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了。他等到那個來接他回家的人了。彼此指尖觸碰到瞬間,沈迭心如夢初醒般抬頭……空氣仿佛凝固。沈迭心墜入那雙和他對視的黝黑眼眸裏。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可這裏實在是太冷了……沈迭心沒能從夢裏清醒,反而再度進入另外的夢。-“冷……”病床上的人輕聲呢喃著。他形狀漂亮的嘴唇微微幹裂,隨著低語小幅度張合。沈迭心在夢中也眉頭緊鎖,仿佛正在經曆一場夢魘。溫嘉措歎了口氣,和譚臣說:“沒想到會是這樣……他一開始以為是南南落水才衝出去,後來發現是別人家的孩子,也沒有多考慮自己,直接就跳下去了。”看著沈迭心蒼白的唇,譚臣目光心疼又無奈。這就是他認識的沈迭心。看似柔軟,實則善良有擔當。“南南呢?”譚臣問。他趕來的匆忙,這會隻看見病床上的沈迭心,卻沒看見那個被沈迭心捧在掌心的小家夥。溫嘉措說:“她在思麗卡爾頓,我安排靠得住的助理在房間裏照顧她。”譚臣點點頭,目光始終落在沈迭心身上。為了救一個連身份都沒確認的孩子,把自己弄成輕微腦震蕩,甚至差點就要失溫……雖然現在已經脫險,可光是想想就讓人後怕譚臣不敢相信,如果救生艇來遲十分鍾,或者沈迭心跳進海的過程有問題……那他現在要麵對的就是生死未卜的沈迭心。譚臣早就看淡生死,認為上天給的命數在出生前就定下。可在這次意外麵前,他卻止不住地祈禱上頭手下留情。他的沈迭心已經受了足夠多的磨難,生活才剛剛好起來。如果當真要選一個人受苦受難,那就一並算在他譚臣的頭上好了。他願意承擔。“譚…”沈迭心再次輕叫出聲。溫嘉措微怔,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將目光看向譚臣。溫嘉措:“他在叫你?”“……”譚臣深呼吸,“不是。”能讓沈迭心在夢中也呼喚的人,隻能是譚玉謹。其中的關係和事情,溫嘉措全然不知。病房外,兩道身影漸漸靠近。譚臣起身迎接,拜托溫嘉措先在病房裏等待,幫他暫時照顧好沈迭心。-病房外。譚竹儀驚魂未定,臉色還是異常難看。在看清病房裏出來的人是誰後,她的臉色迅速變了。譚竹儀有些驚詫,“你怎麽在這?”“我不該來這裏嗎?”譚臣反問,“他救的是你的兒子、我的侄子,我難道不該作為家屬來探望嗎?”聽到這話,譚竹儀也沒有反駁,順著沈迭心救了張一鳴的事說了下去。“這你放心,該做的我們肯定會做,醫藥費我們都會承擔,營養費或者別的什麽……我們也不會克扣,總不能在外麵讓譚家落了口舌。”譚臣眉頭緊蹙,雙唇抿成隱忍的形狀。站在譚竹儀身邊的譚川趁著安靜接過話來。譚川:“姐,咱們該給的給,不該給的不能隨便給。”譚竹儀也愣住了。“要是他獅子大開口,我們豈不是白白當了肥羊。”譚川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他既不是消防員也不是警察,根本沒有救人的理由。但他直接跳得那麽痛快,肯定就是他看到鳴鳴。”“你在說什麽?”譚竹儀問。譚川“嘖”了一聲,“這還不明白嗎姐。”他自認已經把利害擺在明麵上,但不僅譚竹儀一臉驚訝和不理解,譚臣也表情凝重,他隻好把話說得更清楚些。譚川:“在場那麽多人都隻是看著,為什麽隻有他一個人跳下去救啊?那隻能是因為他想以小博大,用救了明明來換個人情譚家的一個人情不僅是值錢了,他靠自己恐怕永遠都睡不到這種報酬……”他自詡眼明耳聰,把別人都沒想到的邏輯都圓上,成功識破沈迭心那出賣身體之人的真麵目。