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印象裏,爸爸那間小店都需要日日盯著。電視裏的那些有錢人都是天天飛機手機電腦不離手,如果是大老板的話,就應該更忙才是。迎著南南圓潤又靈動的眼睛,譚臣笑了笑,釋然般地說:“那是過去了,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走了?”南南瞪大眼,“你要放棄了?”“那不然呢,我要繼續留在這裏當個電燈泡嗎?”她人小鬼大,譚臣也不會糾正她,反而和她像朋友似的聊天。但說完之後譚臣又自己笑了笑。和一個小孩說這些做什麽。南南手裏的積木敲得啪嗒啪嗒。她皺著小臉,失落地說:“電燈泡……我也是電燈泡。”“看你說得可憐兮兮的。”譚臣掐了把她的臉,“別愁容滿麵的,我帶你去玩。”南南瞬間抬起臉來,“真的?”但很快又低下頭,“我還要去上課呢……要不是上課,我也和他們一起去玩了……”“他們去玩他們的,我帶你去就去歡樂穀怎麽樣?等你下了課,我一腳油門就能把你帶去。”南南看向譚臣的目光可以用閃閃發光來形容。她嗷一下蹦了起來,“天啊,你也太好了!”看著這縮小版沈迭心的開懷大笑,譚臣也跟著笑了笑。以後就算是沈迭心和譚玉謹在一起,他怎麽也能算是個好叔父。作者有話要說:第68章 若不是今天足夠晴,恐怕這座營業多年的老遊樂城會顯得更加冷清。過去風光無限的歡樂穀,如今方圓十米都難見遊玩的人。偶爾運行的設備和蕭瑟的風一同發出微弱的聲音,除此之外,就隻有沈迭心和譚玉謹二人的腳步聲。他們兩個同性成年人並肩而行穿梭在人煙稀少的道路上,一時間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一陣吵吵鬧鬧從身後傳來。“怪不得沒人來,看宣傳圖已經是多好呢,沒想到這麽破。”“可能之前不錯吧,但現在那些圖都是好久以前的了……變了也正常。”幾個結伴的年輕人一邊聊著一邊從沈迭心身邊走過,議論的聲音因為周圍的空擋而人格外明顯。他們大肆議論著這裏的破舊和落伍,卻不知當年剛開業兩年的歡樂穀在n市也是響當當的存在。幾乎所有的小孩年輕人都希望能到歡樂穀玩一次,沈迭心也不例外。但他還沒攢夠門票錢,就已經和譚玉謹分開。後來有了足夠的錢,卻再也沒有十幾歲時的心境。今日前往,果然如此……那些刺激的項目沈迭心不感興趣,譚玉謹也因為心髒問題不能乘坐,隻能邊走邊看,用散步的方式走馬觀花地圓了年少時的夢想。要是南南在的話,也許還能有些歡聲笑語……但是南南今天也沒有來。沈迭心想要聯係一下譚臣,問問南南的情況,可目光看到譚玉謹,他就沒再繼續。其實把南南交給他,沈迭心是放心的,但這一段時間的譚臣似乎並非表麵那麽淡然。隻是沈迭心自己也一樣。自從譚玉謹回來的那一天開始,他的每天都像是電視劇,發生的事情不受控製,他本人隻是旁觀故事的觀眾,而非主動推動劇情的主角……沈迭心可以采取過去的一貫習慣,隨波逐流地等這段時間結束興許真的是他太過悲觀,他從不覺得自己和譚玉謹能回到過去。故地重遊,物是人非。可能譚玉謹還是過去那個譚玉謹,可沈迭心已經不再是過去的自己。他已經變成再成熟不過的大人,也不再相信人的命運能靠自己掌握。他和譚玉謹注定是要分開的,現在也不過是一段回光返照。-“再來一次吧!”南南一把甩開自己手上礙事的手套,整張臉上除了歡快的笑容,就是豆粒大小的汗珠。她拉著譚臣,興奮地又回到過山車的起點。“我的祖宗,你都坐了四趟了。”譚臣被南南拽到座椅上,他倒是不害怕,隻是沒想到自己的體力有一天會被黃毛小丫頭挑戰。