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員和實驗體被分開看管起來，空地上擺著十幾張擔架，醫療車呼嘯來又呼嘯去，陸謙在清點傷員，祝風停則忙著聯絡搜救，以及確認到底帶出來多少活的研究員和實驗體，間歇還要接幾個電話，基本都在對罵，罵完順便再要點人手。隻有裴餅幹孤獨地留在車裏。喝完那杯熱水補充完水分，他覺得胳膊上的擦傷很痛，又很想念裴灼，左右看看，嘴巴一癟又開始掉劈裏啪啦眼淚。等祝風停稍微歇口氣，回來一看，車子已經快被淹沒了。他嚐試溝通，還從車子儲物箱裏掏出了一根棒棒糖，但裴餅幹拒絕和任何一個超過一米七的alpha溝通，眼淚汪汪地四處張望，想找剛剛那個看起來不吃人的beta。……陸謙得到赦免，謝天謝地地回到車上，嫻熟輸入語音指令，車載智能開始播放一曲柔和的音樂，以及空調。“呼……”他拎起衣服扇了扇，轉頭看向裴餅幹，“你也是beta？”裴餅幹抽噎。“別哭了……我被老大撿到的時候，也就你這麽大。哎，老大可溫柔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溫柔的alpha，不像祝哥，恨不得把我當個竄天猴點了。”陸謙蛐蛐完，發現座椅上落了一根沒拆的葡萄味棒棒糖，撿起來撕了包裝放進嘴裏，含含糊糊繼續道，“你知道自己幾歲嗎？編號是多少？我隻能陪你一會兒，等會還要去挖人，有什麽話要說趕緊說。”“018。”裴餅幹聞到棒棒糖散發出來的甜味，眨了一下糊滿淚水的眼睛，終於小聲開口，“我有名字……還有，那個食物是給我的。”“哦。”陸謙趕緊又扒拉出一隻棒棒糖塞給他，還貼心地拆開了糖紙，“那你叫什麽名字？”裴餅幹接過來舔了一口，眼睛蹭地亮起來：“裴餅幹。”“……什麽餅幹？”陸謙恍惚了一下。“裴餅幹。”“裴、裴什麽？？”“裴餅幹。”裴餅幹第三次重複，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暗暗地想，原來外麵的人不是都像裴灼一樣聰明又厲害。一想到裴灼，他就想起了正事，說：“我要找秦聞州。”對於一個剛剛被解救出來的年幼實驗體字正腔圓地念出龍鱗成員名字這件事，陸謙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或者不小心跳過了什麽劇情。“你……”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是，你和秦聞州什麽關係？”這個問題並不在裴灼事先交代的答案範圍內，想混營養劑吃可真不容易。於是聰明的小實驗體琢磨了一下，自由發揮道：“我叫裴餅幹，我和裴灼走散了。你認識秦聞州？”-祝風停遠遠地瞥見某beta上車五分鍾後倉皇地逃下了車，臉色煞白，好像遇見鬼了。“祝祝祝哥……”陸謙惶惶地環顧，一見到他，頓時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撲過去，“祝哥！我我我我好像知道……”祝風停摁住他，疑惑道：“你通電了？”“不不不是……”“你不做漏勺做篩子了？”“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陸謙飽受驚嚇，本來心裏就憋著一股急惶惶的氣，鉚足了勁一嗓子吼出來，冷不丁把祝風停都給吼得一愣。旋即又慫慫地蔫了下去，咽了口唾沫，湊到祝風停耳邊說：“那個實驗體……說自己姓裴，和裴灼走散了，要找秦聞州，死活拉著我不讓走。我說要幫他找爸媽，他才讓我下車。”祝風停：“？”他怔了三秒，突然甩開陸謙，大步走向車門，一把拉開拎出裴餅幹，上上下下打量，覺得確實有幾分像裴灼，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乖乖的。