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外的聲響很大,整座墓園震動不停。


    顧白水仰起頭,看著一道碧藍色的瀑布從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對麵的森林裏。


    滔天洪水洶湧而來,浩浩蕩蕩的衝垮了鐵門,大有把墓園花海淹沒之勢。


    但下一刻,


    龐大的浪潮和洪水都突然消失了,如從未出現過一樣。


    隻有一扇歪歪扭扭的破爛鐵門,吱嘎吱嘎作響,證實剛剛所見的都不是幻覺。


    顧白水轉過頭,輕輕的歎了口氣。


    一身白衣的二師兄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看樣門外的那場戰鬥並沒有費太大的力氣。


    蘇新年朝小師弟笑了笑,把一具濕漉漉的屍體丟在了花海叢中。


    顧白水眼簾低垂,那是老醫生的屍體,黑頭黑身,屍體如焦炭一樣冷硬。


    它死了,竭力反抗,但也沒有改變戰鬥的結局。


    這位冷漠殘忍的老醫生,最終死在了一位極其擅長戰鬥的長生弟子手中……不對,蘇新年已經不是長生弟子了。


    他是一個自由自在的準帝,無拘無束,隨性散漫。


    “太老了,師弟。”


    蘇新年打了個哈欠,悠悠然的說道:“這玩意兒行將就木,就算我不出手它也活不了多久,拿捏它不要太輕鬆,你這敵人很沒勁啊。”


    顧白水沒什麽表情,他知道二師兄是在得瑟。


    突破準帝境界,容納天水本源,手中還不止三件帝兵……隻要不碰到帝境之上的東西,蘇新年完全可以在任何地方囂張的橫著走。


    就算路過一條瘋狗,也是餘光一瞥,想踹就踹。


    而且根據顧白水對師兄的了解,他大概是會踹的,隨性而為,不需要道理。


    “另一個呢?”


    顧白水突然側了側頭,看了眼蘇新年的身後。


    “另一個?”


    蘇新年愣了一下,他剛剛和那老頭打的太放肆了,場麵很亂,一時間忘了還有什麽東西。


    於是他稍有遲疑的問道:“另一個是?”


    “那株奇醜無比的怪花,”顧白水麵無表情的抬起眼皮:“師兄,你不會把它放跑了吧?花裏麵還裹著一個活人。”


    “那醜東西?”


    “裏麵還有人?”


    蘇新年愣了一下,微微沉默,搖了搖頭:“怎麽會呢?它能跑哪兒去?”


    “師兄辦事你還不放心?天底下哪有什麽怪東西能逃過我的法眼?”


    顧白水還是沒什麽表情,沉默的看著二師兄。


    蘇新年則是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正色道:“師弟你等會兒,師兄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兒,一會讓來找你。”


    他飄飄然的走了,正如他飄飄然的來。


    細雨蒙蒙,白衣青年急匆匆的消失在雨幕裏。


    過了一會兒,他帶回來了一株昏迷不醒的怪花。


    “師弟,是這玩意兒不?”


    細雨籠罩墓園,花海在雨霧中起舞。


    蘇新年拖著怪花走進紅色的海洋,把它擺在了焦黑屍體的同側,顧白水麵前。


    師兄弟二人低下頭,定睛看了一會兒腳下這兩種獵奇的生物。


    片刻沉默,雨聲淅瀝。


    顧白水眼簾打濕,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微微沉默,點了點聚精會神的二師兄。


    蘇新年抬起頭,愣了愣,他看見小師弟伸出一隻手,指了指頭頂,天上的烏雲。


    “哦。”


    蘇新年這才了然,抬手打了個響指……雨停了。


    “師兄,你每次出場,都得帶著一場雨來嗎?”


    “師弟,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境,很有逼格嗎?”


    “師兄,我覺得挺白癡的。”


    “師弟……你嫉妒我。”


    “……”


    “……”


    “師弟,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了?我聽見了。”


    “師兄……藏寶庫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你真的想揍我,不用找這麽多借口。”


    “瞧你說的,咱會是這麽小氣的人?”


    蘇新年擺了擺手,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但略作猶豫,他還是輕飄飄的補了一句。


    “先記著吧,下次忍不住再說。”


    顧白水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他似乎並不在意,隻是心中暗下決定……在把大師兄從地底下挖出來之前,盡量先不得罪二師兄。


    不給他任何可乘之機。


    “這東西到底是啥玩意兒?”


    相比於揍師弟,蘇新年更好奇眼下的兩具軀殼。


    一個比一個古怪,一個比一個獵奇。


    “是災厄,醫生。”


    顧白水解釋了其中的一具黑屍。


    “醫生災厄,我知道,救死扶傷的老好人。”


    蘇新年摸了摸下巴,嘖嘖稱奇:“但它為啥這麽長得這麽老黑?”


    顧白水想了想,遲疑的解釋道:“可能它是黑心醫生吧。”


    蘇新年瞥了眼師弟,無言以對。


    “那這個呢?花裏麵怎麽還長了個人?花仙子嗎?”


    “花是醫生的伴生仙草,變異了,裏麵的人是它想奪舍的獵物,看樣子是出了問題。”


    顧白水說著瞥了眼蘇新年:“師兄,你有辦法嗎?”


    蘇新年眨著眼:“什麽辦法?”


    “救人。”


    蘇新年又問:“為什麽要救人?”


    他和花中的少女素不相識,也沒有必須救人的道理。


    顧白水眼皮動了動,不動聲色反問:“師兄你不行?”


    “切。”


    蘇新年冷笑一聲,擼起袖子,抬起一根手指,指尖滲出湛藍色的水珠。


    屈指輕彈,藍水珠飛入花叢中,無聲無息的流進了花草深處。


    蘇新年閉上了眼睛,冥冥之中感應著某些信息。


    過了一會兒,顧白水發現,自己這位師兄的臉色變得精彩了起來。


    一會兒驚疑不定,一會兒緊皺眉頭,一會兒若有所思,一會兒沉默糾結。


    最後,蘇新年睜開眼,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注視著花叢中的少女。


    “她死了。”


    二師兄給她的生命定下了結局。


    顧白水卻說:“還有呼吸,還有心跳。”


    “她一定會死。”


    蘇新年換了一種說法:“這小姑娘的體內有一粒種子,從小就埋在了心髒裏,根治靈魂,共生而活……人長大,種子也發芽孕育,到了現在,它和她不可能分割開。”


    “這種子在汲取她最後的生命,開花結果,不管你對它做什麽,她都會死。”


    顧白水沉默了。


    二師兄站起身,拍了拍師弟的肩膀。


    “師弟,人長大了之後,要習慣離別,總有人會突然離開……你最好要早早的做好準備。”


    不知道為什麽,蘇新年的聲音過於平靜。


    他在說給師弟聽,也好像在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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