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開關門的聲音,穀箏手上動作一頓,終於鬆了口氣,他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一隻手搭上桌子邊緣,腦子裏亂得又攪起了漿糊。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如果不是證據確鑿,他怎麽都不敢把邱醫生和“傷心小椰子”聯係起來。那眼下該怎麽辦?難道一直瞞著藺川嗎?他一開始接近“傷心小椰子”就是為了幫藺川的忙,而且“傷心小椰子”對藺川做的事實在很過分。可要他把這件事說出去的話……穀箏依然難以啟齒。到時候藺川會怎麽處理這件事?直接找邱醫生算賬嗎?還是鬧到邱醫生的醫院裏?邱醫生對他那麽好,又是那麽好的一個人……穀箏內心無比掙紮,像是被放進油鍋裏滾了一遭,僵坐許久,他拿起手機,點進和“傷心小椰子”的對話框。[骨頭:起來了][骨頭:剛剛在坐車,怕暈車就沒回你的消息]對麵回得很快。[傷心小椰子:國慶快樂~]穀箏抹了把臉,轉頭看向邱勻宣所住方向的牆壁,表情複雜極了。他長歎口氣,繼續打字。無論如何,都不能被邱醫生發現異樣。[骨頭:國慶快樂][骨頭:有出遊的打算嗎?][傷心小椰子:沒有][傷心小椰子:還在出差呢][傷心小椰子:難過.jpg][骨頭:還沒忙完嗎?我記得你出差好久了][傷心小椰子:是啊][傷心小椰子:反正這個假期是泡湯了,可能還會比平時更忙][傷心小椰子:你出去玩了?]穀箏下意識打了一個“不是”,正想說自己出來做兼職,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趕緊把前麵的字刪了。[骨頭:嗯][骨頭:和我爸媽一起自駕遊][骨頭:我不想出門,我爸媽非要我跟著,隻能陪著他們了]他把藺川平時抱怨的那套說辭搬了上來。聊了一會兒,穀箏便借口自己要去忙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洗完臉後,出去敲響了邱勻宣的房門。邱勻宣像是剛衝了個澡,換了身淺色衣服,頭發被吹得半濕不幹,略微蓬鬆地往下垂著,明明之前才剪過,現在似乎又長了一些。一股好聞的沐浴露味直往穀箏的鼻子裏鑽。“收拾好了?”邱勻宣問。“好了。”穀箏吸了吸鼻子,一想到剛才和他隻有一牆之隔的邱勻宣還頂著“傷心小椰子”的身份和他聊天,他就滿身不自在。邱勻宣倒無知無覺的樣子,說道:“你等我一下,我拿些東西。”說著轉身進了房間。穀箏沒有進去,跟木頭似的杵在門口等。期間有個女人領著兩個男生爬上四樓,兩個男生各提一個行李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站到過道裏,屁股往行李箱上一坐,直呼走不動了。“老板娘,不是我說,你這裏的樓梯也修得太陡了,還這麽窄,讓人怎麽爬啊?”男生連聲抱怨。老板娘一聽這話,不高興道:“大家上上下都這麽爬的,你們兩個這麽年輕,體力不好可別怪我樓梯。”“本來就是你這裏的樓梯太難爬了,還沒有電梯。”“別人不也爬上來了?”老板娘的話剛說完,就聽見樓下傳來哼哧哼哧的喘氣聲,一對情侶氣喘籲籲地爬了上來。兩個男生回頭一看,頓時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指著那對情侶一個勁兒地衝老板娘嚷嚷:“看吧看吧!”老板娘一時語塞,餘光裏瞧見邱勻宣從房間裏出來,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和兩個男生打完招呼,便向邱勻宣走了過來。“邱醫生,你點的菜快炒好了,可以下去等著了。”“好。”邱勻宣禮貌地笑了笑,“謝謝周姐。”“你還真是客氣。”老板娘樂得見牙不見眼,對邱勻宣的喜歡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惹得後麵兩個男生歪著腦袋多看了邱勻宣好幾眼。午飯是在民宿裏吃的,民宿後院隔出了廚房和一塊空地,老板娘的丈夫就是廚子。吃完飯,穀箏跟著邱勻宣上了車。還以為邱勻宣會直接去鎮上的醫院,結果車子駛過鎮子,在羊腸小道上七彎八拐,直到車窗外的街道完全消失,隻剩大片農田以及遠方連綿得望不到頭的群山。就這麽開了快一個小時,最後車子停在了一家診所外的泥巴地上。這裏的風景是好,空氣清新,沁人心脾,可條件也是實實在在地落後。走進去才發現門口的木板上豎向刻有衛生院幾個字,被風雨摧殘了太多年,沒有修護,上麵的很多字已經看不清了。裏麵已經聚集了好些人,除了和邱勻宣一樣的醫護人員外,還有被家裏人送來看腿的病人。