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把譚臣推開的時候,他也想到了譚臣身上的傷。這些矛盾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形成錯綜複雜的網,沈迭心看不清,也掙不脫。-手機一直安靜著。譚臣看著和沈迭心的對話框,卻連一個句號都沒有等到。他想主動說些什麽,可無論說什麽,都覺得沒有用處。譚臣關上屏幕,讓秘書吩咐阿姨,今晚熬雞湯送給沈迭心喝。醫生低頭處理著他的傷口,驚訝地問:“這些東西你自己不喝,還送給別人喝啊?”譚臣笑了笑,“我沒事。”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比不過一份雞湯來的有用。沈迭心對他的厭惡似乎比之前還要強烈……【你受傷了?】譚臣想看到消息內容。但發送對象卻並非他想看到的那個人。【我也是看到外賣那些傳聞才知道你進醫院了,現在還好嗎?怎麽不和家裏說?】隔著屏幕,譚臣也能想象出譚玉謹擔心的表情。【沒什麽大事。】譚臣回答。沒想到這麽就過去,第一個主動問起他的人不是沈迭心也不是別人,而是譚玉謹。這麽多年裏,譚玉謹好像從來沒有犯過錯,譚臣越是嫉妒,越是顯得自己卑劣。而譚玉謹人生裏唯一稱得上汙點的就是他背著父母,在幾年前就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了。譚臣想了想,和助理說:“幫我去x中找一個六年前的一個學生,他應該是家裏有個姐姐,但是有可能穿著隔壁學校的校服。”助理頷首,“我盡快給您回複。”其實譚臣也一樣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會讓譚玉謹念念不忘……根據譚玉謹的描述,那是一個像小太陽一樣堅韌又單純的男孩,家境不好,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自我放棄,非常努力地學習。努力學習?【你說他學習成績不錯,那你還記得他考到什麽大學了嗎?】所有高中都會記錄高考生的去向。如果有了更具體的大學名稱,那就更加好查了。這是最快捷也最準確的方法。隻要譚玉謹給出學校的名字,那就非常接近那個人了……但是看著譚玉謹那邊的正在輸入中,他的心裏卻一陣一陣地不安,就像是有浪濤在他心頭拍打著。【分開的時候,他並沒有告訴我。】譚玉謹的消息讓譚臣莫名鬆了口氣。而譚玉謹又說,【但是他是學音樂的。】音樂二字讓譚臣頓時愣住。n市。音樂。家庭貧困。還有個姐姐……他打字的手有些顫抖。【你確定你要找的那個人是n市第十高中的?】【我看過他的穿著校服。】校服?……校服?“這兩個學校的校服一樣嗎?”“校服款式差不多,但校徽不一樣。”有個姐姐?譚玉謹給他發來消息,譚臣卻不敢看了。譚臣低吼:“去十中,找……沈迭心的資料。”秘書沒反應過來。譚臣提高聲音,“去十中查資料,現在就去,打電話問,去現場把他之前讀書的所有資料都查出來……現在就去。”他站起來,“我也一起去……”有一個最可怕最不敢相信也是最綜合起來最接近答案的可能出現。隻要發一張照片就能被確認,但他卻膽怯了。他要親自看到所有細節,直到一切都確認無誤,再去印證那個答案。……如果大哥一直在找的人,就是沈迭心。沈迭心一直放不下的那個人,就是譚玉謹……譚臣仿佛置身火海之中,每一秒都經受著炙烤。作者有話要說:第53章 塵封多年的學生檔案依舊存放在高中的檔案室中,被取出來的時候,攜帶的灰塵懸浮在空中,散射出朦朧的光。班主任把檔案袋交給譚臣。姓名欄上,“沈迭心”三個字寫得娟麗清秀。這是沈迭心在十幾歲的時候書寫的自己的姓名,落筆的每個筆觸都認真且青澀。後來……沈迭心依舊使用著他慣用的手寫字體,但在和譚臣簽下的合同上,卻再也沒有年少時候的舒展。沈迭心高中時期的班主任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性。她帶著譚臣來看沈迭心的學生檔案,但也明確說明學生檔案不能拆開的規定。“據我所知,沈迭心是個非常努力的孩子,即便畢業了,逢年過節也給我發短信問好,您找他是……?”譚臣拿著文案袋,看似平穩的手,卻抑製著顫抖。躊躇許久,譚臣才勉強找到說話的能力。“我……沈迭心的一個朋友找他,他們中間失聯了,所以……”他牽動嘴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友善一些。校服是關鍵,可他卻又像啞巴了一般,連半個相關的字都說不出來。從他強行從醫院出來的那一刻開始,他自認冷靜的心就亂做一團。無數個問號糾纏著堵在胸膛,連帶著呼吸和心跳都艱澀無比。沈迭心放不下的那個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獨不能是譚玉謹……“要找他的話,還是看照片吧。”班主任從抽屜裏翻找出曆屆畢業生合影,沈迭心在他那一屆的畢業照裏格外突出。在所有人努力學習成灰頭土臉的高三,上帝還是偏愛沈迭心,讓他微笑的臉仿佛純白色的芙蓉,素淨而又明媚。他站在同齡人之中,擁有那個年紀該有的陽光和朝氣。譚臣的目光刻意閃躲著,即便大合影上根本不可能看清沈迭心校服校徽的細節,他也喪屍了麵對的勇氣。“還有這張,看得比較清楚。”班主任再度拿出來的照片裏,隻有沈迭心一個人在畫麵中央。沈迭心手抱吉他,獨自坐在學校大禮堂的舞台之上,一縷燈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一束來自天堂的光芒,照亮了遺落人間的天使的麵容。逆光的眼睫渡著柔和的光澤,專注溫柔的眼神,仿佛手中懷抱著世界最珍貴的寶物。這副模樣,和青春片裏被無數女生暗戀的男生一樣。時隔多年,班主任還沒忘記那場比賽之後,有多少女學生明裏暗裏到班上偷看沈迭心。她感歎說:“其實他有些內向,這場比賽之後突然被很多學生關注,當時班外麵經常有人等著他要見他,把他嚇得都不敢出教室。”但除了這些,她印象更深刻的是比賽後的另一件事。“他當時並不像參加比賽,但是因為比賽獎勵,所以才硬著頭皮上台表演。本來應該拿一等獎的遊學獎勵,多好的機會可以出去玩的,但是他卻主動和第二名互換了獎勵,隻拿了五百元就走了……”從一歲開始,譚臣還沒開始完全懂事,就覺得錢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東西。五百元對於譚臣而言,就像餐巾紙裏隨便抽幾張那樣沒有價值。在他隨意和朋友去莫斯科玩著十幾萬開一次的坦克的時候,沈迭心還在想發設法地爭取五百塊的獎金……比賽,獎金。這兩個詞同樣困住了二十歲的沈迭心。但那一次,沈迭心不再是沐浴在榮光下的第一名,而是被按在幽暗巷子裏,弄壞了聲帶和右耳。二十歲的沈迭心,又是怎麽打算的呢?