南南得意地挺起胸膛,“是五趟了!”遊樂園的人少,所以刷項目的速度也飛快。譚臣原本信心滿滿地帶南南去了兒童區,沒想到這丫頭膽子比天大,帶著他把園區內每個刺激項目都來回刷了四五次。要不是因為肚子餓,恐怕還要坐第六次過山車。南南一邊笑眯眯地吃著烤到裂開的烤腸,一邊小嘴叭叭地和譚臣說著開心興奮。“我感覺我好像都飛起來了!呼一下上去,呼一下又下來了!”看著她手舞足蹈,譚臣笑著說:“知道你膽子大了,但膽子再大也別嗆到了。”“我還是第一次來玩,要是早知道這麽好玩,就早點來了!”但她想了想,如果不是譚臣,爸爸帶她來也不會一次性坐那麽多次。“我發現你人還挺好的……”南南小聲嘀咕著說。譚臣從後麵摸了摸她的小辮子,“你才發現。”“我是認真的。”南南說,“我是真的覺得你人還挺好,就是……”就是……就是什麽呢?這個原因南南實在是找不到具體的,苦惱一陣又視線盡頭的高大摩天輪吸引。“那個那個,我想去玩那個!”日暮下的摩天輪渡了層淺金色的光暈。譚臣把南南扛到肩上,“走,我們去坐。”-這座高達一百米的摩天輪一度是招牌項目,n市本地以及附近的許多遊客都懷揣同坐摩天輪就能得到幸福的願景前來。不過如今娛樂項目越來越多,過去那些浪漫信條的宣傳都早已被世人遺忘。現在的沈迭心並不相信做了某事就能得到幸福,但為了成全過去自己才會有的天真,他還是來到摩天輪之下。高聳入雲的摩天輪比想象地要老舊許多,售票處零星有遊客,但看到價格後紛紛後退。譚玉謹上前,“請給我兩張票,謝謝。”售票的阿姨打量了眼兩男的少見組合,主動問道:“你們是想最後坐一次留作紀念嗎?”“最後?”譚玉謹微怔。“這設備時間太久,過去也沒有好好保養,今天是最後一天運行了。”還不到十年,這座鋼鐵鑄成的設備就要停運。即便它表麵看起來依舊符合所有人對摩天輪的期待,但在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滿是鏽跡。時間帶來的磨損遠比人們想象得要大。轎廂緩慢上升,嘎吱嘎吱地把橙黃暮光帶進窗內。沈迭心的長相柔和,垂眸思忖時仿佛一副油畫。譚玉謹問:“在想什麽?”沈迭心淡淡地回答:“人活著好累,在火柴盒一樣的城市裏日日奔波,到底是為了什麽?”從高空俯視整座n市,地麵上發生的所有事都顯得不值一提。那麽渺小的人類,那麽擁擠的城市,是什麽支撐著他們活下去?譚玉謹一怔,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回答的內容。“他們……他們都有自己珍惜的東西。”譚玉謹笑著說。如果涉及活下去的動力,那他在清楚不過。人在瀕死的時候想的不是金錢欲.望,而是那些沒能完成的遺憾,還有自己沒能守護的人。他輕輕拉住沈迭心的手,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主動牽手時那樣小心翼翼。“可是人都會變的,他們怎麽知道自己現在想要的以後也想要?”沈迭心雙眸仿佛隔著霧般茫然。他最近開始思考很多事情。有些是有意義的,有些是沒意義的。“你知道我第一次做手術的時候在想什麽嗎?”譚玉謹答非所問。那段病痛纏身的痛苦時光,沈迭心也一樣因為負債在暗無天地的場所穿上裙子扮成女人的模樣。那時候的沈迭心想得就是為了南南活下去。從過去到現在,他唯一活下去的原因就是南南。望著譚玉謹堅定又溫柔的目光,沈迭心忽然覺察到了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