但好在祝執行官比某智力型實驗體多了那麽幾分常識，腦子稍微一轉就回過味兒來。扭頭就罵陸謙：“放屁！他倆才幾歲，哪來這麽大的孩子？”陸謙戰戰兢兢地調出收容資料：“一個22歲，一個21歲……啊、對哦。”裴餅幹被拎得不舒服，聽著聽著又覺得他們不打算幫忙找秦聞州了，一癟嘴巴，在兩人當中挑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巴巴地望向陸謙，衝他攤開手，掌心向上：“你說要幫我找爸媽，爸媽呢？”陸謙：“……”“滾去刨土。”祝風停目光涼颼颼地看著他，“就你這張破嘴，今天要是挖不出人家一個爹一個媽，就收拾收拾準備當爹又當媽吧，我是不會幫忙看孩子的。”陸小同誌麻溜地滾了。揮汗如雨兩個小時後，他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土係異能刨出來的巨坑裏，一鏟子下去，“當啷”挖著了什麽東西。第57章 昏迷“咣當”一聲之後還沒完，緊接著又傳出幾聲沉悶的稀裏嘩啦，聽著像是內部結構又一次坍塌了。陸謙頓時緊張起來，打開黑鐲子打算呼叫祝風停，腳底的泥土板塊突然一鬆，毫無征兆地垮塌下去，露出底下歪七八扭的鋼筋和鐵塊，尖銳地朝著天空。“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正在旁邊休息的一個土係異能者嚇得差點把礦泉水瓶子扔了，立刻發動“厚土”把他撈了上來，才讓陸謙免於變成一塊叉燒。“誰讓你來挖的？瞎添亂！”那人非常不滿，指了指邊上小小一堆的廢土，“用那麽點大的鏟子，耗子都比你挖得快！”陸謙：“。”陸小同誌委屈得要命，自己也不是一直在挖，隻是隔三差五過來混一身汗，來證明自己在努力挖裴餅幹的爹媽。誰知道前人的肩膀太高了，以至於不小心撞了頭。救援進度出人意料的快，大概和挖掘位置有關，這一塊是山體表麵距離實驗場頂層最薄的地方，陸謙那一鏟子證明他們剛剛離實驗場一層的天花板隻差十公分。五六個土係異能者迅速圍成一圈，聯手穩定岌岌可危的泥土，以免造成二次坍塌，其餘人三人一組，從陸謙一鏟子挖出來的那個口子進去搜救。祝風停沒進去，他的異能不適用，遇見緊急情況搞不好會又炸一次。他站在土坑邊上，眉頭緊鎖，須臾，點了根煙。那些橫七豎八穿透泥土的鋼筋鐵塊構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多一分少一分都會引起非常糟糕的連鎖反應，對被困其中的人造成二次傷害，增加搜救難度。不知道秦聞州到底找沒找到裴灼，要是兩人在一塊兒最好，不在一塊兒的話……自己就得考慮給裴灼重新推薦一個可靠的alpha了。正思忖著，忽然聽見空地那邊遠遠地傳來陸謙的慘叫：“你怎麽連車載智能都黑啊！？還把我喜歡的歌都刪光了……這是什麽鬼歌單？啊？重金屬搖滾？？你小小年紀怎麽染上重金屬……誒誒、別哭啊……對不起我錯了求你別哭了哥……”裴餅幹一聲不吭地持續掉小珍珠。祝風停：“……”他收回目光，深深歎了口氣，眼神變得無比滄桑，連煙頭火星都灰暗了幾分。靠譜？自己身邊就沒有靠譜的。明明是二十八的年紀，卻提前感受到了五十八還不能退休的心寒。實驗場的內部構造早已麵目全非，按照原先的地圖根本分不清哪條路是哪條，編號一摘所有實驗室都長一個樣，隻能有個大概的前進方向，平時幾百米的距離彎彎繞繞成了迷宮。好在陸謙提前給每組配備了一個小型的信號增強儀，這樣說不定某alpha能走個狗屎運蹭到信號，開啟位置共享。事實證明，某人的狗屎運確實不錯。搜救大概進行了半個小時，陸謙的位置共享地圖裏突然亮起了一個小紅點，斷斷續續地閃爍著，時有時無，十分微弱。