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鬧僵屍了。


    是的,這個老村莊和我被咬死的荒郊野嶺並不遠。


    我剛死不久後,還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死僵屍溜進了村子裏。


    村子就徹底的熱鬧了起來。


    整個晚上都不得安寧,我被困在棺材裏麵,其實並不太清楚外麵發生了什麽。


    反正我隻知道祖堂的大門好像被什麽東西砸開了,人群亂哄哄的四散而逃。


    尖叫和嘶吼聲不絕於耳。


    在一片混亂中,大廳裏的棺材被推倒在了地上,砸的鬆鬆垮垮,一推就能出去。


    但我很機智,沒有立刻從棺材裏鑽出來。


    因為我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也不知道那隻陰魂不散的僵屍是不是還在祖堂裏麵等著我。


    大約半個時辰後,祖堂大廳裏徹底沒了動靜。


    我才從棺材板下麵爬了出來。


    然後,它在外麵等著我。


    捧著個屍體,等了我半個時辰。


    不過我知道它這次應該是無心的,因為它看到我的時候也是一臉懵逼。


    它吃飽了,一晚上啃死了不少村民,所以想在祖堂裏歇一歇,思考一下未來的屍生。


    但這隻僵屍沒想到,還有人會從棺材板裏爬出來,給它送份宵夜。


    這僵屍也沒客氣,抱著我的第二世……又啃了起來。


    fuck僵屍!


    為了不丟長生者的臉麵和驕傲,沒有退路的我,決定和那隻僵屍殊死一搏。


    都長著一張嘴,誰又能怕誰?


    它咬我,我就咬它。


    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個高貴的長生者還能治不了你個死僵屍了?


    於是,


    卒。


    ……


    我又死了。


    兩次,死在了同一隻僵屍的嘴裏。


    這是一件很讓人難堪的事情。


    靈魂在村子的上方飄蕩了很久,我想明白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我惹不起它,為什麽不躲一躲呢?


    一個長生者,還怕熬不過一隻僵屍不成?


    等到這隻僵屍老掉牙了,我必然卷土而來,給它一個終生難忘的慘痛教訓。


    長生者是有記仇的資本的,


    隻要記性足夠好,我還能讓你好受?


    我參透了“係統”的作用,也想明白了自己犯了什麽錯。


    既然我是可以無限複活的長生者,能夠奪舍任何剛剛死去的生靈。


    那為什麽不挑選一個出身優越,天資橫溢,牛逼哄哄的人生呢?


    找一個皇子或者富家大少爺的軀殼,總比被咬死在荒郊野嶺好得多吧?


    這個聰明智慧的想法在我的腦子裏生根發芽。


    趁著夜色,我的靈魂在虛空中飄了很遠。


    終於,在天色破曉的時候,我找到了一座老城,開啟了自己的第三段人生。


    ……


    漁州城是一座雄偉壯麗的老城。


    許家是漁州城裏最大的世家豪門。


    我的第三世,占據了許家最受寵的小少爺的身體。


    那天晚上我飄到這裏的時候,許家小少爺已經魂飛天外了。


    他得了重病,久治不起,就連許家老家主從宮裏請過來的皇室禦醫也沒什麽辦法。


    小少爺許燭死了,漁州城陷入了一片悲哀和愁苦之中。


    許家人害怕自己家的老家主傷心過度,影響到這位老爺子的身體。


    但消息還沒等傳到許老家主的耳朵裏,許燭就慢慢悠悠的活了過來。


    他是我,我的第三世。


    我以許家小少爺的身份,開始了真正的一段人生。


    這段人生的前兩年,其實很無趣,也很枯燥。


    勾欄聽曲,尋花問柳,吟詩作對,打架鬥毆。


    我其實一樣都不沾。


    這些世俗欲望和無聊的東西,怎麽能阻礙一位積極進取長生者的腳步呢?


    修行啊,兄弟!


    靈氣初生的原始時代,修士的浪潮即將到來。


    我哪有心思品味那些低級趣味的愛好?


    作為荒蕪太古世界唯一的長生者,


    我許燭當即立誓,與賭毒不共戴天!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我手裏一門修行的功法都沒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光有米,沒鍋也不行啊!


    我和“係統”要功法,“係統”一點回應都沒有。


    它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東西,聲音很蒼老木訥,好像沒什麽意識和情感。


    它隻負責讓我長生,剩下的什麽都不管。


    就這樣,沒有功法的我隻能感受著天地靈氣越來越濃鬱,但卻一點門路都沒有。


    “自己造個功法出來?那也太看得起我的悟性。”


    第三世的前兩年,


    我過了一段富家少爺的安逸日子。


    不能修行,我心安理得的變成了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


    不過這一切的平靜,都在第三年初春的時候被打破了。


    那是一段……現在回想起來還很是驚悚詭異的故事。


    ……


    初春的漁州城,下了一場大雨。


    許家府邸裏也來了十幾個災民一樣的外人。


    老管家說,那些旁係外人其實和我們許家也是同源同根。


    他們也都姓許,


    來自許家的起源地,深山老林裏的一個許家村。


    許家的祖堂就建在老村子裏麵,由一個旁係的老人世世代代打理。


    當時的我隻是覺得有些熟悉,但也並沒有太在意。


    一日正午。


    院子裏的一個小丫鬟叫醒了午睡的我,說是老爺子讓我去挑一個有眼緣的玩伴,當我的伴讀書童。


    我是有些不太了解的,這兩年來我讀過什麽書嗎?


    是什麽行為,給了老爺子一種我會讀書的錯覺呢?


    不過我還是一個比較聽話的孫子,去了許家後院,看到了前些日子來的那些旁係外人。


    我姓許,他們也姓許。


    差不多的年紀,不過我是眾星捧月的許家小少爺,他們卻是從偏遠村莊逃難過來的難民。


    老管家和那些旁係少年和少女們介紹了我的身份。


    院子裏那些有些靦腆的年輕人們,視線就變得畏縮和拘謹了起來。


    寄人籬下的滋味應該都是不好受的,特別是對那些本應該生活無憂的年輕人來說。


    我坐在屋簷下的木椅上,身後站著給我扇扇子的幾個妙齡侍女。


    他們老老實實的站在庭院中,眼神豔羨的偷瞄著府裏的一切。


    我當時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恍惚之間穿越到了《紅樓夢》裏的賈家大院子。


    許家小少爺就像是賈寶玉,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遇到命中注定的林妹妹。


    老管家講完話之後,就輪到我挑選一個有眼緣的伴讀書童了。


    作為一個正常的少年而言,我當時的確是第一時間看看人群裏有沒有像林妹妹那樣的天降少女。


    很可惜,是沒有的。


    但隨後,我看到了一個布衣少年的臉。


    他站在人群的最後,身材瘦弱,不聲不響。


    他低著頭顱,靦腆安靜的沉默著。


    布衣少年想最大程度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我還是瞥到了他,看到了那張臉。


    他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於是抬起頭笑了笑。


    那是一種很難以言說的感覺。


    頭皮發麻?


    魂飛天外?


    還是毛骨悚然?


    應該都有吧。


    我握緊了椅子的把手,咬緊了牙關,才沒有流露出太誇張驚悚的表情。


    我能清晰的感覺到一股涼氣順著脊柱湧上腦海,渾身肌膚上的毛孔都擴張了開。


    那個布衣少年,不應該會笑的。


    他應該……是一具屍體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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