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聲恐怖的雷鳴,震碎了草原上空的車站棚頂。


    無數玻璃碎片如流星墜落,伴隨著瓢潑大雨,重重砸向地麵。


    顧汐抬起頭,看著天空高遠,頭頂那些刺眼的尖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快。


    老天下刀了,


    巨大鋒利的玻璃碎片,能將人千刀萬剮,也能在一瞬間把一個完整的身體分成兩半。


    好像會死,而且概率很大。


    顧汐想著想著,有些後悔,但不知怎麽又開始莫名其妙的走神。


    一隻手,動作很快,抓住了仰臉發呆的女生。


    顧白水把她推進了一個屋子裏,自己卻站在門外。


    他右手握牢,將屋門虛掩。


    隔著門縫,兩人對視了一眼。


    無言,隻有雨聲。


    很快,


    顧汐側了側頭,眉眼彎彎,淺淺的笑了一下。


    在門縫閉合的最後一刻,她似乎說了什麽,靜悄悄的,故意沒有聲音。


    顧白水怔了一下,隨後合上雙眼。


    漫天雨水和玻璃墜落,混在一起,


    淹沒草原,紮入血肉。


    ……


    “疼~疼~”


    “差不多行了!”


    陳畫極其惱火,手腳用力掙紮,但怎麽也翻不了身。


    此刻它正被一個粗鄙無賴的家夥坐在背上,死死的摁在水裏。


    陳畫完全反抗不了,臉貼著冰涼的地麵,水中的倒影鼻青臉腫,狼狽至極。


    但偏偏它對此毫無辦法。


    作為一隻生來高貴的仙族災厄,陳畫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遭遇這樣糟糕的戰鬥。


    術法無效、靈力盡失,兩個準帝境界的頂端修士和凡間的地痞流氓一樣滿地打滾,拳腳相加。


    確切的說,滿地打滾的隻有陳畫,蘇新年對它拳腳相加。


    它太瘦了,輕飄飄的和竹竿一樣,“行凶者”甚至覺得自己稍微用點力,就能把它的胳膊掰斷。


    仙族是如此,出生便擁有雌雄莫辨的完美外貌,但來到這個世界後被剝離靈力,反而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幹癟瘦子。


    一隻生命漫長的大災厄,像一條被衝上岸的鯰魚,隻能在雨天的水坑裏撲騰。


    “我想到一個問題。”


    蘇新年用一隻手把陳畫按在地上,抬了抬眉頭,若有所思。


    “如果偷渡過來的不是你,是荒原上那堆奇形怪狀的大家夥……豈不是怪獸闖入現實?”


    怪獸入侵現世,這裏可沒有穿緊身褲的奧特曼上班。


    不過仔細想想,應該也不會,


    陳畫之所以能偷渡過來,一方麵是因為它本身像人,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它身上有仙屍的血脈。


    如果換做其他災厄,例如那頭高聳巍峨的黑熊,


    好一點的結果是它根本察覺不到青銅門的存在,更糟糕,黑熊強行闖入,隻會被長生大帝的青銅門碾成一灘肉泥。


    長生意味著禁忌,對人族穿越者來說是,對渾噩星域的災厄們來說更是如此。


    歸根結底,它們都隻是一群被圈養起來的家畜罷了。


    即便渾噩星域這座監牢開啟,即便長生石堵住了長生路……穿越者可以盡數離開,山嶽般巍峨的大災厄們,卻隻能仰頭遙望,沉默的看著那些人遠行。


    “為什麽都不走?”


    蘇新年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看了眼陳畫,側頭問了一句。


    渾噩星域這座監牢已經打開了,那些坐牢的穿越者都離開了這裏。


    為什麽成百上千的大災厄沒有離開,它們隻是翻越過不周山,齊聚荒原上,卻沒有一個沿著長生路向外逃離?


    幾萬年的圈養,還沒讓它們感到厭煩折磨嗎?


    “離開?”


    陳畫突然沉默了下來,許久,眼神寂寥的笑了一聲。


    “怎麽離開?”


    “幾萬年,有哪個災厄真的離開過這裏?”


    蘇新年皺了皺眉:“穿越者能離開,你們不能?”


    “你別忘了,長生是人,穿越者是人,而我們是災厄。”


    陳畫麵無表情,說道:“犯人最多被關上幾百年,就能離開監牢……農場裏的家畜呢?”


    “有哪隻家畜,真的能從農場裏活著逃到星空外的曠野?”


    渾噩星域是長生的飼養地,所有的災厄都是老農圈養的家畜。


    祂會把一些不安分的人扔進自家農場,和凶猛成性的家畜待在一起,關押很多年。


    但穿越者和災厄有一點不同:犯人是人,災厄不是。


    老人在另一個世界了解到人權是什麽,雖然祂不會在意,但也總有一天會打開鎖,讓那些穿越犯人離開自己的農場。


    災厄,沒有這個命。


    它們是牲畜,從生到死,都是農場的一部分,是老農的私有物。


    生在這裏,死在這裏。


    “夏雲杉離開過。”


    蘇新年突然想起有一個“人”是例外,她不但在渾噩星域裏活了幾萬年,而且跟隨著穿越者一起離開過。


    夏雲杉也是災厄,為什麽她卻和陳畫它們不一樣?


    “夏雲杉,”


    陳畫口中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神情莫名有些恍惚。


    蘇新年放開手,直起身。


    他眉頭輕挑,有些狐疑。


    陳畫雙手撐地,坐在雨裏,沉默許久,才慢慢的抬起頭。


    “你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嗎?”


    蘇新年的身體頓了一下,眯著眼:“災厄?”


    他不了解夏雲杉,沒有接觸過幾次。


    真正熟悉夏雲杉的是小師弟,他說她是一隻災厄,可也僅限於此了。


    是哪種災厄?


    蘇新年沒看出來,夏雲杉從不提及此事,隱藏的很好。


    這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


    但如今回想,似乎能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夏雲杉是從人變成的災厄,經過長生之手,在仙屍內死而複生。


    陳畫也認識夏雲杉,知曉她的存在。


    所以當夏雲杉扮成使者去蒙騙荒原上那些災厄的時候,陳畫很平靜,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色。


    那夏雲杉到底是什麽呢?


    或者說,曾經的長生大帝到底是怎麽做的,才使得夏雲杉死而複生,活了幾萬年之久也不見衰老?


    “人不可能憑空變成災厄。”


    陳畫說:“除非把一隻已有的災厄,與一個人的軀體和靈魂相融。”


    這是它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長生大帝,把一隻災厄,放進了夏雲杉的身體裏。


    而且那隻災厄,本身便能活的很久,很久。


    蘇新年眼皮動了動,明白了什麽。


    陳畫笑著:“她是死去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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