正在一心二用哄裴餅幹的陸謙立刻注意到了紅點，嗖地跳起來，直接一巴掌拍在虛擬屏上鎖死位置，隨即開啟全頻道共享：“全體搜救人員注意！全體搜救人員注意！搜救目標位置已鎖定，請立刻朝目標靠近！搜救目標位置已鎖定，請立刻朝目標靠近！”緊接著又轉入私人頻道：“秦聞州？聽得見我說話嗎？不要移動，搜救人員正朝你目前的位置趕去！不要移動！收到回複！”頻道裏“滋啦滋啦”響了兩聲，十分急促，聽不清在說什麽。紅點位置的正上方是個山頭，再加上實驗場建造材料本身就有阻隔信號的功能，陸謙把信號增強開到最大都無濟於事，恨不得摘個衛星下來裝在秦聞州腦門上。“什麽！你說什麽！”陸小同誌堅決貫徹信號不夠嗓門來湊的玄學，湊在黑鐲子邊上使勁眯起眼睛，好像這樣就能聽得清楚些，“……你要醫療車？有有，管夠！”一扭頭發現空地上最後一輛醫療車準備啟動，其他車的還沒回來。陸謙滿腦門汗“唰”地下來了，火燒屁股似的竄起來，一推車門衝了出去：“等等下！先別走！裏麵是誰？斷了十幾根骨頭的研究員？讓他先忍忍，我們的人要緊，這輛不準走啊！”裴餅幹亦步亦趨跟在後麵，因為太矮了差點被陸謙一轉身撞飛。陸謙及時扶住他，連哄帶拖把人弄回車裏：“別亂跑，聽話，你爹媽馬上就挖出來了……不是，救出來了。”大批緊急醫療設備和人員被挪到了土坑邊，所有人都盯著那個黑黢黢的洞口。“……什麽？儲存室入口被堵住了，進不去人？操控係異能呢？”祝風停神色冷靜且冷峻，坐在折疊小板凳上，腳邊扔了一堆煙頭。黑鐲子傳來嘈雜的回複：“不行，裏麵情況太複雜了，一動就塌……”“那人呢？還清醒嗎？”“秦聞州清醒著，但他的omega受了不輕的傷，已經昏迷，需要盡快治療。”祝風停嘖了一聲，思忖片刻，抬眸隨手點了兩個人：“你，還有你，跟我一起下去，帶兩件外套。陸謙！想辦法弄一輛儲水車過來，水管接長點！”“好嘞！”陸謙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雖然一時半會沒明白祝風停要幹嘛，但還是立刻聯係了最近的消防署。十五分鍾後，附近小鎮上的儲水車呼嘯而至。剛剛被點名的兩個龍鱗成員一個水係天賦一個冰係天賦，再加上源源不斷的水，實驗場廢墟裏裏外外結了十幾公分厚的冰，被凍了個結結實實。祝風停打著手電蹲在儲存室門口，比劃半天，一個響指下去連冰帶金屬統統都燒掉，愣是精準無比地融出了個狗洞，把困在裏麵的一a一o拖了出來。alpha出來的時候臉色凍得發青：“祝、祝哥……打個火給我烤烤……阿嚏！”祝風停撣了撣沾灰的外衣，簡潔地回答他：“滾。”裴灼倒是沒什麽問題，兩件外套都裹在他身上，散發著暖洋洋的氣息，整個人毫無意識地伏在水係異能者背上，安詳得像是睡著了。等所有人撤出廢墟之後，祝風停跟著上了醫療車，和醫療人員大致交流一下omega的情況，轉頭問坐在一旁精神抖擻的銀毛：“哪裏傷得很重？”“腺體。”alpha滿臉痛心，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裴灼的腺體受傷了。”祝風停被他悲痛欲絕的神色唬住，還真把人扶起來看了一眼。確實受了傷，大概一指寬的擦傷，甚至已經結痂了，在家休養幾天抹點消炎藥膏就行，還沒發l情期被咬的傷口嚴重。但是秦聞州不知抽什麽風，堅持說裴灼昏迷不醒是因為傷得很重，必須立刻送往醫院做全身檢查，還要求醫療車開啟緊急手動駕駛模式，嘰裏呱啦吵個沒完，滿腦門電弧滋啦滋啦地閃，像壞掉的燈泡。祝風停被鬧得頭大，想了想還是給他批了，夾帶著一點不為人知的小小私心。楚夭也在醫院，他想搭超速順風車。獲得特批的醫療車一路風馳電掣，油門都快踩爛了。剛到省醫院門口，omega原本平穩的情況急轉直下，臉色青灰，嘴唇半點血色都沒有，甚至開始無意識地抽搐，直接進了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