但他臉上火辣辣疼著,還被提著衣領按在牆上,則完全在他預想之外。“你做什麽譚臣,我說得都是真的!”譚川的左臉結結實實地挨了譚臣的一拳,現在口腔裏彌漫著濃鬱的鐵鏽味。“你瘋了嗎?!”譚川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都在出血。但比譚川滿齒掛血更駭人的,是一言不發但表情肅殺的譚臣。譚臣直勾勾地盯著譚川,眼底泛著血絲,咬緊牙關說:“你再他媽亂說試試。你說為什麽別人都隻是看著?那是因為別人都沒有他傻沒有他善良!那是冬天的海,不是什麽浴缸遊泳池!沈迭心拿命去救的,你說是以小博大?有什麽值得他把命都賭上?就譚家那幾個錢嗎……這些錢隻有你們在意。你要是再亂說,我就把你的牙全部掰掉。”譚臣原本不想生氣。沈迭心就在不遠處的病房裏麵,如果他聲音太大或者把事情鬧起來,總歸還是對沈迭心有影響。可是他一想到譚川那些滿是惡意的揣測,就無法控製自己。他緊拽著譚川的衣領,譚竹儀上前勸架,讓他當心別把譚川勒得不能呼吸。譚竹儀拽住譚臣的肩膀,“譚臣。你先冷靜一下。還有譚川,你也別瞎說。我覺得沈……沈老師不是你想象中那樣,也許是我們過去誤會他了。”譚臣眉心皺的更緊。沈老師?過去?他從來還不知道沈迭心和譚竹儀還有什麽過去……譚臣猶疑之時,譚川抓住他認為的轉機,艱難喘著粗氣,和譚竹儀提前張一鳴三年前生日的事情。“什麽生日?”譚臣目光掃過譚竹儀,發現並不像臨時一提,立刻認真起來,“過去是什麽事情?”譚川扯著嘴角,用奚落嘲弄的語氣說起過去。“你還不知道吧,他之前給鳴鳴做鋼琴家教,明明做得好好的,卻半路跑去夜店裏穿裙子扮女人,在那種地方靠唱歌和喝酒賺錢……那能是好人待的地方嗎?但大姐不忍心,想幫他一把,願意給他課時費加了大幾百,但條件就是需要從那髒地辭職,可他就是不同意啊!他寧願扭著身子去陪男人喝酒,也不願意堂堂正正得賺錢說白了,就是貪財啊。”鋼琴家教……沈迭心過去經常摸不到影子,哪怕搬進譚臣家裏,也時常找不到人。他和譚臣說過自己還有別的兼職,可譚臣卻以為是借口……“這還不算完呢,後來他又自己偷偷跑回大姐家來,明麵上說要給鳴鳴補送生日禮物,實際上就是心裏打著小算盤,想從大姐這得到好處。”譚竹儀聽完也臉色難看,“你別說了。”譚川不服氣,“姐,你還是太善良了,怎麽又被他騙。這些事情加起來還不夠說明他人品有問題嗎?他滿心就是攀龍附鳳,搞不好就是之前的錢花完了,又想辦法來要錢了!”他梗著脖子,被譚臣掐得呼吸都困難,但還是越說越覺得自己在理。“對,之前伯父好不容易把他趕走,過了幾年錢花完就又回來了。他的目的很明顯了,譚臣。你可千萬不能再上當。”譚臣呼.吸聲音粗.重。如果不是為了聽完沈迭心的過去,他何必忍到現在,早早就應該把譚川這個混蛋用拳頭擂暈。但此時此刻,除了發泄自己的情緒之外,他必須為沈迭心正名。譚臣硬生生把心裏噴薄的火山壓下去,咬牙切齒地說:“我上什麽當?他能騙我什麽?是騙錢還是騙感情?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就是樂意給他怎麽了?三年前,他那個從小就不做人的爸欠了一大筆錢,丟下剛成年的他就死了。如果不是追債的人拿他女兒當命做威脅,他寧願死了也不會去賺那種錢。”譚竹儀驚詫,“剛成年就有女兒嗎?”譚臣冷笑,“這就是另外的事情了,這個‘女兒’是他親姐姐的孩子,但因為沒人養。隻能被他接過來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