親為,近些年自然風調雨順,業績通達。


    而且洛陽城靠近李家封地,老城主和李十一的老爹又是多年交情。那位從長安來的將軍凶名在外,自然沒什麽流寇山賊敢在洛陽城附近作亂。


    因此洛陽城內商隊通行,貿易興旺,百姓的經濟營生也是越來越好。


    城隍老爺……當然越來越閑了。


    這年頭,找份穩定的工作還真挺容易的。


    ……


    時間匆匆如流水,一晃便是好多年。


    顧白水修城隍神位,平日裏也就調調風雨,翻翻陰曆,偶爾才有人到他的麵前許願。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伏跪在地,誠心禱告:


    “城隍老爺,今年收成不錯,五裏田地稻穀豐收賣了幾十兩銀子,夠家中三口生活幾年。”


    顧白水仰躺在上,默默點頭。


    這是好事兒,農戶收成好,也是自己的業績。


    那老婦人接著開口:“但有件事,一直是咱家的心頭病……我和老頭兒有一個兒子,今年也十六歲,性子憨傻愚笨,相貌也不討喜,找不到媒婆願意幫他尋一門親事。”


    顧白水輕挑眉頭,原來是傻兒子找不到老婆,這事兒應該去城南的月老廟吧,找城隍有什麽用?


    “我想來拜拜城隍,”


    老婦人頓了一下,突然開口:“前幾天,有個商隊路過洛陽,那些人告訴我……隻要二十兩銀子,就幫咱家拐一個能生養的姑娘回來。”


    “把外地的姑娘買回家裏,隻要不聲張,藏在院子裏不見外人,就沒人知道。”


    顧白水愣了一下,沒想到那老婦人來了這樣一段話。


    拐賣人口,在洛陽可是重罪。


    “我家老頭兒答應了……”


    老婦人歎了口氣:“但我總覺得良心不安,鄰居老劉也說會虧損陰德,勸我來城隍廟裏拜拜。”


    拐人家的閨女,是挺缺德的。


    老婦人沉默半響,又低聲說道:“但我知道,老劉家的媳婦就是被買來的,他昨天付了錢,還打算再買一個能生的媳婦。”


    顧白水一時無言,嗤笑出聲。


    所以老劉也幹了。


    不過這事兒,他還真管不著。


    凡間事歸凡人管,人口拐賣是洛陽官府的職責。


    作為城隍能做的不多,也就是把當地參與其中的幾個人都記下名字,在陰德錄上多添幾筆。


    等人死了,從他這兒引入地府,城隍老爺才有權利按罪處罰,行刑入牢。


    “轟隆~”


    天色陰沉,屋外刮起風。


    又有別人登門燒香,老婦人才低頭起身,匆匆離去。


    ……


    再過幾天,城隍廟裏來了一個奇怪的香客。


    是一個年輕書生,衣冠楚楚,五官俊朗,眉宇之間卻帶著一絲散不開的憂愁。


    書生跪在下麵,低頭自語。


    “城隍老爺,我家中妻子已經懷胎七月了,母親和父親大人都關心有加,衣物補食日日準備齊全,就盼望著第一個孫子降生。”


    “但家中懷胎的不隻有妻子一人,我非獨子,排行第二,大哥常年在外經商,今年初春才回家多住了幾個月……”


    書生臉色稍沉,似乎心中不快。


    “大嫂也懷孕了,七月有餘,再過一段時間,可能提早生產……這該如何是好。”


    顧白水眼皮動了動,聽明白了這個書生的意思。


    他老婆先生孩子,就是家裏的嫡孫,日後很有可能繼承家業;大嫂先生孩子,嫡長孫就是大哥家的了,家業或許會拱手讓人。


    可這玩意兒又有什麽辦法呢?


    誰先生誰後生,是男是女,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顧白水隻是搖頭,毫無想法。


    然後,那書生跪了很久,又說了一段話。


    “我做了一個夢,妻子生的是兒子,大嫂生的是女兒,兒女雙全本是好事……但夢中吾兒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繼承家業……女兒卻很奇怪,生下來的那天就很奇怪。”


    “她直勾勾的盯著我,一言不發,不哭也不鬧,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這真是……自作孽啊。”


    書生無力歎息,最後默默站起身,離開了城隍廟。


    顧白水本沒多想,但不知怎麽,在書生離開後越想越不對勁。


    他皺起眉頭,安靜良久,突然一下子坐起身,愣愣的張了張嘴。


    “大哥出門經商……今年大嫂懷孕……你還兒女雙全?”


    是不是有點兒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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