那個病人一看就是常年下地勞作,又黑又瘦,露在外麵的皮膚像枯草一樣地緊緊皺皺著,背部弓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那條摔傷的右腿更是叫人觸目驚心,幾乎往外拐出了一道弧度。病人的家屬相當激動,幾個人將邱勻宣圍成一團,說到一半還要上手,一把抓住邱勻宣的手臂。邱勻宣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被身後的人堵得結結實實。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但忍著沒有推開那個人的手。“我們村裏的大夫不是這樣說的啊,塗幾天的藥不就好了嗎?開刀容易死人的啊!”那個人是病人的妹妹,因激動而口沫橫飛,聲音尖得像是隨時能和人吵起來。旁邊一個衛生院的工作人員沒好氣地說:“什麽你們村裏的大夫?都說過多少次那個人是騙子,騙你們買藥,誰骨頭摔斷了塗點藥就能好?醫生的話不聽,聽騙子的話,你們真是夠了。”另一個人附和:“人家邱醫生是a市大醫院裏來的醫生,他的話就是權威認證,你們幾個別瞎鬧了。”穀箏站在人群外圍,本來安靜看著,見邱勻宣皺著的眉頭始終沒鬆開過,便硬著頭皮擠了進去。他是所有人裏最高的一個,尤其是那幾個家屬,腦袋都在他的肩膀以下,他手長腿長,仗著人高視野好,輕輕鬆鬆地擠到了邱勻宣身前。他毫不客氣地扯開女人抓著邱勻宣的手。女人一直在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手上落了空,還想往邱勻宣身上湊,被穀箏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後,縮了下肩膀,不敢往前了。穀箏眉眼深邃,長相頗似少數民族,有種掩飾不住的蠻橫和野氣,加上他個頭高,哪怕什麽都沒做,也足夠唬人。原本鬧騰的幾個家屬在穀箏的注視中逐漸安靜下來。秩序維持住了,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邱勻宣連著看了三四個病人,忙得跟陀螺似的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還是穀箏接了杯水遞給他。“邱醫生,喝口水吧。”邱勻宣沒戴口罩,隻簡單披了一件白大褂,和在醫院裏的形象相差很多,但忙起來時又嚴絲合縫地重疊上了穀箏記憶中的模樣。認真、嚴謹、一絲不苟。之前藺川老用“認真的男人最帥”這句話來打趣寢室裏的人,穀箏一直沒什麽感覺,眼下突然發現這句話用在邱醫生身上再合適不過了。認真工作時的邱醫生好像在發光。邱勻宣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了大半,看來真是渴了。“還習慣嗎?”邱勻宣問穀箏。“習慣。”穀箏說,“其實要做的事比我想象中少很多。”邱勻宣把紙杯放到桌上,笑道:“現在給人看病,沒有太多要你幫忙的地方,後麵培訓會搬運很多設備,到時候就需要你搭把手了。”穀箏點了點頭。“對了。”邱勻宣想起什麽,轉頭正視穀箏,“剛才的事,謝謝你了。”外頭陽光正好,透過窗戶落進邱勻宣的眼裏,穀箏又在那雙澄澈的褐眸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有那麽一瞬,他的想法產生了動搖。也許世界上就是有這麽巧的事,也許邱醫生不是“傷心小椰子”,也許是“傷心小椰子”盜用了邱醫生的信息。可ip地址該怎麽解釋?穀箏想騙自己,卻騙不了自己,其中漏洞太多,想得他的太陽穴突突犯疼。“不用謝。”穀箏收起思緒,垂眼避開了邱勻宣直勾勾的目光。國慶一到,出遊人數明顯變多,聽老板娘說,最近蘆山在網上小火了一把,後麵幾天的民宿房間都被訂完了。吃過晚飯回到前廳,果然聽見了樓梯間此起彼伏的哼哧聲。穀箏站在樓梯下麵,抬頭往上看,看到了一個行李箱,被一個男生拖拽著,男生長得清秀,看著力氣不大,拖得頗為吃力。“等會兒。”穀箏對邱勻宣擺了下手。邱勻宣走在穀箏後麵,也看到了樓梯上拖著行李箱的男生,見穀箏的架勢,以為對方要上去幫忙,他抱起雙臂:“怎麽了?”穀箏說:“在這裏等會兒。”邱勻宣以為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於是站在原地,然而心下還是嚐到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滋味。穀箏並不是一個多麽主動的人,每次他和穀箏相處,幾乎都是他占主導地位,很多時候穀箏更像一隻團在原地的青蛙,他戳一下,穀箏才跳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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